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她千娇百媚》绘心少年

7、执手

　　许寒从外头进来，见谢钦翘着二郎腿逗弄笼中金丝雀，那雀儿羽毛蓬松纯白，红爪红眼睛，老一辈不喜欢这品种，说是不吉利，他却格外喜欢。

　　谢钦头也不抬问：“那事可有眉目？”

　　许寒很自在地坐下，面有难色道：“尚未查清楚，人贩子容易找，卖家却难找。据人贩子交代，五个月前一天半夜，他被敲门声惊醒，来者是两个中年男子，蒙着面，要卖个人给他，他见小婵模样十分标致，也顾不得其中是不是有诈，以百两银子成交，谁知三五日过去，美人面上生疮，无价之宝成了破烂货，直到青阳县遇到贞姑娘才得以脱手。”

　　“那疮人贩子寻医问药治不好，我那堂妹随便请个大夫就治好了。”谢钦语含讽刺。

　　许寒打个哈哈，继续说：“人贩子接手小婵是在云州，我们的人在云州城里仔细找过，符合小婵家境的人家都没有丢闺女。至于卖家口音，那是标准的官话，听不出半点口音，也就无从下手，都督可是要他们在云州周边再继续找？”

　　“不必，”谢钦打开鸟笼，“真有问题，查到也是假的。”

　　那雀儿久不出来，谢钦手探进笼子里一把抓住，几步走到窗口往外一抛，那雀儿久不飞翔，差点从空中跌落，使劲扑腾翅膀，才慢慢稳住身子飞走。

　　“这雀儿都督养了好几年，今日怎么舍得放了？”

　　那是因为有了更有趣好玩的。

　　谢钦唤人打水来洗手，一边交代许寒：“叫她进来吧。”

　　许寒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小婵还在明心堂外面，他走到小婵跟前说：“都督这会正闲着，你随我进去吧。”

　　小婵道：“许大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来找都督。”

　　“都督一脸凶相，胆子小的见到他都要被吓哭，你来肯定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待会要是都督为难你，记得大喊一声，我立马冲进去救你。”许寒挤眉弄眼说。

　　到了书房门口，他也不通传，让小婵自己进去，说完还把门口两个站岗的侍卫拉走。

　　“趁都督今日高兴，我们去酒窖把都督那坛陈年竹叶青启出来喝，为何高兴？那自然是有好事发生……”一阵风把余下的话吹散，小婵踌躇一会，伸手叩门。

　　“进。”

　　小婵推门而入，书案前空无一人，透过八骏马屏风，隐约可见里头有人躺在摇椅上，面上盖着一本书，树影挤满半个房间，在墙上不停更换形状。

　　“请都督安，奴婢是贞姑娘身边的小婵……”

　　“渴了，倒杯茶来。”

　　小婵左右看了看，刚想退出去找茶，就有人端了茶递到她手上。她低眉顺眼走进去，半蹲身子，双手举着茶杯道：“都督，请用茶。”

　　“腿有些麻了，捏捏，”谢钦接过茶饮了半杯，很自然地使唤她，见她半天不动，表情有些恶劣，“不乐意？觉得屈辱？”

　　“能伺候都督，是奴婢的福分。”小婵手法生涩，说是按，不如说是乱抓。

　　谢钦把茶杯搁在小几上，闭着眼睛问：“会唱曲么？”

　　小婵咬牙回：“不会。”

　　他呼吸越发平缓，小婵怀疑再按下去，他便要去会周公，略提高声量道：“都督，寒香居的情形，想必昨日许大哥已告知您，宋夫人把持整个谢府，暗中使手段磋磨姑娘，奴婢双手难敌众拳，实在护不住姑娘，还请都督施以援手。”

　　谢钦眼皮稍抬，眼睛在她白馥馥的脸上打个转，站起身向她伸出右手。

　　“都督这是做什么？”小婵抬起头问。

　　还跟他在这打马虎眼呢！

　　谢钦觉得她有些不识抬举，又想着她年龄小，肯定不甘束手就擒，总要挣扎一二，如此心中对她又宽容几分，默默不语等她抉择。

　　小婵目光一黯，心中有股被宿命包围的失落感。

　　谢钦早不管晚不管，偏偏在她提出离开谢府之后派人送东西给幼贞，还透过许寒的口告诉她，他在等她。她若是装傻充愣，有那些送来的东西撑着，幼贞日子能过下去，就不会同意放她离开，待东西用光，她们又将回到原点，她还是要来求他。

