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束缚 ...
-
“孟白?”谢淮拨开人群,面露喜色。
孟白展颜一笑,掀袍跪地给谢淮磕个头,谢淮让他起来,孟白从善如流起身,笑道:“这丫头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义父大怒,若是小错,不妨留到上元节后再惩罚她,年前见血,总归不吉利。”
谢淮道:“你是不知她干了什么蠢事,她把一盏滚烫的茶洒在李惜金身上,李惜金指明要她的命,难道我还要为了她一条贱命与李惜金翻脸?”
孟白稍感惊讶,回头见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丝毫不见惧怕,配上她的衣着装扮,像个生性愚顽的傻大姐。
他忍着笑意道:“我回来的时候听人提了一嘴,说是都督纳了一房美妾,极其宠爱,莫非说的就是她?”
“可不就是她!”谢淮语气越发生硬。
孟白想了想道:“都督性子独,他的东西从不许旁人碰,义父在没知会他的情况下,就把他的爱妾弄死,势必会引起都督反感,倘若祖孙俩因此闹僵,义父可就得不偿失,终归义父还是要依靠都督。”
言毕,他又接了句:“义父不如把此事交给都督来抉择,拿起还是放下,他自有判断,义父何必来做这个恶人。”
“我就怕他色迷心窍,错把鱼目当珍珠,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谢淮嘴上这么说,心中其实接受了孟白的建议,谢钦离经叛道,“孝”这座大山根本压不住他。
眼见情势急转直下,萧伯爷无法再装镇定,嘲讽道:“旁人家里的孙子见到祖父,如同猫见老鼠,谢家却上下颠倒,祖父低声下气,孙子任性妄为,想必谢公在孙子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这话戳中了谢淮痛处,他最怕被人说做不了谢钦的主,谢钦是他脚下金砖,旁人见他脚踩金砖,自然而然就会敬仰他,若是被人知晓金砖会长腿跑,谁还会记得他是谁?
他一面因为有块金砖而得意,一面又恨这块金砖不服帖,为何不能与他脚板粘连在一起!
孟白自知义父是经不起挑拨的性子,当即就回:“伯爷平日最体恤人,便是奴才不小心摔了您心爱的砚台,您都轻轻揭过,今日却对着个弱女子穷追猛打,做出要人性命的厉害事,怕不止是为了帮李财神出口气吧。”
未尽之意大家都懂,萧伯爷畏惧谢钦手上兵权,不敢硬刚,寻借口除掉谢钦的女人,主要是为了震慑谢钦,敢不听话,就毁了你在意的人事物。
谢钦若是为个女子大动干戈,那便会丧失威信,毕竟野史上记载帝王因为美人亡国,不只一二例,江山还没打下,就为个美人斩杀同党,如此昏君不值追随。
不过要破局也容易,只需把这个美人杀掉,将士便会继续忠心。
可怜的姑娘,孟白暗叹,忽然一道光打到他脸上,他抬手挡在眼前,几息过后,光线消失,只见四个家丁抬着一把太师椅进来,上头坐着脸色苍白的李惜金。
李惜金见小婵毫发无伤,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谢公,为什么她还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萧伯爷凉凉道:“这事谢公做不了主,你就别为难他了。估计你这伤情也不会有交代,他谢家的耗子比外头的人还精贵,都督的女人,对等的是宫里的娘娘,岂容你喊打喊杀,不要命了?”
孟白皱眉,这话等于把人架在火上烤,日后各家夫人见了她,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处嘲讽一句、踩一脚,日子难过。
小婵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难过,只要谢钦没有娶妻纳妾,她作为他唯一的女人,谁家夫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男人,今日得罪了萧伯爷与李惜金,要提防被暗杀。
她这里正预测各种被暗杀的情形,那边李惜金强忍剧痛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剑,拔剑就往小婵身上砍去。
小婵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随手拿起一条圆凳绕道躲闪,所幸李惜金受伤肢体僵硬,被她从后面用圆凳砸中背部。
这下算是彻底激起李惜金的杀心,他双目赤红,像是弥漫一层血雾,举着剑胡乱挥砍,嘴里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谢淮和萧伯爷连忙躲到一边,以免被误伤,孟白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但还是自己的命较为重要,让先前拿棍棒捉拿小婵的家丁去拦着点,家丁唯唯诺诺,并不敢真上前制止。
眼见那剑离小婵不到一臂距离,门外冲进来一个男子,因为动作太急躁,门帘子都被他拽下来半截。
他伸手接住小婵,奋起一脚把李惜金踹飞三丈远,怒声道:“到我府上来杀我的女人,当我是死的?”又指着屋里的家丁说:“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护不住,有朝一日外人杀进来,我看你们跑得比谁都快!”
