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她千娇百媚》绘心少年

15、不乱

　　佟阿婆是一水巷小有名气的全福人，寻常人家要嫁闺女会请她过去梳妆，今日不知走了什么大运，谢府来人请她，赏银足有五十两，便是一个铜板不给，她也不亏，打着为谢府贵人梳过妆的名号，往后请她的人只会比过江之鲫还多。

　　她为新娘子梳好妆，又被带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前。

　　许寒问：“可还顺利？新娘子是否十分抗拒？”

　　佟阿婆回道：“顺利，新娘子很配合，老婆子为她开脸，她也不喊痛，还让老婆子多上点胭脂，说是夜里烛光把人照得惨白，怕新郎饮醉，误把她看做是假人，从而吓着他。老婆子为几百个姑娘梳过妆，还从未见过像她这样体贴人的新娘子，新郎好福气！”

　　话音刚落，里间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杯子摔碎的声音，佟阿婆瞪大眼睛透过屏风往里瞧，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高大身影。

　　许寒刚要叫佟阿婆离开，里间那人道：“让她去给玉珠梳妆。”

　　许寒立刻唤人领佟阿婆去玉珠房里，转身轻手轻脚走进去，生怕弄出动静勾出男人的滔天怒火，小心翼翼道：“红盖头盖上，谁分得清谁是谁，老李那家伙能取上媳妇就是祖宗显灵了，哪里还会挑，不如就把玉珠送去？”

　　谢钦道：“男人一言九鼎，怎好言而无信，就让她嫁！”

　　许寒悄悄抬头，想看都督是不是说气话，却见他目光凛冽如千年寒冰，许寒暗暗为小婵捏把汗，都督不是为情所困的人，倘若他铁了心要割舍这段还未展开就泯灭的感情，那小婵可就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对小婵的观感还不错，想着怎么着也得再去劝她一回，听不进去也是她命里无福。

　　“去看看老李是否准备妥当，若妥当，叫他前来迎亲。”

　　许寒应下，出门抬头望天，太阳挂在半空，像个蛋黄，迎亲哪有这么早来的。

　　听到老李已经到了明心堂，珍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生出两双翅膀带小婵飞走，她把小婵拖到窗口，指着站在庭院中间笑得趾高气昂的老李道：“姑娘你仔细瞧瞧他，你日夜对着这样一个人，真的不会崩溃吗？”

　　小婵顺着珍珠手指看过去，男子穿一身皱巴巴的喜服，鞋面尽是灰尘，满脸沟壑，一口大黄牙，指甲缝漆黑，时不时对地面吐口痰，色眯眯打量每一个从他两侧经过的丫鬟，丫鬟吓得花容失色，他则笑得更大声。

　　她眉头紧锁，许寒突然冒出来，站在窗外道：“都督已让人备好马，等会就要出去，小婵姑娘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上了，在这里先向小婵姑娘道喜，祝你早生贵子、长命百岁。”

　　小婵从容道：“还未向都督道别，不知许大哥可否领我去一趟？”

　　许寒仔细观察小婵的神色，骤然一笑，伸出食指虚点小婵几下，转身背着手走了。

　　“姑娘……”珍珠欲言又止。

　　小婵递个安心的眼神给她，然后提起裙摆追上许寒的步伐。

　　“都督，小婵姑娘来了。”

　　“什么事？”

　　“来向都督道别。”

　　“……”

　　太阳西斜，阳光从屋内退到门外，谢钦面无表情坐在暗室中，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不必见了，让老李直接领她走。”

　　许寒戏谑地看向小婵，都督这样伟岸的男子，说放下就放下，看你怎么哄。

　　小婵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他面前问：“都督设的局，还未走完，就打算收场了？”

　　谢钦抬眸，一张艳如桃李的脸近在眼前，滴粉搓酥，一把楚腰伸手可及，衣襟透出来的暖香钻入他肺腑，抹平他汹涌的怒意。

　　他把头往后仰仰，冷笑道：“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子，换个人，我的局照样能成。”

　　“可是她们不像我一样胆大，能够临危不乱，”小婵坐在谢钦旁边，单手撑着脸颊望着他笑，“还是都督生气我来迟了？”

　　是够临危不乱的，逼得他差点舍弃她，这话说出来丢人，他指着她痛处说：“你的自尊呢？不是不肯做妾，是来向我道别，怎么还杵在这里不走？”

　　“但凡都督给我挑个正常些的男人，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背起包袱就和他走，吃糠咽菜也不悔。可都督挑的这个人实在让人难以下眼，在生存面前，自尊没了就没了。”

　　谢钦讥讽道：“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活着怎能没有自尊，先前是我不知你所求，现在我总算知道了，这就为你重新选个夫婿。”

　　说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小婵暗暗翻个白眼，拽住他手臂道：“我无意离开你，是你硬要为我指婚，还不许我生个气？第二天我本打算去找你认错，谁知你一天都等不了，立即拉出一个玉珠来和我唱对台戏，我细细思索发觉你另有目的，便有心配合你。我当你我心意相通，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总之谢钦听完这一番话，神色大为缓和，揉搓她脸颊道：“怕吓着你的新郎，为他涂胭脂？嗯？”

　　行伍之人指腹粗糙是难免的，小婵的脸白嫩似豆腐，被他搓得生疼，忍不住推开他的手。

　　谢钦也不恼，他感觉此刻自己满腔柔软，格外想把这种感觉分享给她，话到嘴边，脑中浮现危险的警告。

　　他俯身在她粉腮上轻轻吻了一口，一触即离。

　　“小婵，你这回是真心实意，不是我强迫你？”

　　小婵背过身道：“哪有你这样先盖个印，再问人是不是自愿。”

　　他胸膛发出愉快的笑声，正要拥她入怀说几句温情的话，一伙人闯了进来。

　　玉珠惊魂未定，见到谢钦就想扑过去，却被许寒眼疾手快给挡回去，她哭哭啼啼道：“都督，许寒他疯了，他给奴婢盖上盖头，居然让老李牵奴婢去拜堂，若不是奴婢身边的丫鬟机灵，奴婢就只有以死明志。”

　　谢钦拿起椅背上的玄色披风把小婵裹得严严实实，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托起她的腿弯，把小婵打横抱起，边走边道：“许寒没疯，你先前答应帮我办件事，眼下你应当知晓是什么事。”

　　玉珠捂住心口倒退几步，明明她今日就将成为都督的姨奶奶，未来的皇妃，她该尊享荣华富贵，为何转眼他就把她踢进深渊？她踉踉跄跄追了几步，想质问前面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却见披风下露出一双红绣鞋，上头绣了两只交颈而卧的鸳鸯。

　　他们是一对鸳鸯，那她是什么？她想要尖叫，想要咒骂，但许寒一句话就掐住了她的命门。

　　“你乖乖听话，这几日都督给你的东西，你可以尽数拿走，若是要胡搅蛮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牵连你的家人，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都督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在都督身边当差，愚笨些不要紧，要紧的是忠心，你与宋夫人搅合在一起，虽未来得及做下错事，但都督不能再容你在身边。”

　　许寒叫花轿过来，硬把玉珠塞进去，此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谢钦卧房正热闹。

　　“嘶啦”一声，那身嫁衣应声成了碎片，就好像夏日切开一个西瓜，肉眼可见的汁水丰盈，光看着，就足以使人躁动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