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16、第 16 章 外家

　　最终，尹玄瑛选择了周围都是松树的秋烟阁，但她嫌这名字太文弱了，着人改成了“疏韵轩”。

　　“本来我挑那处也不是因为松树高洁孤寒什么的，只因为习惯了看松树罢了，”尹玄瑛道，“再说，院里都是花花草草什么的多难打理呀？花开的时候还招蜂引蝶的——横竖我这院子也听不到什么书声琴韵，叫‘疏韵轩’也切合实际，多好？”

　　这一席话说得季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她也没空处理这些小事，昨日定远侯进宫面圣，出来就碰上了尹家现任户部尚书的尹大老爷，两人礼貌性地互道了一声安好，今天一早侯府就接到了尹家邀请他们一家明日过府赴宴的请帖，说是接风洗尘。

　　既然如此，也就不急着去尹府了，季氏把事件准备好的礼物安排出来，准备今天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季府拜见季老夫人。

　　尹玄瑛对季府还有点印象，毕竟前世里她去过一回——她还记得当时季老夫人因伤心季玉棉早逝，身体也不太好，见了她之后好一阵子没说出话来，往她手上套了老大一个宝石镯子，临别还送了她一副上好的头面，再之后没过多久她老人家便去世了。

　　这一世季氏没有死，想来季老夫人便不会因伤心过度损了身子，现在应该健康得很？

　　***

　　季老夫人果然精神矍铄，但时隔十几年，与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重逢也难免激动，握着孙女的手含着一包眼泪说不出话来，在看到活泼可爱的曾外孙女和孙儿们的时候，又高兴得合不拢嘴。

　　季夫人适时地张罗人手，把人迎进了厅里。

　　“这些年虽时有书信来往，可毕竟不能亲来探望，总担心祖母的身体，”季氏道，“现如今看到祖身体健康，孙女便放心多了——这些年，母亲辛苦了。”她起身，诚心诚意地向季夫人行了一个礼。季夫人忙扶起她：“夫人这说的是哪家话呢。”

　　季夫人也是出身大家世族，对庶子女虽然不太亲近却也不曾苛待，季氏在闺中时与她的关系也很不错。

　　“大姐儿是叫‘玄瑛’吧？”季老夫人突然道，朝一旁乖乖坐着的玄瑛招手：“过来外曾祖母好好看看！”

　　尹玄瑛便走了过去。因她站着老夫人坐着，这身高落差一下子显出来，季老夫人颇有些惊讶：“方才在外头只顾着跟你娘说话，却没发现——竟长得这么高了？”转过头问季氏：“今年多大了？”季氏含笑道：“建成二年出生的，如今已快满十三周岁了。”

　　季老夫人叹道：“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你来信报喜说生了个闺女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这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好！好！”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尹玄瑛的小臂：“身子骨也结实，养得好啊。”一旁侍立的嬷嬷便托着个古朴的匣子走过来，季老夫人道：“你娘信上说，你从小不像别的女儿家。我这老太婆呢也十几年没出过远门儿了，除了头面首饰也想不出什么花儿来，便随便送你一见，权当见面礼了！你瞧瞧可喜欢？”

　　尹玄瑛看了看季氏，见她也笑着点头，便把匣子打开，见里面摆着一副精致的金累丝镶宝花鸟头面，宝石颗颗通透，一看便知道是上品，而那些金丝掐制的花朵连蕊心都根根分明，一对草虫簪子上的金蝉更是活灵活现——这套东西，连材质带做工都是极好的，哪怕她一个在西北长大的、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忙把匣子合上，道：“外曾祖母，这套头面太贵重了，孙女当不起的。”

　　“诶~”季老夫人见她合得干脆利落，目光也不曾在那匣子上流连半分，丝毫不作伪，心中很是喜欢，道：“这套头面原是我寻了晋州最好的师傅打制了准备给你娘作嫁妆的。可惜当时你娘与你爹成婚时，你爹身份不显，她戴不得这般显眼的首饰……”说着，她叹了口气，看着季氏的眼神里满是惋惜，显然对于她当年没有一个盛大的婚礼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是戴得了，可这花鸟的样子又太年轻了些。正好有了你，便赠于你了——这本就是你娘的东西，到你手里不过是做娘亲的传给女儿，我老婆子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尹玄瑛还要说话，又听季老夫人道：“这些年，你的姨母们相继出嫁，我也一视同仁，每人的嫁妆里都备了这么一套，不独你娘有。”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玄瑛要是再推托就显得忸怩了，她便又行一礼，道：“阿瑛谢外曾祖母赏赐。”双手接过那贵重的匣子，交给白梨妥贴收藏。

　　季老夫人的见面礼送完，季夫人身后的嬷嬷也捧了东西过来。季夫人笑道：“外祖母可没有你外曾祖母那么大手笔，”自己伸手揭开了盖布，却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子，“翠色镯子戴着显老，羊脂玉呢质软，经不起磕碰，又是西北常见的不稀罕，这对老坑玻璃种晶莹透亮，你这年纪戴着正好。”

　　尹玄瑛还没说话，季老夫人便笑骂：“还说手不笔不大？你这对东西比起我那套头面可也不便宜多少！”

　　尹玄琥也牵着两个弟弟像模像样地过来重新给老夫人磕头。尹玄琥像足了尹承锋，年纪虽小却机灵沉稳，一对双生儿也各有可爱，看得季老夫人连连点头，分别给了见面礼。尹玄琥得了两方砚台，玄琅和玄珲也得了几个精美的孩童玩意儿。

