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簪谋》七把青菜

34、034 被关黑屋

　　“可是邙山孙氏？”林泽西问。
　　孙慕作揖道，“回侍郎大人，在下乃邙山孙府孙淼之子，家中排行十一。”
　　“孙泰山果真是教子有方！孙家少年英才，着实是京都郎君们的典范。”此时，一旁的帘幕轻轻掀开，一个寺人从里头款款走了出来。
　　这寺人着一身紫袍，面上带着一张万年不变的笑意，脸色稍稍有些白嫩，但看着也算是中规中矩。
　　他的臂弯斜躺着一支拂尘，随着他走动的姿势来回摆动着。
　　凰羽国的官员制度，内侍官与朝中官员不同，内侍官是分品级的，最低一品的是一身浅青袍，往上依次是深青、浅绿、深绿、浅绯、深绯、紫。
　　紫色乃是内侍官最高品级者才能穿着，是故，在座的众人眼前皆是一惊，虽说在场的除了少数人认出他的身份之外，其余之人都被他身上的紫袍惊得站起了身。
　　内侍官走到林泽西的跟前，吩咐道，“家主今日高兴，今儿又遇如此多的才子佳人，特命奴过来同侍郎大人说一声，今儿场上说得好的，家主重重有赏，舞姬跳得好的，家主自然也是重重赏之。”
　　林泽西诚惶诚恐，朝那内侍官寺人行礼作揖，“下官领命。”
　　言谈之间，谁都没有说半句那内侍官家主的名字，但看林泽西的模样，众人也已经心知肚明。
　　霎那间，众人都开始羡慕那位灰袍郎君孙慕，若是方才能像他那般抢先一些直抒胸臆，恐怕也不会错失如此良机。
　　在朝中做官除了有才华是万万不能的，还要有一定的关系，若是能够入了某些大儒的眼得了推荐信，那前途才是无量！稍微次一些，得了朝中官员的推荐，那也会有一片别样前途。
　　当然，这些都是适用于家中有关系且祖上无不良的人，但若是寒门子弟和罪臣后人，那么这一条路便行不通了。
　　是故才有了每月一次的月旦评。
　　而对于今日这样吏部侍郎亲自主持的游园诗会的机会，那简直是天上掉陷阱般的稀少，众人本满怀笔墨坐等大做文章，竟还是没想到被孙慕抢了先。
　　然而来参加月旦评的士子不仅仅只是寒门子弟，其中也不乏一些大家子弟，明明家族有那样的能力且家世清白，却还要来参加月旦评，其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机会，因为他们不缺乏机会。
　　他们缺乏的是才名，无论是哪个大家子弟都喜欢他们所得到的名副其实，然而孙慕便是其中之一。
　　又一轮的雄辩开始，柳楚月此时站在门后的角落候着，她的身后有一口小窗，从小窗中灌进来的是源源不断的寒风，巨船早已开驶，身后的京都也早早地看不清轮廓。
　　柳楚月看得入神，却听得身边的那个侍婢激动道，“快瞧，是如月姑娘在跳舞！”
　　柳楚月回过神来，听得鼓声响起，如月一身异域装扮实在是惹人注目，再加上她那柔软的腰肢以及深邃的眸子，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神魂颠倒，如梦如幻。
　　如月姑娘的舞着实是世间少有。
　　忽而却见她旋转了起来，那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舞了起来，仿若是风中的蒲公英，再加上她那件如云般轻滑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旋转了起来，仿佛就是一朵盛|放的百|合，竟是人怎样都移不开眼。
　　鼓声停，众人皆是摆手叫好，如月的舞蹈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示过，所以就连柳楚月瞧着心中也竟有些震撼的感觉。
　　一曲舞毕，喝彩连连，如月的舞姿和美貌简直让人移不开眼，柳楚月立在那处，却想到了自己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
　　倘若是她没了这道疤痕，倘若她年岁够了，她定然也能像如月那般，有了万众瞩目的地位，然后将那些所有欺辱过柳家的人踩在脚下！
　　可如今，她这张脸毁了，她也只能用另外的办法，徐徐图之。
　　“哎哟！”突然有一人狠狠撞了她的肩头朝舞池方向走去，那人撞得刚好是她前些日子才愈合好的伤口上，这使得她感觉十分生疼。
　　她身旁的那个奴婢也冷眉，但看到那人的身影，脸上情绪便立刻消散殆尽了，柳楚月也看清了，那人是玉儿。
　　“不过是如月姑娘身边的侍婢而已，这么嚣张作甚？”那奴仆指着玉儿消失的方向悱恻了几句。
　　柳楚月却是不声不响，咬着牙松了松方才被撞疼的肩头。
　　而正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侍婢的声音，“你可是柳楚月？”
　　这声音耳生，她从未听过。
　　柳楚月别过脸去，瞧见一张生脸立在她的面前，她的服饰看着虽说是教坊司的，但教坊司里所有姑娘嬷嬷侍婢奴仆，只要她见过就决计不会忘，可她可以确定，眼前的此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还是声音，她都没在教坊司里遇见过
　　“你可是柳楚月？”她又问了一遍。
　　柳楚月点头，“正是。”
　　那人微微颔首，随后退后一步给她让了一条路，“请随我来。”
　　“不知这位姐姐，寻奴婢有何事？”柳楚月上前问道。
　　只是那侍婢也不言语，只管给她让出了一个道看着她。
　　柳楚月无奈，恐怕对方也不知道是何事，于是便一路跟在了那侍婢的后面。
