《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26、第 26 章 入宫

　　寿宁宫中。

　　太后看着座下的端敏长公主，又看看站在一旁满脸不服气的瑞云郡主，不由得一叹：“瑞云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儿臣就是不服气，”端敏长公主道，“儿臣敬重定远侯，可他这女儿也太不懂事了——不就是匹马吗？我们华儿又不白要她的，她不肯让那也罢了，那丰源号华儿也不知道是他家开的，不知者无罪，华儿郡主之尊，跟商家买点东西难道要低声下气不成？她竟当街给瑞云没脸！可见是个不识礼数的！”

　　“你呀又不讲道理了。”太后皱着眉道：“衍儿都跟哀家说过了，欣华恃势强买不成便要砸人家的铺子——听说她身边还跟着个下人？竟不知规劝主子的言行，不拘是什么人，乱棍打出长公主府。”

　　瑞云一听急了：“太后娘娘，杨总管是我得用的人，不能赶走啊！”

　　太后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叶：“哀家可听闻但凡你闹出事来，他十次有八次跟在旁边，你那些骄纵恶事只怕与他脱不了干系。传哀家懿旨下去，立刻办！”

　　“娘——”瑞云转向长公主，长公主把她按到椅子上：“华儿别急，那杨总管也是该敲打一番。”

　　“把他赶走了，谁来帮我办事呀？”瑞云对母亲撒着娇，长公主的心立刻软了一半，太后见状道：“皇儿不是叫你闭门思过吗？宫宴过后你便好好回公主府给我抄《女则》去，抄不满二十遍不许出府，哀家要验看的。”

　　“啊？太后娘娘！”瑞云的脸整个耷拉下来，心里又把尹玄瑛骂了无数遍。

　　那天那个掌柜的推三阻四只不肯把东西拿出来，她不耐烦便要杨总管直接搜店，店僮上来阻拦，被推倒摔伤也是意外，摔坏的物件她也不是不肯赔，谁知那尹玄瑛等他们闹起来了才施施然从楼上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在楼上看了多久，却选这个时候下来，可不是等着抓她痛脚么？实在可恶！

　　现在又害她失去一个得力手下，这新仇旧恨叠在一起，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活撕了她。

　　太后把长公主留下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让她回避，她恨恨地走在殿外的廊道上，却见宫女们行色匆匆，便叫住一个问话：“你是哪里做事的？这是要去哪里？”

　　宫女行礼后道：“禀郡主，奴婢是尚宫局的，刚才回局里取东西，正要回去宴会场呢。”

　　“宴会？”瑞云想了想，问：“不是还没开始呢吗？你们忙什么？”

　　“郡主殿下，宴会虽然没开始，但夫人们都已经进了宫，正在御花园游玩呢，人手吃紧，奴婢要快些回去了。”

　　“都进宫了？”瑞云问，“你刚才从那里回来，可见到都有谁到了？”

　　“回郡主殿下，英国公夫人、庆国公夫人她们都到了，户部尹尚书的夫人儿媳……刚才奴婢离开的时候，还碰见忍冬姐姐引着定远侯夫人母女呢。”

　　瑞云眉毛一跳：“行了，你下去吧。”

　　宫女告了罪，转身迅速走远了，瑞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回了大殿。

　　***

　　季氏和尹玄瑛被引进了御花园，早有许多夫人小姐已经落座。引路的宫女是太后身边伺侯的，名叫忍冬，因肤白脸圆长得很是讨喜，玄瑛和多说了几句话，已是混熟了，道：“夫人和小姐且入坐，奴婢去叫人换些热茶来。”

　　她离开后，尹玄瑛四顾一番，发现她们所在的地方是花园中间的一块铺着青石的空地，靠近花园的一侧是命妇的座位，靠近太液池的一侧是千金的位置，两边席位的上首则是太后娘娘和主事妃嫔的尊位，中间一小块空地铺着金线织饰的地毯，想来一会儿的献艺便在那里进行了。