说完又叫许寒,许寒正拉扯头上门帘子,刚才他紧跟在都督身后,不幸被都督撕下来的门帘子缠住头,因气氛紧张,都没人敢来帮他解开。
小婵见状忍俊不禁,谢钦听到她笑,心神一松,还会笑,说明没被吓到。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佳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怀里这个人脸白得像鬼,嘴红得像才喝过血,要不是笑声是熟悉的,他险些就要把人丢出去。
小婵感知敏锐,鼓着脸道:“你嫌弃我!”
谢钦把她的头按在怀里,笑她:“你这副尊容,快别做表情了,多看一眼就要多做一夜噩梦。”
小婵气得要死,张嘴在他胸膛咬了一口,谢钦嘴里发出“嘶嘶”抽气声,揉揉她小脑袋道:“知道你今日受了不白之冤,等会就给你出气,你先回明心堂,我让许寒开库房,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她得寸进尺:“小气,我两只手能拿几样?”
“库房钥匙都给你,这样可还行?”
当然行,小婵弯腰捡起先前掉落的首饰,便与许寒一道离开,自然还有会受罚的家丁。
谢钦收回视线,肃着脸坐下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我房里的人,怎落到被人砍杀的境地?”
李惜金还趴在地上,想来是被踢晕过去,谢淮坐着装死,孟白垂眸站在谢淮身后。
萧伯爷只好自己开口解释:“我与惜金过府来拜访谢公,谢公将你房里人叫来,我们也很意外。那姑娘不甘愿被使唤,存心将惜金烫伤,许是伤情严峻,又没有道歉,惜金冲动之下拔剑为自己讨回公道,实则并未伤人半分,还被砸伤了背。”
谢淮张张嘴,人确实是他叫来的,可起因是萧伯爷提及外头传言谢钦被妖女迷惑,此女留不得,他这才配合萧伯爷把人叫来。
这事显得他没有主见,又闭上嘴巴。
谢钦道:“一介商人,本没有资格进出我谢府,我看他还算忠诚,当条看门狗养着,没想到是条伪装的狼。即是狼,没有再留着的必要,萧伯爷带回去处理。”
“钦哥儿好狠的心,惜金这些年呕心沥血为你筹备粮草,没有他,你的军队能如此壮大?你非但不感恩,还将他看做是狗,如此品行,谁还敢再扶持你?”萧伯爷铁青着脸道。
谢钦冷笑道:“没有我,他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商人,仇人一双手数不过来,早就被仇人沉湖,哪还会好端端活着,摇身一变,成为权贵座上客。再者他若没有借用我的势,他的商铺能遍布东南九省?我与他说好听点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说难听点,他就是我身上一只吸血虫,在萧伯爷口中竟成了他帮我,可笑!”
萧伯爷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谢钦,都说高鸟尽,良弓藏,国家立,功臣亡。他还没打下江山,就要杀功臣,没有他们,谁帮他安定大后方?
谢钦早就受够了这帮人,他们就像就像长在他头上的金箍,没有护体作用,反倒是会把他脑袋勒变形,假使他不趁早取下金箍,日后他登上帝位,也只是个傀儡皇帝。
他宁愿辛苦点,也要挣脱束缚。
萧伯爷不敢撕破脸,现在不是三年前,那时是谢钦求着他,现在是他求着谢钦,他从谢钦这条大船上下去,面对汪洋大海,只有死路一条。
而谢钦没了他们,还会有无数人捧着资源求他赏光。
他一下子恍若老了十岁,他不敢再指责谢钦,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今日是惜金的错,可他根本没伤到都督的心尖尖,都督为了一个女人,驱逐忠良,传出去就不怕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谢钦有些慌,当初他是制定了计划再选人,料想过将一个女子宠上天,给她名声地位、金银财宝,她则需要承受遭人唾弃的局面。当这个人成为小婵,他有些放心不下,还有点心虚。
转念一想,他会护她一生,往后他有幸为帝,他会给予她高位,她生养的孩子若是聪慧的,他还可以立他为太子,用这些应该可以弥补对她的亏欠吧?
高鸟尽,良弓藏,国家立,功臣亡出自资治通鉴
![note](//static.jjwxc.net/images/icon/note.png?ver=0307)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