　　既然伸是一刀，缩也是一刀，何不早点面对，故而她来了明心堂，可惜那点侥幸没有成真。

　　她慢慢伸手搭在他纹路清晰的大掌上，他一用力，她险些撞进他怀里，连忙用另一只手撑着他胸膛，她这才发现他只穿着一件天青色单衣，强壮的心跳像稚鸟轻啄她的掌心。

　　谢钦的唇擦过她光洁的额头，微怔，飞快松开她的手，转身朝外唤人进来。

　　丫鬟珍珠走进来问什么事。

　　谢钦单手握拳抵着唇咳了声，吩咐道：“带她下去安置。”

　　珍珠深感意外，都督身边可从未出现过亲密女子，多少人搜罗绝色美人供他挑选，都不见他开尊口要，到底是何方神圣引得都督动凡心？

　　她想不露痕迹偷看女孩一眼，却发现都督耳垂红红，得，管她长得如何，最重要是都督心中喜欢。

　　“奴婢珍珠见过姑娘，请姑娘随我来。”谢钦没有明确表示给女孩什么名分，珍珠便以姑娘称呼。

　　小婵随珍珠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奴婢东西还在寒香居，可否回去拿？”

　　谢钦道：“珍珠你陪着她走一趟，顺便叫上管家一起，寒香居实在不成样子，该清理的都清理了，再有一次，就叫管家让贤。”

　　“是。”

　　阳光正好，晒得人骨酥肉软，翠桃坐在院里嗑瓜子，见小婵与珍珠一道回来，嘲讽脱口而出：“小婵姐姐就是有本事，连珍珠姐姐都请得动，小青就蠢笨了些，估计连明心堂的门都进不去，昨日一个人灰溜溜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敢和人打。”

　　翠桃并不把珍珠放眼里，珍珠是都督院里的大丫鬟又如何，府里关系错综复杂，岂是她一人能撼动的？在这府里，要么沆瀣一气，要么明哲保身，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珍珠想说什么又忍住，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她懒得和傻子废话。

　　小婵径直去自己房里收拾东西，由珍珠去和幼贞解释。

　　不多时，幼贞找了过来，坐在床边欲言又止，小青大大咧咧道：“小婵你是怎么知道都督回来了？昨日是我不好，不该把过错推在你身上，我现在知道你和我的心是一样的，万事都以姑娘为重，你去到都督身边也好，以后再有人欺负姑娘，就可以第一时间报给都督知晓。”

　　小婵望了幼贞一眼，毫不犹豫戳破小青的美好幻想。

　　“都督昨日就回来了，许寒告诉我的，都督对姑娘的兄妹情没你想得那么深，好在他还知道保全姑娘声誉，没有向姑娘开口讨要我，毕竟兄长与妹妹的贴身丫鬟有首尾也是不好听的，不然姑娘就得落个卖奴求荣的名声，而我去求都督又不同，世人只会以为是我背主贪慕虚荣。”

　　小青目瞪口呆，手中的秋水芙蓉帕掉落在地。

　　小婵捡起帕子放回她掌心，继续道：“我说这话并非表达怨气，而是想让你看清楚事实，别总想着靠人，往后我不在姑娘身边，你要立起来。”

　　幼贞轻声问：“你怪我吗？”

　　“不怪，当初是我提及来谢府的，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遭遇。”小婵摇摇头。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会撇下你不管。”

　　这时门外传来男子咆哮声，小婵走到窗口往外看，院门紧闭，管家站在院中，翠桃几个被家丁反捆着手，其他人四处奔跑，家丁像抓小鸡一样四处抓人。

　　翠枝跑进房里，跪在幼贞面前求饶：“奴婢先前被猪油蒙了心，怠慢了姑娘，求姑娘饶奴婢这一回，往后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姑娘。”

　　小青将翠枝撕掳开，面上扬起拨云见日的快意，道：“姑娘身边有我呢，用不上你，当初小婵好声好气与你们讲道理不听，现在知道后悔，迟了！”

　　管家站在门外讪讪一笑，让人堵了翠枝的嘴拖出去，拱手道：“老太爷交友甚广，日日都有客人来访，奴才平日心思都用在待客上，加之从未听闻有奴才欺主之事，也未见姑娘身边的人来寻，还当姑娘一切都好。奴才管理不周，请姑娘责罚。”

　　“我们的人寻你一整日，也未见到你人，管家可真忙。”小青翻个白眼。

　　幼贞瞪小青一眼，如今捏有管家把柄，倒也不必穷追猛打，只道：“听说出府需要令牌，有时候我想唤人出去买东西，也不知去哪儿找管家拿令牌。”

　　管家立即表示等会就送一块令牌来。

　　眼见事情就要翻篇，小婵插话进来：“谢府是姑娘的家，奴才再不好，姑娘也不会介意，倒是我们三个从青阳县跟来，还以为能见识府城的繁华，谁知过得比从前还苦，都不好意思写信回去。”

　　管家再次保证不再犯，小婵又说：“这些犯错的丫鬟要是发卖，别卖到脏地方去。”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