　　现在宴会还没开始，千金们都没有入座，而是陪在自己母亲身边听她们耳提面命。她看到了陪在尹家夫人们身边的尹思璇和尹思璐，远远地朝她们颔首示意，得到相同的回应。

　　她又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发现这里与太液池中间的小岛隔水相望，正好能看见那里摆宴的情况。借着夜色灯火，虽看不清面目，却堪堪可以分辨衣衫和身形，凉风拂过湖面，还送来公子们谈笑的声音。看来，即使隔着半池水，只要声音大些，两边说不定还能对上话。

　　那边已经有几位公子落了座，隐约能听到他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尹玄瑛对他们不熟没兴趣看，但她发现旁边几个伴在母亲身边的千金虽然端坐着，目光却开始飘忽起来，仿佛魂已经不在这里一般。想着一会儿场中献艺或歌舞或书画，那边也可借着灯光观察一二，她不由莞尔。

　　季氏说过太后娘娘性格慈和，尹玄瑛觉得慈不慈和不好说，但她一定有一副热衷于做媒人的心肠……

　　一队宫女到席间来上茶，两人一组，一人倒掉杯中冷茶，一人添上热茶，进行得安静又迅速，尹玄瑛正想偷偷问问母亲，她当年有没有在重阳宴上见过父亲时，一个宫女突然在她们旁边绊了一跤，手里的汤盆倾倒在地，由于季氏离她较近，残茶大半都泼在了她的身上。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尹玄瑛离得远，待想去扶一把时人已经摔倒了，左近的夫人小姐惊叫了一声，季氏的朝服湿了一大片。尹思璇和尹思璐正好过来拜见婶娘，见状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婶娘，您没事吧？”

　　季氏摇头：“没事，你们有心了。”那宫女端的是换下来的冷茶，烫是不烫，只是这朝服湿了一片十分显眼，不换下来是不行了。

　　“大胆！”为首的宫女又惊又怒，“快把她拉下去！”然后跪在季氏面前：“夫人恕罪，还请夫人跟随奴婢去偏殿中换一件衣服！”

　　季氏心里是生气的，但那惹事的宫女几乎是立刻被堵了嘴拖走，连一句饶命都没来得及喊，显然逃不拖一顿重罚，而这女官又行着五体投地的大礼，她却也发不出脾气，只道：“内宫行走，如何这般毛躁！”

　　“夫人请息怒，奴婢疏于管教以致下人冒犯了夫人，奴婢宴后自会去领罚，”那女官伏在地上说，“当务之急，还请夫人让奴婢帮您换了这湿衣，以免误了开宴！”

　　“娘，我跟你一起去。”尹玄瑛觉得事情有点怪。

　　“无妨，娘自己去就行，你留在这里跟你堂姐妹们说说话，她们参加过重阳宴，能提点你的比娘多。”季氏按了按她的手让她放心，跟着那女官离开了。

　　“怎么回事？”尹思璇问她。尹玄瑛摇摇头：“不知道，她好端端地走着，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手里的汤盆刚好扔到我娘前面泼了她一身。”

　　尹思璐皱了皱眉：“大概是刚调过来的新人吧？忙中出错——还好你没当场发脾气，”她突然笑着说，“若不然叫对面的人听去了，明天一个‘悍女’的名头就要传开了。”

　　“说这些做什么。”尹思璇不满道，“与对面何干？”

　　尹思璐撇撇嘴：“璇姐姐你是真清高，可有人不是呀。人家可卯足了劲头要做‘盛京第一淑女’呢。”

　　尹玄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姐，坐在一个满头珠悴的贵妇身边显得温柔又娴静。她察觉到目光，抬起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尹玄瑛只觉得十分眼熟，再看了一眼她身旁妇人的容貌，却好像有人在她脑子里狠狠地敲响了撞钟，“咣”地一声，直教她眼冒金星，身子晃了一晃。