　　一路极为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从窗口传来的风啸之声，柳楚月突然想起了那日从百花斋回来的暗巷子里的情形，忽而有些慌张了起来。
　　她顿住脚步，朝那侍婢问道，“这位姐姐，不知你要带奴婢去什么地方？”
　　那侍婢转身朝她笑笑，“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岂能打听？你且跟着我便是了。”
　　听了她的话，柳楚月将快跳到胸口的心渐渐放下，主子们的事，作为奴婢的自然是不能打听的。若是不小心冒犯了，恐怕自己的命也难保了。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侍婢才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她指着面前的这扇木门道，“进去吧，主子在里头等你呢。”
　　“敢问这位姐姐，是哪位主子？”柳楚月搓着手心问道。
　　那侍婢却道，“你进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随即她主动将木门打开，随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木门里面一片漆黑，里头似乎没有掌灯，柳楚月才将脚迈出一步，她便开始慌张了。
　　那侍婢道，“柳楚月，若是你不进去，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自然是那些无尽折磨的惩罚。
　　柳楚月吞了吞口水，紧咬着下唇，尽量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向那一片黑暗靠近。
　　突然她觉得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她推了进去，待到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早已经摔在了屋子里的地上，胸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磕到一般，一阵生疼。
　　柳楚月赶忙起身，想要从这屋子里出去，却听得哐当一声，那门被那侍婢紧紧地关了起来，不时还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里是整艘船最为角落的杂物房，平日里可没人会来这里，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里头的气可是极少的，若是你大喊大叫，小心被闷死。”那侍婢的声音在那扇木门外响着。
　　她说的不错，这屋子极黑，里头没有窗户，所以唯一能够透气的地方便是这只有一丝缝的门边。
　　这是第二次了，上回从百花斋回来的路上便有人想要杀她，可惜让那马家的小娘子替了她，而这次，对方是要将她活活闷死吗？
　　胸口处因为方才摔倒时磕着了什么东西，如今还是在隐隐作痛，趁着从门缝中映出来的光，柳楚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竟是多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触手生温，纹路奇特，上头还有一条长绳子系着，而尾处还挂着一截璎珞。
　　这分明是一块玉佩。
　　顺着纹理，柳楚月想象着这玉佩的形状，忽而从她的脑海中想到那玉佩的主人，柳楚月从来不会在身上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唯一贵重的便是姐姐给她的那银簪子。
　　这是如月的！
　　那玉佩上的纹路极为独特，凰羽国从没有过，再者，她也曾经在如月姑娘的身上瞥过一眼。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方才就是玉儿与她相撞，肯定是她将如月姑娘的玉佩放到她的怀里的。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方才离去的那侍婢说得不错，这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开始稀薄，单凭小小门缝传进来的那些空气根本就不够用。
　　现下她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吸不上气了。
　　正是因为濒临死亡，柳楚月忽而想明白了，教坊司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奴婢，自然是要一个说法的，没有什么说法比偷盗主子贵重物品潜逃更有说服力了，而且她被闷死在四周封闭的屋子里，他们大可认为是不小心躲进来以逃避追捕。
　　玉儿阿玉儿，到底她哪里做的不好竟使得玉儿竟要下此狠手？柳楚月始终想不明白！
　　屋子漆黑的很，柳楚月试着起身走了几步，若是她记得没错，任何船上都不会有这样的屋子，为何偏偏这艘巨船上有？
　　难不成是别有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