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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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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在忧心忡忡中上路。
虽然世叔已从皇宫回来,四剑童也信誓旦旦说公子由他们照顾不会出事,可是无法眼见无情醒来,铁手心里仍是有几分挂怀。
闭上眼、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是多好的事。
他的担心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已经到了比武大会的会场,一座偏僻的小镇。
虽离京师不是太远,天子脚下这座小镇安静的似乎没有沾染一丝%D"-BB毫皇族的富贵霸气,就连冬日的空气里也飘荡舒缓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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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寻常打扮的铁手在通往会场的唯一一条大道上走着,路旁有许多帮派扎堆结伙的三两聚做一堆,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然后懒洋洋地打量着铁手。
这些目光陌生而炙热,铁手很笃定里面没有杀气,至少此时此刻没有。
他看起来也是芸芸众生之一,貌不惊人,也没什么来头,自然引不得多余的关注、
铁手走向路边一位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老道。
老道花白胡子,身材有些伛偻,半眯着眼睛,神神叨叨。
铁手走进,抱拳,“不知兄台隶属何门何派,可有报备参与此次比武大会?”
老道伸头,确定四下的人没有注意他俩,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一看就是练家子,不知有趁手的兵器没有?”
铁手摇头,“我练得是掌上功夫,我有一位兄弟却是使剑的。”
老道的仙人眉眉尾下拉,咧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小兄弟仪表堂堂,一看便是正人君子,老道我已行将就木,不妨就将本门密器传授于你,也算对得起祖师爷。”
铁手微微低着头,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在下愚钝,不知道长所言……”
老道从修中掏出一副小小卷轴,啪的一声甩开,画轴里精细的描摹了一份兵器结构图。
铁手道:“如此厚礼,在下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老道笑道:“诶,赠予你还要什么回报,只要——”
铁手作势嗅了嗅,“我可没闻到丝毫酒味儿啊。”
老道拈着胡子,二人相视一笑。
他仰面跌倒在草地上。
草儿柔软如女子的鬓发,拂在他脸颊旁微微的痒。
碧草、蓝天。
不远处有人快步跑过来,一把将他小心的抱起,口中不断念叨着,小少爷您没事吧,伤着没有。
他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完整、健康,胖乎乎的还有些婴儿时期的影子。
他有些奇怪,这是几岁时的自己?他转头看着四周,景致如画,却没有回忆里应有的双亲。
遗憾的低下头,他试着站起来,他想再重温一次行走或奔跑的感觉——哪怕是在梦里,也只能是在梦里。
脚步尚未抬起,突然有人在他脚踝处拉了一把,他再次跌倒,下巴磕到了地面上零碎的火星。
四周是滚滚浓烟,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回头,透过灰黑色的烟幕,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她还没死,蜷伏在地上,在慢慢蠕动,拉住无情的那只手,是与她满身伤口不符的白皙、完美。“如果你不是这么倔……”
无情没听清,她说的是倔……还是绝?
从来决绝之前都是需要倔强的信念,这二者某时说来,也无甚分别。
无情抬起手,指尖有暗器。
暗器就是他如影随形的伴侣,亲昵的无时不在,不能分离。
“没想到在梦里,还要再杀你一次。”无情淡淡地说,那日的惊心动魄,现在看来已如东逝之水,留不住,便勿需挂心。
那枚暗器射出去,乘着风、穿过烟,然后他听到一声闷哼,小孩子忍痛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隐忍坚韧。
烟雾淡去,火光大盛。
噼啪的炸响声、惨叫和着鲜血喷溅的声音。
小孩子的腿弯处鲜血淋漓,他却以手代步,拼命的向外爬去。
无情看着这人间炼狱,火光映在他的眼眸里,映不出鲜血之外的颜色。
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呼唤这个挣扎在地狱边缘的稚童。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成崖余,更不是无情。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无法行走的人生该怎样才能走出一条堂堂正正、俯仰无愧天地的路。
他看着在火海里挣扎求生的小小身影,眼神似是被火光浸染了,逐渐的热切起来。
活下去。
活下去。
一位老者抱起孩子,慢慢走出了他的视线。
火已熄,人尽亡。
无情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闭上眼睛。
十三凶徒已命归黄泉,当初活下来的坚持也算有始有终,可否就此罢手?
不……谁在叫他?
“余儿。”
“崖余。”
“成捕头。”
“大师兄。”
“公子。”
无情。
无情——
熟悉的声音。
是老者火海下晶润的双眸,是气度沉稳的少年人在神侯府前的一抱拳,是落拓的醉汉听着木轮远去轧轧声的沉思,是狼一样少年的轻轻颌首。
大师兄,无情。
无情——
身体渐渐有了重量,神智已游离梦境。
微弱的光线刺痛刚刚睁开的眼睛,他看到熟悉的摆设。
神侯府,小楼。
铁手坐在酒肆一隅,看起来与小镇上寻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汉子一样。
酒肆不大,却因为镇上最近来了很多人而分外喧闹。
铁手对面是追命。
追命已换去了老道的装束,也是寻常打扮,只是面貌上做了小小修饰,看起来像个路径此地的行商,任谁恐怕也不能将他与闻名天下的四大名捕追命追三爷挂上钩。
“这几天我差不多已经见过了所有将要与会之人,”追命文绉绉的喝了一口酒,小气而穷酸,“大致可以确定目标为三个人,澜沧派的鱼婉婉,笑空门的姜见寻,还有就是独行客,匡勐。”
四大名捕虽身在朝廷,但向来与江湖联系密切,这三人虽不是鼎鼎大名,也算小有名气。
追命又道:“根据败者出局的规则,要圈定这三人的对手并不困难。”他顿了一顿,道:“我估计,他们在第一局时会用相同式样、但没有装上暗器的剑。”
追命毋庸置疑是老江湖,但他从不认为自己“老”,也不会贸贸然用自己的经验枉下什么结论。
江湖没有回头路,一步错,代价都是性命。
自己的,甚至是无辜的他人的。
既然追命如此开口,必然这数天之内已将这三人底细查的清清楚楚。
铁手道:“如此一来,要判定他们的对手亦非难事。”
追命道:“大致的话,三人中以匡勐武功最为扎实精深,最后一局不出意外应当是鱼婉婉或姜见寻对阵匡勐。”
“匡勐不属于任何门派,素来行径也无不妥之处,若他得胜,也无人可以置彖。”
“看似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追命将杯中仅仅覆了底的酒抿干净,笑道:“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自以为是,我们且见机行事。”
铁手默不做声,追命只消看他眼色,便知了大概,“可是大师兄……?”
铁手道:“半夏正是那十分春的解药,但如此一来,大师兄可能要留守神侯府。暂不知那日火袭小楼是何人指使,神侯府为了此次比武大会几乎倾巢而出,总是觉得这二者之间颇有蹊跷。”
江湖上是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迷天盟鼎足而三;朝堂之中,当属神侯府全力与蔡京抗衡。
正如同四大名捕虽不涉足、却从不算置身其外的江湖,蔡京私下也拉拢不少江湖人士为其效命。
因为他们拼命、善战、诡谲,最关键的,出了事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
蔡京极力向皇帝推荐比武大会,说什么武林人士骁勇善战以一敌百,正值用人之际,当撇开偏见世俗,大好男儿莫不以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为荣!
一席话说得赵佶热血沸腾,当即卿许此事。
来龙去脉便是这般简单,从来锋芒相向的对峙不需要太多的掩饰,求的只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