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萧萧下》阮之行

18、第十八章

　　傍晚时分，吾翩三人正在院子里扎着马步，一旁的迟锋正围着他们兜圈儿地监督。

　　突然之间，便听到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吾岸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冲着吾然喊，“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惊愕，齐齐看着他满额大汗的狼狈样子。

　　“什么事这般的着急？”

　　“外头又出命案了！知府来了人请了师父过去，来不及等你，便吩咐我转告一声，让你速速自行前去，不可耽搁！”

　　见状，吾翩不由得也紧张起来，问道：“有说具体去哪处碰头么！”

　　“梧桐二街的刘宅！就是主街上‘富通当’的刘大川掌柜家。”

　　富通当是青州城最大的典当行，吾翩记得那日别院一聚，有个姑娘家正是富通当行大掌柜家的小姐，因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是穿金戴银又镶珠挂玉的装饰，暴发户十足的来头，吾翩便多问了两句，倒是留了印象。

　　要是这家，事态又如此危急万分，莫不是与别院那宗案子沾了关系？若真如此，那就邪门得紧了。

　　“师兄，带上我可以么！看一百次书倒不如现场行学一次来得实在！”见吾然就要动身出发，吾翩赶忙把人拦住。

　　“师父不在，我不好做主。”吾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抬脚就要绕开吾翩。

　　“常言长兄如父，就是爹不在，才得你来做主！纸上得来终觉浅，你这长兄该让我长些见识才是的。”吾翩巧舌如簧一通胡扯，见吾然蹙起还在思量，当下右手一伸，扯住衣袖就将人往门外拖。

　　“榆木脑袋的师兄！你再想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我答应你乖乖呆一旁便是！”

　　师兄妹二人上了车还没坐稳，便见迟炎也跳了上来。

　　吾翩瞪大眼，问道：“你怎的又爬上我的车了？”

　　“我也保证乖乖站一旁，绝不捣乱！还能帮衬些然兄，盯紧这个疯丫头。”迟炎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是看向吾然说的。

　　“呸，说谁呢你！”吾翩抬脚就要往那混蛋的脸上踹。

　　“行了行了，一齐去，若是再吵，便将你们全踹下车。”吾然无奈扶额，这俩人真是有够闹腾。

　　快马扬鞭，不多时便赶到刘宅。门口站了好些官兵将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来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早已有人进去通报，等三人下车时，往常碰面的那位大人早日候在门口，将人引至里宅。

　　路上，吾然问道：“现下情况如何？师父可有开始验尸了？”

　　“吾大夫也是刚到不久。需要的东西都已差人准备好，只等公子了。”

　　吾然一听，迈的步子便越发又大又急，仿如脚下生风。嘴上也不得闲，继续问道：“请问大人，死者是何人？”

　　“死的是刘府嫡出小姐刘芸芝的贴身丫鬟玲玎。”

　　一旁的迟炎不由纳闷，瞧这阵仗如此之大，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若只是个丫鬟，大可不必至此。思索一番过后便问道：“可是有内幕？”

　　前头带路的官人听罢，猛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嗫嚅着好一会才说，“确实..确实如此。只是，只是...”支支吾吾好一会，那剩下的半句话愣是没吐出来。

　　“有内情直说便是。这般遮遮掩掩，难不成还得防着我们当中某些人？”迟炎横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喝道。

　　“不..不是！”毕昇被这低沉有气势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回头，见只是个俊朗少年，心绪平稳了些，回道，“这事情光想想就让人眼皮跳上三分，还是等各位去到现场，亲自瞧瞧罢！”

　　迟炎窥得毕昇半边发白的脸，不疑有假，心中万般猜测，究竟何事竟能让人忌讳到这等程度？

　　那毕昇心中也是疑云密布，听方才那公子斥责的口气，气度非凡，威严压迫，不似万贯家财的富家子弟，倒像是..倒像是皇城里那些个有身份的..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事情非同小可，保不准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这事情须得早些报备大人才是。

