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簪谋》七把青菜

35、035 窗前偷听

　　方才是那侍婢放她进来的，那时候门还开着，若是里头有什么人的话，自然早就出来了，所以这屋子里除了她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活物，（若是有，估计也都被闷死了）。
　　屋子里传来了阵阵她陌生的味道，原本她以为是船上水汽过重而导致会有这种味道，可如今想来，那味道似乎并不是什么水汽，似乎更像是一种酒汽。
　　柳楚月终于大起了胆子走出了几步，脚下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硬|物之上。
　　“咚”地一声，柳楚月觉着自己的脚快要被脚下的这东西撞瘸了。
　　柳楚月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用手上去摸了摸，似乎是一个圆形的木桶。
　　木桶自上而下，上窄中宽下又窄，四面八方全部封住，这样的木桶她着实是少见，当她换了个角度时，突然她触碰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这东西的材质似乎是铁。
　　柳楚月心中一动，因为她感觉这东西的轮廓上极像是一把斧头！
　　她再次伸手朝那方向触碰而去，终于她摸到了一把木头的斧柄，原来这木桶另一侧拴着一把斧头，大约其目的应该是为了开这个木桶所用。
　　时不我待，柳楚月迅速拿起那把斧头，循着记忆摸着黑寻到那扇木门，使劲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门似乎有些松动，但却丝毫没有想要开的意思，柳楚月瞬而想到方才那侍婢关门的情形，她看了一眼那木门的厚度，足足有三寸的厚度，一般的门大约一寸即可，难怪她们会选择将她关进这屋子里。
　　不闷死也是半死不活。
　　柳楚月再深吸一口气，随即重复手中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如此大的动静竟未曾引人而来，想来这里真的是极为荒僻了。
　　也不知多少下，柳楚月几乎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开始飘忽不定，而手中的力气也越来越弱，门根本没有砸出一个像样的口子能让她透气，自始至终都是那一条小小的门缝，那门缝只透得进光亮，空气却透得不多。
　　柳楚月飘忽之中，忽而想起了姐姐，姐姐穿着一身白衣，洁白无瑕地站在她的面前，朝她笑着。
　　姐姐的笑容是全天下最美的，柳楚月放下手中的斧子，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姐姐，楚儿无能！”
　　可眼中见到的那个姐姐却说，“楚儿，你尽力了吗？任何事若是你未曾尽力就轻言放弃，还能见到真正的结果吗？”
　　柳楚月沉默了 ，她分明还有力气哭，为什么没有力气为自己挣一份生机？
　　柳楚月擦干眼泪，又抡起了手中的斧子，这回她朝的方向是那道小小的门缝，既然那里有一道口子，她为何不顺水推舟？
　　果不其然，等到她第二十下的时候，那门已经开始有了松动，而她已经可以从那缝隙中看到那条锁着这门的铁链子。
　　门缝变大，成堆的空气一拥而入，朝柳楚月扑面而去。
　　柳楚月极为满足地深吸了一口这久违的空气，心中竟是有一股子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原来活着是这般美好！
　　有了空气便有了力气，她缓了缓，随即又抡起手中的斧子，对准外头的那条铁链子，哐当一声，铁链子一刀两断，一气呵成。
　　铁链子断了，柳楚月随即将门轻轻一拉，那门便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个口子正好能让她这样的身形挤出去。
　　四下无人，柳楚月便从这门缝中挤了出去，巨船还在行驶，满股子的风迎面而来，无论风有多冷，柳楚月都感觉这一切是那般美好。
　　这里是那巨船的最角落，那侍婢带着她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柳楚月记得清楚，她拐了十三个弯，上了四次台阶，其中八次向左，五次向右，那么反过来亦是如此。
　　可当她才走出三个弯，便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侍婢，那侍婢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柳楚月心中一慌，难不成那侍婢是觉得把她关在那里面还死不了，还要站在那处等着她自投罗网吗？
　　思及此，柳楚月便开始往回走，如今那角落的地方恐怕才是最安全的。
　　可她正走着，才走了拐过一个弯时，竟听到一阵极为熟悉的声音。
　　是卢香。
　　声音是从一个角落的厢房里传出来的，里头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柳楚月在公主宴会上听过，那人只是在宴会前讲了一句话，随后便退场了。
　　所以她只记得那人的声音，而忘记了那人的容貌。
