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顾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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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远”这个名字，出自《楚辞·离骚》，“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会捡回修远，完全是出于巧合。
那段时间因为要养活青云，他们的生活空前紧张。身为神仙的她不用吃喝，又不喜奢侈，一山一水一石便已足够，然而青云却是要吃饭的——并且他，还要吃肉。
毕竟被狼群养了那么久，之华对于他的这种爱好，倒也没有置喙的意思。
之华喜修炼喜幼崽，青云除了跟着她的爱好以外，当然也可以再多一个嗜好荤腥。
但是买肉的钱从哪里来就成了一个问题，要知道，之华虽然作为一个神仙，去凡间买东西，也是需要用钱的。
用术法变出一些来也未尝不可，但是之华既遵从仙凡有别，也就遵从不可用仙法扰乱凡人的命法，在凡间就要用凡人的活法，也就是说——自己挣钱。
说不定屠户家因为多得了她这平白无故的一吊钱，放弃了向人借钱，躲过了被高利逼迫致死的命法；又说不定当朝皇帝多得了这凭空一吊钱，多造了几杆羽箭，其中一支恰好射中了外邦头领。
虽然与司命仙君不熟，但是之华毕竟也活了这么些年，看得多了。
偈文有云，诸法因缘生，法亦因缘灭。
说的更清楚一些，那就是世间一切皆由缘起，一动皆动，一变皆变。十二因缘三世二重因果，实在太易扰乱了。
“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
之华虽然不惧天上那一大家子，却也不想惹麻烦。
之华本是靠向镇上的药铺卖山上药草挣钱，但是她不贩灵草，卖的药草都是有意未染上仙气的，所以分量没有多少。当她发现这样做得钱依旧不够的时候，便只好铤而走险。
嗯，铤而走险。
之华接受了药铺店主的委托，成为了一名游走江湖的郎中。
治病救人的牵扯当然比起卖药更深些，然而之华很小心，她只用医书上有的方子，也只用普通的药草，更是只救命不该绝的人。
也就是说，被之华所医治的那些人，即使没遇到她，也会被另外的人救活，如此一来，也不算违背了命法。
那些在凡间游走的赤脚大仙们，本就是用这种方式挣钱的。
作为认死理的神仙，此举还是有风险的，所以如果有其他可能的话，之华是不想用这种方式的。然而青云处于仙凡之间，本就不应与凡世牵扯太深，而且一天到晚靠他搬包袱挣钱也不是个事。
而对于之华自己嘛，比起让她的笔墨书画流传到人间，她还是更倾向于治病救人然后赚钱的这一条路子。
因为不是坐堂医，之华只好时不时地下山跑一跑挣些外快，正当她发现达官贵人的钱最好挣时，她接到了远在江南的顾家的委托。
顾家所在的位置已经很靠近京城了，由此可见其家世的显赫。这似乎是个悠久的世家？
之华对于凡人的事情都不大关心。她只知道，顾家的宅子九曲回肠的，亭台楼阁，荷花碧池还算漂亮，顾家给她的待遇也重视礼遇，奴仆婢女，上好宅院还算不错。
跑了许多地方看诊，这些她倒是能分辨得出来了。
虽然她本也不用吃喝。
请她来问诊的是顾大人，而病人则是顾家的老太君。顾家祖母年岁大了，偶感风寒，连绵多日都未曾康复，于是顾家家主便急急地将她请了过来。
按照惯例，之华在为顾老太君切脉之前，先掐指算了算她的命格，此病她可以安然度过，但纵使是这样，不久之后……
头戴斗笠，外间众人看不到她眸中深色。
反正这也跟她没关系。
为她开了一副药，又在顾宅待到顾家祖母悠悠痊愈，之华便无视府中众人的委婉挽留，接下酬金告辞离开了。
因为赶路的时间长，在顾家看病的时间也不短，担心一个人待在山上的青云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无视禁令下山找她，之华走得很急，路上也很赶。
结果就是把自己在顾家常常把玩的一枚菩提子给落下了。这枚菩提子外表温润，纹理别致，倒是有些不同，之华一开始只是随手拨弄了两下打发时间，之后才想起，被她接触盘玩沾染了仙气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凡间比较好。平时去病人家问诊，之华也一直很注意这一点，所以她给病患切脉，用的是悬丝诊脉。
此法之华是经过深入思索的，悬丝诊脉虽然稀奇，却也不是没有人做得到，也就是说，尚在合理之间。
毕竟一不小心让病患好得太透太全面，以致于身体倍儿棒几年不再生病，误了其他凡人同行的生意，可就不好了。
之华向来想得周到。
所以在离开顾家之前，之华便向顾家家主讨要了这枚菩提子，直言费用从酬金里扣，如果不够的话，她再出。
说着这些的时候，之华的心隐隐抽搐。
是了，这就是所谓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看诊赚的钱，因为随手把玩的这枚菩提子，就这样“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听到她的话语，顾家家主的表情有些怪异，像是压抑着惊喜却又莫名奇异。所幸面容怪异的顾大人十分豪爽地将这枚菩提子送给了她，也没有要她的酬金。
之华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大方的凡人的。
所以现在，之华要调头回去将这枚菩提子拿回来。
此刻已是凡间的深夜，之华自己不用睡觉，却也不想打扰睡觉的凡人，于是她并未敲开大门，只是摸黑潜了进去。
她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所以此举并不算是扰乱凡间。
顾宅里静悄悄的，与白日里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说仆妇丫鬟服侍的声音，简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整座宅邸寂静得可怕。
之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虽然在顾家住了几日，晚上却从来待在自己的宅院里，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所以她无视了这一切，潜进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院落中，打算将落下的菩提子拿回来再悄无声息地出去。
然而当之华在案台上和抽屉中翻找的时候，却听到了角落里传来的小声哭泣，隐在暗处的人似乎勉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仍止不住地泄露出悲伤和恐惧。
听声音似乎像个孩子。
之华站起身来，朝着角落里的柜子走去。打开柜门，她看到了一个凡人幼崽。
好像是顾家家主的儿子，叫义之还是润之什么的？
顾家家主此生只得这一个孩子，所以宠爱非常，无论是“义之”所寓意的公正义气（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还是“润之”所蕴含的明智远见（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都是父母亲人对于他的最好祝愿。
可是这个孩子此时却躲在柜中低泣着瑟瑟发抖。
之华无言地望着他，在瞥见他看见她眼中的惊喜和委屈之前，她先瞧了瞧他的命格，然后无言地叹息。
这回确实是她惹出来的幺蛾子。
要不是她，本来这个孩子，此时应该已经被杀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顾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