　　吾然吾翩心下也有各自的思量，后半程一路无话便到了一个露天的庭院中。

　　吾翩一眼便见到了孟子盈，不远处还站了惊蛰，手上环抱着那日遇见的京巴。她们为何会在此处？

　　来不及打招呼，吾翩的视线便被亭中央大树下那具东西吸引了过去。

　　一具被吊起的尸体。头耷拉着，凌乱散落的头发遮住看不清样貌。手脚僵直垂下，手掌虚握成半拳，青筋条条暴起。大拇指的指甲盖断了一半，上头指甲缝还残留着干涸血迹。

　　看来死前很是用力挣扎过。可惜这吊死的方法，越挣扎便越是往死里勒，直至榨干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人才开始缺氧而死。

　　吾旭喊了吾然过去把尸体弄下来。吾翩不敢跟过去看。这样折磨人的狠法子，那姑娘脸上肯定只剩下死不瞑目的狰狞。

　　果然。远远便瞧见了那瞪凸得快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还没仔细看清楚，只觉眼前一暗。

　　温热的掌心，热烘烘地罩着。

　　有人妥帖地为她捂住了眼。

　　“别瞧了，你这般胆子小，今夜做噩梦睡不着，就该烦了。”是那把贱兮兮的声音。

　　“哼，关你什么事，我偏要看！”说罢吾翩就要去扒那手。

　　迟炎右手一带，把吾翩两根细小手腕一把攥牢，趴在吾翩耳边笑着道，“当然关我事，你要是像那晚翻墙来找我，我还用睡么。”

　　听罢，吾翩脸上红了一圈。

　　原来是从别院回来那夜，三人说了会话后，吾翩就一直心神不定。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出了院中打算吹下凉风。

　　只是站了一会她就开始发怵。四下凉风一起，心头更是止不住地发慌。瞧瞧回去的路虽然不长，但空室无一人，还不如自己在这天空地阔的地方掌灯熬至天明。

　　找丫头陪着更是不可能。虽同在一个院子里，但两个房子之间还是有些距离，再且一路也有灌木丛，指不定半路跳出个什么东西...

　　打了个寒颤。吾翩快速掐断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再想下去，怕是连这块地方都站不稳了。

　　不知迟炎睡了没。

　　吾翩的院子恰好与迟炎相连，记得第一日上课迟炎还暗自得意说：“好在小爷机智换了院子，这下省了走正门的时间，又能多睡一会。”

　　不如学着他那般翻墙看看！反正这墙根也不高。

　　这便有了后来迟炎打趣的由头。

　　吾翩气得跺了跺脚，气哼哼，鼻尖喷出的热气痒了迟炎的手腕。连带着心头也有些羽毛轻扫的痒意。

　　不过，那头好像有些情况。当下便松开两手，迟炎正色道，“好了，不闹你，一起过去看看罢，好像有不得了的事情。”

　　吾翩骤然见了光，一时晃眼回不过神。迟炎见状便再握住她的手掌牵着往前走，嘴角咧了笑，兴高采烈的模样，像是捡了大便宜。

　　只是那笑没挂足五秒便僵掉了。

　　两人走近了才见到原来尸体挂着的隔壁，还挂着一根手臂。只是刚被挡着，竟没看到。

　　那根手臂。齐根而断，是左手。光洁似白玉，手指根根如挺拔青葱。只是倒挂在树下，又兼着身旁一具面相可怖的尸体，怎么看都诡异出奇。

　　吾翩明了。

　　是连环凶杀。还是极度恶劣变态的凶杀案。

　　“那..那尸体，有缺了什么吗？”吾翩张嘴，看向吾然问道。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耳边才发觉已是干哑得找不着调。

　　吾然点点，抿着唇说道：“右腿。”

　　众人骇然。一时间四下无声，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吾翩抬起头，见天边挂了一片灿烂的火烧云，心想明明是极好的日子啊，为何却如此的不太平。

