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23、第 23 章 杂章

　　从吕家马场回了侯府，一进屋子季氏便拉着女儿问她和司徒靖相处得怎么样，说了些什么话。尹玄瑛不曾真正体会过两情相悦的男女之情，但前后两世加起来好歹也活了有三十多年，立马知道季氏是起了要把她和司徒靖凑成一对的心思。

　　“娘，您别想多了，”尹玄瑛道，“司徒大哥说我像他的三姐，很有亲切感，认我做了妹子呢。”

　　季氏本来灼灼有神的目光闻言便暗了下来：“他没说些别的？”

　　尹玄瑛摇头道：“今日才认识的人，他还要说什么‘别的’？他若是这种轻浮的人，我也不会称他一声‘大哥’了。”

　　季氏想想也对。

　　按照阿瑛的性子和今日的表现，要这些少年郎对她一见钟情是不那么容易，不过只要接触久了，总有人能发现她的阿瑛是天底下顶好的姑娘。

　　尹玄瑛看着母亲神色的变化，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不担心我得罪了瑞云郡主的事情啊？”

　　“得罪都得罪了，担心有用么？”季氏瞟她一眼，“怎么？和她对着干的时候牛皮哄哄的，现在知道怕了？”

　　“怎么可能？”她坐直了身子，“我行得端坐得正，怕她作甚？”

　　“知道就好。”季氏道，“我们定远侯府无事不惹事，事来不怕事，这底气，都是你爹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回来的，远非她一个承祖荫恩的小郡主可比，她若是知道这一点，也就时不时给你使些小绊子，你大约也应付得了；若她仗着皇恩可着你欺负，便是拼到御前，我和你爹都会为你讨回公道。”

　　尹玄瑛听了她的话，心里感慨万千。

　　若是换成她刚刚梦醒时的季玉棉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那时的她是刚刚出嫁便背景离乡的新夫人，虽然闺阁之中也蒙季老夫人教导过一些，到底是初为人妇，什么都两眼一摸黑，要靠自己一点点摸索，事事都小心谨慎，就怕为侯府惹什么麻烦。她还记得前世梦里，季氏临终前也满怀忧虑，担心父亲的前程、她的未来等等所有有可能发生而她再也见不到的事情，闭上眼了眉头也是紧锁着的。

　　母亲能活到现在，从一个文臣家的小姐变成独当一面的武侯府夫人，和父亲琴瑟合鸣，真好。

　　她便对母亲说：“娘，你放心吧。我既然没有行差踏错，她想整治我也不容易。我绝对不会堕了定远侯府的名声的。”

　　季氏一挑眉：“定远侯府现在有什么名声？”

　　尹玄瑛嘿嘿一笑不说话。

　　确实，现在她家才回京，还没站住脚呢，谈名声确实早了点——外界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大约也就觉得她在蛮荒之地长大，对她能成长为一个淑女典范不抱什么希望罢了。

　　过了今天，她和瑞云郡主结下梁子的事情大约也要传遍盛京了，瞧那郡主鼻孔朝天和手下狐假虎威的模式，大约不会传出什么好话……这下尹府的堂姐妹不用担心她被她们连累、反而要生怕她连累了她们了。

　　尹玄瑛努力回想着瑞云郡主其人，想了一路直到回了她的疏韵轩也没有想出多少事情来。

　　这全都怪她前世太想做个“名门淑女”，又总是弄巧成拙、外加遭人戏弄，被人耻笑，自尊和自卑交织之下，她的性子越发地孤僻，根本不愿意见人了，对于外界的信息一概不理，只有几件发生在身边的大事还有些印象。

　　前世里，大晟与北戎战败，北戎并没有进一步攻城略地，而是派了使臣再次前来求和，约定十年之内互不相犯，条件是重开互市，以及和亲。同来的有北戎的不知道排第几的一个王子，要来求娶大晟的皇室女，当时皇帝的九公主年纪还小，话都说不利索，十三公主更是尚在襁褓之中，德衍帝不免把目光投向了宗室女的身上。

　　可惜的是，大晟皇室的闺女实在是少，要不然长公主和瑞云郡主母女俩也不会如此得宠——算来算去，未定下婚约的适龄人选中，瑞云郡主竟然是最合适的一个！

　　若是按照以前的惯例，这类和亲不过是个模式，求亲的异邦心里也有底，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虚名，并不真的要求一个具有皇家血统的真正的公主，大晟这边随意选一个身家清白的适龄女子，封个公主给了排场，事情也就过去了。然而那时候瑞云郡主竟不知听了谁的蛊惑，跑去寻衅那求婚的王子，还骂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云云，气得人家跟她较上劲了，点名非她不娶。

　　事情闹得不可收场，最后她不得不上了和亲的马车。

　　尹玄瑛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现在这么个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飞扬拔扈的主儿，最后能把自己作出大晟呢？

　　但事情并未因此落幕——瑞云出嫁五年之后，便传来刺杀夫主不成畏罪自尽的消息，成了一场新的战争的导火索，而正是这场战争要了尹承锋的性命。

　　尹玄瑛并不去想她得罪了郡主之后，对方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左右不过是恶作剧让她出糗啥的，她前世经历过的还少吗？这一世她已然是滚刀肉一块儿，什么都不怕了——她关心的是，这一世的事情经过这许多的偏离，还会不会回到原轨道？

