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她千娇百媚》绘心少年

17、怪病

　　清晨薄雾未散，小婵抱着一件莲青色披风疾步行走，雾气扑面而来，透着缕缕凉意，行到明心堂外，见谢钦尚未走远，扬声唤他。

　　谢钦本想站着等她过来，却见她下阶梯踩到裙摆，整个人往前扑，他一个箭步过去抱个满怀，含笑说：“不急，多久我都等你。”

　　大庭广众之下，小婵是要些脸面的，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为他披上披风，边系带边说：“冬日寒凉，都督仔细着身子。”

　　谢钦闻言心中泛起暖意，自打父母相继过世，还从未有人关心过他衣着暖不暖，他心里高兴，嘴上偏要冷冷淡淡：“可是因为昨日我给你带了松鼠鳜鱼，今日才想着投桃报李？”

　　小婵知道他想听什么，也乐意说给他听：“都督真难伺候，人家好心好意来给你送披风，还要被你质疑用心不纯，下回便是看到你淋雨，我也不去给你送伞。”

　　他抓起她的手，用指腹摩挲她光秃秃的指尖，满心愉悦说：“口是心非的东西，我真当你要把指甲磨得和猫爪一样利，还想着让人抱只猫来和你比比，说不准能看出人猫大战的好戏，谁知你悄无声息就把指甲剪了，害我好生郁闷。”

　　小婵恼羞成怒握起粉拳要捶他，谢钦一个劲躲，许寒在一旁拉长声音说：“都督和小婵姑娘好生恩爱呢……”

　　纳妾之事一波三折，仪式未办，事后谢钦未再提起，故而小婵仍旧是个通房丫头，还是以姑娘称之。

　　这打打闹闹的一幕落在宋夫人眼里，她恨铁不成钢地刮了宋悦屏一眼，恨恨道：“从小我就把你接到谢府用锦衣玉食娇养，重金聘请名师教你琴棋书画，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才把你从一个四六不懂的乡下丫头培养成大家闺秀，原以为你与谢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定会成为一对佳偶，怎知你这么不争气，这么多年都不能近谢钦的身，还被一个外来者居上，我养你又有何用？”

　　宋悦屏垂着脑袋说：“姑姑交代我送汤送点心，亲手做衣裳做鞋，我哪一样没做？可是都督他根本不接受，我又能怎样？”

　　还敢犟嘴，宋夫人火气蹭蹭往上升，戳着宋悦屛脑袋说：“他说不要，你转头就走，这就是你讨好人的态度？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拒绝你，他谢钦位高权重，未必还配不上你？”

　　宋悦屏脑袋被戳得一晃一晃，她躲到钱姑姑身后说：“我早和姑姑说了，我见到都督就两腿打哆嗦，他咳嗽一声，我都吓得要跪下，这叫我如何与都督相处？再说都督现在已经有美人相伴，我和小婵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督更加看不上我，姑姑还是早点死心吧。”说完她头也不回跑了。

　　宋夫人气得大口呼气，钱姑姑伸手在她背后轻抚，低声道：“都督年少有为，貌比潘安，性情也不暴虐，按理说，屏姑娘应该倾心才对，她如此抗拒，若不是心里有人说不过去。”

　　“有人？”宋夫人满脸阴沉，“这死丫头平日不声不响，主意倒是大得很，我在她身上投注这么多精力和财力，岂能一点本都不收回？你给我盯紧她，一定要把她心中那只鬼给找出来。”

　　吩咐完钱姑姑，宋夫人见谢钦已经走了，叫小丫鬟去请小婵过来叙话。

　　小婵想了想也没拒绝，走进八角亭，随意说了句开场白：“二姨奶奶出来消食？”

　　宋夫人指着桌子上的青釉圆肚瓷罐说：“老太爷爱好用露珠泡茶，我每隔几日就来收集一罐。”说完她抬抬手，示意钱姑姑等人退下。

　　小婵见状也让珍珠离开。

　　“你可听都督提起过他父母，以及他祖母？”

　　“并未，莫非二姨奶奶想告诉我这其中有隐情？”