　　“瑛妹妹，你怎么了？”尹思璇觉出她的不对，问道。

　　“没什么。”尹玄瑛很快回过神，转过脸勉强笑道：“可能早上起床受了凉，这会儿吹了点风又有点头晕。”

　　“那你快喝点热茶。”尹思璇不疑有他，关心地道，“盛京虽然不比西北寒冷，可东面海上吹来的风也很冻人，瑛妹妹不要大意，当保重身体才好。”

　　“谢谢姐姐关心。”尹玄瑛食不知味地喝着茶，脑子里不停转动的都是那妇人冷漠刻薄的嘴脸，那些远离她许久的前世辛酸似乎又是一股脑地冲进她胸腔，让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眼泪竟湿了眼眶。

　　尹思璐见她这样也有些慌了：“瑛姐，你怎么……”她瞧瞧四周，并没有人注意这边，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尹玄瑛深吸一口气，笑道：“可能是没经过这种大场面，一下子有些慌了。”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都以为她因为等一会儿宴会的事情在紧张，不免多宽慰了几句，待尹玄瑛表示她真的好了的时候才回到尹大奶奶身边。

　　尹玄瑛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分得清现在与前世梦中的场景——那妇人与梦中不一样，还没有成为那个事事嫌弃她、恨不得她早一日消失却又不得不拿她当儿媳的冷漠婆婆，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好多，看起来只是一个略有些骄矜的贵妇。

　　是了，她便是尹玄瑛在前世嫁入的庆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庆国公夫人米氏，而她身边的那位便是她的女儿，也是她前世的小姑闻霁柔。

　　她对这两人一点好的印象都没有，很快地别过了眼，没有发现了并不在乎闻霁柔时不时地朝她这边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季氏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位宫女，走到她面前朝她一福：“尹小姐，奴婢奉定远侯夫人的命令前来唤您过去。”

　　尹玄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穿着和别的宫女一样的宫装，垂着眼睛一副恭顺的样子。

　　“我娘为什么叫我？她怎么了？”

　　宫女道：“夫人去换衣服，借用了惠妃娘娘的寝殿，娘娘便留她说了几句话，想趁着没开宴见见您——您快跟奴婢过去吧。”

　　季氏因离开盛京许多年，对盛京的情况不甚清楚，宫里的事情就更不知道了，因而刚才提点玄瑛都是靠着她当年未离京时入宫赴宴的经验，尹玄瑛也不知道惠妃娘娘是何方神圣，自己母亲换个衣服怎么就换到人家宫里去了。但既然人家来传唤，她也不能不去，而且季氏这么一会儿都没回来，她也有些担心。

　　“那便请姐姐带路吧。”

　　宫女笑着说不敢，退开让她走在前面，自己落后半个身位时不时出声给她引路。

　　“这地方怎么那么僻静呢？”尹玄瑛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她们转入一条宫巷，这里没有什么装饰，一点也不像别处那样有节庆的热闹。

　　“尹小姐有所不知，”宫女解释道，“惠妃娘娘身子弱，寝宫里摆不得花卉，不然就喘不过气，还会起疹子，故而她寝殿里外都不设花卉，太后娘娘也特许她不参加宫宴。”

　　“哦……”她点了点头，但内心还是存疑——可这也太冷清了，便是不能摆放真花，假花难道也不行吗？莫非这位惠妃娘娘并不受宠？

　　“不对呀，”她突然想到：“我娘湿了衣服，你们怎么把她带这么远来换？”

　　没有得到回应，她一转身，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那宫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宫女姐姐？”

　　她马上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而且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谁干的——她初到盛京，除了瑞云郡主之外没得罪任何人，而也只有这位有这种本事使得动宫里的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尹玄瑛开始往回走。瑞云既然让人把她引到这里来，那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约是不能轻易闯入的，最好趁着现在没人发现赶快离开，快点回到太液池边。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突然一个声音从不知什么地方响起来。

　　尹玄瑛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