　　如果北戎和大晟之间仍然不免一战，作为与之对峙多年的定远侯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虽然尹承锋现在春秋正盛、身强体健，比起前世梦里的弱体残躯不知好了多少，但战场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她只要一想到其中的凶险仍然不免为父亲忧心。

　　***

　　“哥？”闻霁柔正等着闻霁辰品评她的诗作，却许久听不到回音，抬头却见他正发呆，不禁唤了他一句。她的侍女秋桐便又大声地唤了句“世子”，闻霁辰才猛地回过神来。

　　“哥，你发什么呆呢？”闻霁柔问，“这些天你总是神不守舍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闻霁辰摇头，眼睛看着纸上妹妹娟秀的字迹，半晌却问：“娘近日可带你出门了？”

　　“哥你忘了？”闻霁柔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干脆让秋桐把纸墨收了起来，摆上茶果，道：“娘前几日受了风寒，身子一直不爽，哪里能带我出门呢。”

　　“这样啊。”闻霁辰喃喃地道。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你做？”闻霁柔托着下巴问他。他看着妹妹姣好的容貌和灵慧的眸子，心知她已经觉出不对，干脆就把心事跟她说了。

　　“那日，我去正堂寻父亲，不合听到他和娘正在谈论我的婚事……”在他听到的话里，定远侯府那位小姐几乎是父亲的第一选择，但他不希望妹妹太过注意她，便把她列入所有父母提过的人选之中。

　　他说了自己听到的几位小姐，道：“我素日里一心读书，对这些事情不说没有头绪，却是想不到这么快便要落到自己身上——阿柔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小姐们一向不熟悉，爹和娘也还没正式跟我提起，可我不希望什么都是由他们说我才知道。”

　　闻霁柔笑道：“哥哥何需烦恼？有几位小姐的人品我即时便可以告诉你。”她把这几位之中与自己比较熟悉的都跟他说了一遍，又道：“我与她们处得来，哥哥必然也不差的——只是关乎终身，还是要哥哥自己亲眼看到才好。”又正了正身子道：“不是做妹妹的要说你，便是埋头苦读也该有个度，我听乐蓉说你从来不与书院里的男学生一同交际，与他们接触得少，自然有许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乐蓉？”闻霁辰疑道。

　　闻霁柔解释：“大理寺罗少卿的嫡女，说是你去拜访少卿大人的时候曾经见过。”

　　他摇头：“没印象。”又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还留在书院里的大都是勋贵子弟，我从前在那里已经耽误许多学业，入了国子监后常常觉得吃力，若是再出去交际应酬，更难追上了。”

　　“妹妹还不知道哥哥吗？”闻霁柔摇头，“国子监祭酒大人一和爹见面就夸赞不断，若是你都跟不上，国子监便没人跟得上了。学业虽然重要，哥哥也不必自苦呀。多与监生同僚交际，将来官场上来往也自然一些。”她也知道哥哥的性子，多说无益，便把话题转回他刚才说的那几个人选上：“倒是这位定远侯家的小姐，我还从未见过，也未曾听人提起，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怎么？定远侯与爹爹私交甚笃，竟然现在也未曾上门来做客么？”闻霁辰问。

　　闻霁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的？我听说他们回京不过两旬有余，这点时间规整家园、接待来访亲友也不甚足够呢……要不，我给她下张帖子？”

　　“哦。那倒不用。”闻霁辰道：“我只是问问。”他又待了一会儿，想到明日国子监还有课考便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秋桐撤下茶杯和点心，问：“小姐，要把笔墨摆回来吗？”

　　“不了。”闻霁柔摇摇头：“我们去正院看看母亲。”

　　秋桐帮她披上披风，又灌了汤婆子给她捂手，退后到她身后跟着，两人安静地走在树荫下的石子路上。

　　庆国公夫人对儿子和女儿的教育不太相同，内宅事务儿子不必要沾手，女儿却是要知道的，特别关乎庆国公府未来的世子的婚事，需要在盛京一众适龄贵女之中细细选择，自然更需要女儿的意见，毕竟真正与这些她未来儿媳人选交往更多的是她的女儿。

　　所以闻霁辰今天过来说的这些小姐们，她都知道，并且知道父亲十分属意定远侯家的千金，母亲却不然。

　　在这一点上，她的意见与母亲一致。父亲与定远侯的交情已经够好了，不必亲上加亲，再说，那女孩长于西北边陲，与京中女子不同，据说好练武、骑马——一听便不是宜室宜家的，母亲好不容易劝服了父亲让大哥从文，若是娶一个武刀弄枪的媳妇儿像什么样子？大哥相貌英俊，生性又温文儒雅，虽然不常在外走动，在她身边的闺阁姐妹中却也有不少拥趸，刚刚提到的罗乐蓉便是一个——不过闻霁柔也是看不上她的——罗乐蓉被她父母娇纵得有些刁蛮，不说大哥会不会喜欢，这性子和母亲便第一个不合，而且她的才学委实差了一些……

　　哥哥这样的人才，当配一个书香世家才貌双全的女儿，最起码也得性格温顺、贤惠持家才好。定远侯家的女儿？怎么想都靠不上边。

　　只是今天观哥哥的神情，似乎对她格外关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这须得和母亲通一下气、商量商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