　　“真是个聪明姑娘，我说一你就知十。我嫁进谢府时，都督他母亲尚在人世，那时她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说话轻言细语总是一脸笑，对我多有照顾，不曾想没多久她就无缘无故小产，因身子亏损严重，撑了两月便撒手人寰。都督他父亲怀疑是我动手脚，险些要杀了我，好在医病的老大夫帮我洗脱嫌疑。”

　　宋夫人想卖个关子，见小婵兴致缺缺，只好继续往下说：“老大夫曾为老夫人治过病，发现老夫人也曾多次小产，再往上溯源，老夫人的娘家女眷无一不是这种情况，老大夫猜测这是遗传病，带病的女子祸害不了丈夫，只害了儿女，带病的男子不只子嗣艰难，还会害了妻子，因为种不好，妻子怀了孩子也保不住，最终糊涂丧命。当时无人相信，后来都督他父亲三十出头的年纪突然病发，不到四十就离世，发病过程与老夫人如出一辙，由不得人不信。”

　　小婵疑问：“前几次二姨奶奶见了我，不是讥讽就是耻笑，今日怎的心平气和与我讲这些？”

　　“上次你与我说要想得到别人尊敬，得干些让人尊重的事，我事后想想觉得十分在理，人好像突然就顿悟了，我不忍心见你像鲜花一样凋零，只希望你像松柏一样长青，所以才和你说这些。”宋夫人讪笑道。

　　小婵半信半疑说：“倘若二姨奶奶所言不虚，都督大概活不过四十，而为都督生儿育女的女子可能连四十都活不到，为何萧姑娘还一心想嫁都督？她就不怕英年早逝？”

　　“你当都督为何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正是因为身上带有这种怪病，金陵的名门望族大多不肯把女儿嫁进谢家，都督也硬气，直接不娶，谁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他就要谁的命。萧姑娘想嫁都督，一则是因算命先生给她批命，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凤凰命，她以为自己能给都督带去福气，消除厄运；二则是因为萧家式微，急需都督扶持。”宋夫人说完垂眸养神，静待鱼儿上钩。

　　“二姨奶奶假使有法子帮我度难关，还请教我。”

　　“既是小产伤身，那不怀不就好了？”

　　小婵垂下眼帘说：“都督不把有病之事告知我，定是想为自己留个后代，他不爱惜我的命，我只能自己爱惜自己，可是明心堂都是他的人，我如何能掩人耳目私自避孕？”

　　宋夫人嘴角疯狂上扬，强压制嘴角说：“世上的男人都靠不住，只有女人才会心疼女人，这回我帮你，下回我请你帮忙，你可不能干出白眼狼的事来。”

　　“这是自然。”

　　宋夫人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递给小婵，不放心道：“这药一次用一丸，用完你告诉我，我再让老大夫配制。若是这药被都督发现，你需一人承担，你要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是不会认的，届时可没人再帮你。”

　　小婵拔起瓶塞闻口药味，目光真诚说：“都督思子心切，我迟迟不孕，都督便会去找旁人生子，这其中至多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不会有事的。”

　　“你傻啊！旁的女人不知内情，进府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你，哪里还会容你继续留在都督身边。”

　　“那该怎么办？”

　　“一人难过独木桥，有人帮，事就好办了。我侄女宋悦屏一直倾慕都督，她性情柔顺，绝不会与你争风吃醋，我疼惜她不肯撮合她与都督，奈何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我只能由她去。若是你游移不定，不妨让她先试试能否顺利诞下孩子，能成你们就一同抚养这个孩子，不能成……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商量。”

　　小婵说要回去考虑考虑，宋夫人知晓欲速则不达，态度越发温和，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才各自离开。

　　珍珠见小婵一直在看手中白瓷瓶，问是什么，小婵笑着说：“给你家都督吃的药。”

　　珍珠越发迷惑了，都督身强体健，还需要吃药进补？

　　远处一个瘸腿老男人拉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离开，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女子在男人转身后，眼中闪过杀意。珍珠打个寒颤，不敢再看玉珠，快步追上小婵。

　　式微：指事物由兴盛而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