　　片刻之后，季府的小辈们也纷纷过来拜见，季府二房的嫡小姐季绮比尹玄瑛大了半年，却矮了她有半个头，与她十分投缘，尹玄瑛也觉得她娇憨可爱，两人说不过几句话便熟稔起来，还约好将来尹玄瑛安顿好便寻机教她骑马。

　　小辈们去院子里游玩，长辈们便也出了厅堂，由丫鬟们收拾出亭子坐着说话。

　　“……你六妹妹嫁的那个举子，三年后应试便又中了进士，虽然吊在榜尾，但好歹是中了，便由你爹出面活动，寻了处不好不坏的地方谋了外放——不然进了翰林院又要苦熬。”季老夫人说的是季玉棉最小的妹妹季玉樱，也是庶出女，季玉棉出嫁的时候，她还要奶娘抱在手里，“她倒是个有福气的，跟着去了任上，第二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已经会走路了。”

　　季氏一阵唏嘘：“我出门时，她才这么一点点高，现在竟也做人娘亲了。”又感激地看了季夫人：“妹妹们都嫁得这样好，母亲一定费了许多心思。”

　　季夫人摇头一笑：“哪里费得许多心思？人都是你父亲挑的，我不过是备好了嫁妆送她们出门罢了，都是她们有造化。”她虽这么说，但季氏心里是明白的：正室夫人苛待庶子女并不是稀罕事，季夫人若不真心为她们好，只消在嫁妆上克扣几分，这些出嫁女便要在夫家抬不起头来。庶妹们能一过门便得到夫家的尊重，真的要感谢季夫人才对。

　　她的眼神十分真诚，倒让季夫人有些不自在：“二娘、六娘如今都过得不错，也是托了你这长姐的福，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季老夫人便重重地咳了一声。季夫人立刻打住了话头，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子们：“呀，孩子们玩儿得真是开心！”

　　这话转得也是有些生硬了，季氏笑了笑，道：“年龄相仿，自然是玩得到一处的。阿瑛初来乍到的，还要绮姐儿多多照顾才好。”

　　季夫人看了一眼矮了大半个头的季绮，摇头道：“绮儿自小体弱，近些年长开了才好了些——你瞧，明明是姐姐，倒比妹妹小了那么多……”

　　季老夫人又喝了口茶，道：“我老婆子年纪大，坐了这么一会便乏了——你们母女先聊着吧。”说着，便由身边嬷嬷搀扶着离开了凉亭回自己院子去了，母女二人忙起身相送。

　　老夫人离开后，两人又坐下，一时竟无言。

　　季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三娘如今……”

　　季夫人叹了口气：“方才也是我多嘴。婆母她这些年，最是听不得她的名字，谁提起了都要发一通脾气。”

　　季氏道：“老人家总有些小孩子脾性，母亲多担待些便是。”

　　“于我有什么妨碍？”季夫人摇头，“若是婆母还留在这里，只怕要气自己竟把你养成了个菩萨性子——三娘可是差点害了你性命！还用的那般隐秘阴毒的手段……别说婆母，连我听了都心寒。”

　　季氏想起自己那些卧床等死的日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如今怎样了？”

　　“还能怎么样？”季夫人凉凉地道，“那时给你的信里也说了，嫁了个落第的举子。考了两次不中便不再考了，打算南下从商，回门之后便离京了。这事情于季家实在不光彩，若是传了出去，后头四娘、五娘、六娘都别想说什么好人家了。”讲到这里，她的语气还带着些恨意——那时候她的亲女季玉兰刚刚出嫁，若是传出家中庶妹残害亲姐的事情，那兰娘在夫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季氏又问：“那姨娘呢？”

　　季夫人道：“她一直在家庙住着，老爷气她教坏了三娘，已是彻底厌了她了，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只是照顾着你的面子，吃用不曾短了，仍当主子供着——也不知她这算是有福还是没福。”

　　“自然是有福的，”季氏道，“有母亲这么宽仁的主母是姨娘的福气。”

　　两人便没有再谈论这些令人不快的事，就着园子里的景致聊了起来。

　　***

　　“你放心，一点都不妨事。”季翰拉着闻霁辰往家里走，一边道：“来跟我报信的小厮只说家里来了客人，来的是谁那是我自己派人回去打听的。”

　　“这……”闻霁辰颇有些不自在：“没有先知会你家长辈便贸然上门拜访，总有些失礼……”

　　“嗨！”季翰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你平日在太学里不知帮了我多少，我家里人都知道，早就要我请你回家作客——这不正好么？”

　　闻霁辰还有些犹豫，季翰又凑过来嘻嘻笑道：“再说了，你爹那世交的女儿此时正好在我家，你就不想看看自己未来媳妇儿长什么样子？”

　　“休要胡说！”闻霁辰脸有些红：“这……这不过是我爹和我娘私底下说了一两句，并未作数，别坏了人家名声！”

　　“你又来了，”季翰道：“我这没指名没道姓的，谁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又道，“我这也是为你着想——现在还是没影的事儿，可你爹娘既提出来了便是有那个意思，你不是说你爹和那位侯爷十分要好吗？说不得哪天一时兴起就定下了亲事，这事情也不是没有……这会儿正好，她人就在我家，你只作不知，趁机认识一番，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心里也有些数。如果是好的，便静观其变，若是个不合心意的，趁早跟你爹娘挑明了，免得将来不好收拾。”

　　大晟的婚俗仍承袭前朝古礼，尊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风气开化，未婚男女只要不私相授受无媒苟合，并不拘着一般的见面交往.闻霁辰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但这件关乎他终身的事情到底烦扰了他好几天了，季翰说的话又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故而他不再犹豫，两人便一同回了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