　　却听卢香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离开教坊司那种鬼地方，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等着你来接我的！”
　　那男人道，“你以为教坊司是什么地方？一入教坊司，再出来可就难了，谁都不能左右你们的自由，除了圣上！”
　　“可你……”
　　“放心吧！”那男人截住了卢香的话，“我如今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当差，若是能得到圣上的赏识，自然是能将你赎出去的，再者你又不是什么罪臣之女，只是当初被父亲卖进去的，我想圣上定然是会开恩的。”
　　“又要等吗？”卢香有些不耐烦，毕竟如今她也不小了，如今二十，若是方才平常女子身上，早就已经成亲了，就连孩子恐怕也有一两个了。
　　那男人见卢香如此不耐烦，便生气了，“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香儿，难道你连这一点信任都不曾给我吗？”
　　卢香连忙赔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认为以你的身份，圣上定然会赏识你的。”
　　男人过了半晌，才道，“交代你的事情，你可都做了？”
　　“那是自然！”卢香道，“如今柳家姐妹在教坊司可谓是处处陷阱，众人几乎都不喜欢她们，想来她们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怎么说？”
　　“柳纤月可是一直身子不好，再加上中了毒……”卢香微微一笑，“这样可否出了气？”
　　“自然！”那男人笑了起来，“谁让她狐媚乱勾引，进了教坊司还不忘想着旧情人，若是不识时务，她的果子可要比如今再惨痛十倍。”
　　随即他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一副好容颜啊。”
　　“你喜欢？”卢香有些恼了。
　　那男人顺即安慰道，“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哪里能比得上你呢？”
　　柳楚月站在外头将他们的话听得满耳皆是，愤怒之火油然而生，原来一直看上去对她们极好的卢香，竟也是在想法子害她们。
　　原来纳兰说的没错，看上去极良善的人，有时候心中暗鬼最多。
　　她终于明白了。
　　她此时恨不得冲进去杀之而后快，可以她如今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杀害两个已成年的男女。
　　柳楚月此时立在窗口之下，这窗子自下而上开了一个小口子，柳楚月可以看到里面的屏风和挂在屏风上的几件衣物。
　　那几件衣物是卢香的。
　　柳楚月想要再朝里看看那男人的面目，可终究还是被挡住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若是他们长时间见不到我，可就要起疑心了。”那男人突然说了一句，这使得柳楚月心中一惊，连忙从这屋子外头逃开了。
　　跑了许久，柳楚月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滴在脚下的木板上，晕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原来这个世界对她们从来都没有好过，灭门还不够，身边四处处处隐藏着杀机，他们要的，就是要她们死。
　　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怎么可能？
　　不！她要活着！她要护着姐姐！她还要让每一个欺辱过她们的人付出代价！她还要让那些奸佞小人为柳府陪葬！
　　跌跌撞撞，她又来到了方才的那个小黑屋门前，好，既然玉儿想让她死，那么她就要先让她上路！
　　正此时，玉儿正浩浩荡荡地带着沈白生和一众侍婢嬷嬷往柳楚月的方向走来。
　　柳楚月也注意到了，于是她趁他们没注意时，又偷偷地走进了那黑屋子，然后扯掉铁链子藏了起来，悄悄关上了门。
　　很好，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她轻轻靠在方才她用斧头劈开的通风口字上看着外头的一举一动，脚步越来越近，过了许久，柳楚月才听到外头玉儿的声音。
　　“司正，有侍婢说她朝这个方向来了！”
　　沈白生皱起眉头，“这里是船尾！”他的意思是，再走可就没路了。
　　玉儿道，“正是因为如此，她定然是躲起来了！”玉儿指着面前的这间屋子。
　　一旁有侍婢质疑，“难道她会这么傻，将自己关起来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玉儿冲那侍婢道，“她可是聪明的很，这里地方可是这艘船最为隐秘的地方，她要是在里头躲个三五天，等我们回去了，她再出来，将那贵重东西拿去黑市一卖，谁又能知道呢？”
　　她的话似乎不无道理，众人也纷纷道，“那还不快将那门打开？”
　　玉儿看向沈白生，众人也跟着一同看向他，似乎是等着他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