　　***

　　吾翩被拦在了门外。

　　不等她质问，便见吾然板着一张冰山脸，说道：”师父这回发话了，此事你不能沾手。旁观亦不可。你若执意硬闯，就禁足处置。”说罢回身手一挥，碰地一声把门关上。

　　吾翩努努嘴，有些委屈。叹了口气，就地坐在台阶上托着腮，也不知道这次尸检得花多长的时间。

　　“翩翩？你怎的蹲在此处？”

　　吾翩回头，见是孟子盈抱着京巴犬，也有些惊讶。“我在等我爹和师兄呢。他们在里头诊检。倒是你，怎么会到刘府来了。”

　　孟子盈脸色白了些，咬了咬唇，死死揽住怀里的宠物，往前走了两步坐下，偏头看着吾翩回道，“我本来今日差了惊蛰去给刘姐姐送香囊，没想到傍晚时分便听闻姐姐家出了命案，赶紧带上惊蛰过来，唯恐...唯恐....”

　　见孟子盈一副泫然欲滴的可怜模样，吾翩不忍地安慰道，“你别自责，现下你爹还在查案，定然会给死去的姑娘讨回公道。再且这事也非因你而起，你别事事往自个身上揽，这样伤心伤神，得不偿失。”

　　孟子盈点了点头，擦了眼泪，然后问道，“那吾大夫这边，可有线索？姐姐的丫鬟死的不明不白，我心中忧虑，怕惊蛰惹祸上身无法自证，这就难办了。”

　　吾翩摇摇头，“我爹也是刚进去。你说到惊蛰，我倒想起她了。只是她怎么没跟在你身旁？”还把狗丢给你管了。

　　“惊蛰被黄大人喊去了问话。我不晓得什么情况，只能在外头急得团团转。”说完又不免落下几滴泪。

　　吾翩词穷，不知该如何继续劝慰，只好另外找些话来引开孟子盈的注意力。看着安静趴在她怀中的京巴犬，不由说道：“你家的京巴，今日倒是乖巧。那日胡跑乱吠的样子，差点要把我吓出心脏病。”

　　孟子盈听得心下一颤，惊慌抬头时见吾翩虽手掌轻拍胸口，但脸上笑意盈动，才知是夸张了的逗趣话。虚吁了一口气后才解释道：“贝贝自少就特别懂人意，平日里头就这般安静让人抱着，轻易不会开声吠人，也不捣乱，我才去何处都带上它。那次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如此狂躁，把我也吓得够呛。”

　　“它能听得懂人话？”

　　“会一些简单的。”说罢孟子盈将京巴放置地上，平伸出左手，轻声命令道，“贝贝，给我左手。”

　　那京巴果真立马就抬了左前爪搭上了掌心。随后换右手，起身，伏低，转圈，叼东西等等，也都反应异常敏捷。

　　只是吾翩有些气闷，方才她跃跃欲试，谁知这京巴一点面子都不给，直用冷屁股对着她。

　　“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惊蛰在训练贝贝，是以它只听我们主仆的话，旁人的并不理会。”

　　吾翩点点头，语气中藏不住的羡艳，“如此的忠心耿耿，难怪你会疼爱有加。”

　　孟子盈但笑不语，只用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柔地顺着京巴的毛。

　　后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回过头，见是她的神医老爹，后头还跟了吾然和好几个官服打扮的人。

　　“我恐怕要走了。”小声地说着，吾翩站起了身往外走，随后想起孟子盈过来的原因，又半伏了身子说道：“等这边有了消息，我差人给你带话去，你勿要再胡思乱想的。”

　　孟子盈感激地说道：“那实在是太麻烦妹妹了，晚些时日，我送你自做的福囊，权作报答可好？”

　　吾翩向后挥了挥手，只说，“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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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内容提要后半句可能有些云里雾里。但是！绝对是有起承结合的原因的~这个得再看往下看两三章才知道嘿嘿！（加油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