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她千娇百媚》绘心少年

10、试探

　　尚未开席，女眷都坐在戏台下看戏，台上唱着《金玉奴》，正唱到莫稽将玉奴推落江心这一折，女眷们入戏落泪，谁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玉珠指着正中那位穿粉绸绣喜鹊登梅上衣的妙龄少女道：“看到没，那就是你以后的女主子，还不赶紧上前伺候？”

　　小婵没搭理这话，寻了个空位坐下悠闲看戏。

　　玉珠气结，几步走到宋夫人身后告状，宋夫人便让钱姑姑把人叫来，待人来了，她侧头对萧允道：“瞧瞧她这恃宠而骄的劲，见了人一不问好，二不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尊贵身份呢。”

　　萧允抬眸，女孩穿一身八成新的豆绿衣裙，脖子和手腕空荡荡，全无半点首饰点缀，乌发用两根绿丝带绑着，本该是寒酸之相，却因她长相过于精致，举止自若，倒是显出几分清水芙蓉的意味来。

　　她顿感危机，又不愿显现出来，生怕被人察觉出自己露怯的一面，柔声道：“她并不知我是谁，冒然开口，怕叫错也是有的。圆儿，给这位姑娘拿个杌子来，让她坐到我身边。”

　　宋夫人捧场道：“萧姑娘不愧是皇家人，这气度非一般人能比，倒是你身边这位前几日还振振有词说看不起以下犯上、不懂尊卑的人，今日自己却坏了一应规矩，做人也太不顾脸面了。”

　　“夫人别这样说，许是她有苦衷，姑娘家面薄，经不起你这般打趣。”

　　“萧姑娘就是心善，可惜有些人不领情，到现在都不吱一声。”

　　俩人一唱一和，脸面薄些的早就无地自容，小婵跟个没事人一样，缩着细腰坐在杌子上，单手撑着粉腮，津津有味看戏。

　　这情况就好比戏台子搭好，主角却不上场，白忙活一场。

　　宋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拿眼睛去看幼贞，幼贞目不斜视，得，这对旧主仆是一路货色，她只好自己开口：“小婵，你也太不懂礼数，萧姑娘可是谢府的贵客，你如此怠慢她，就不怕老太爷怪罪下来？届时都督也保不住你。”

　　小婵回眸一笑，不疾不徐道：“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出现在贵人面前，可二姨奶奶硬要叫人拉我过来，几次三番对我耳提面命，说萧姑娘是我未来的女主子，要我过来磕头把名份定下。敢问二姨奶奶、萧姑娘，谢萧两府的婚事可已提上日程？如若不然，我磕这个头，叫别人怎么看待萧姑娘？她们会不会猜测，这是通房丫头来向都督未婚妻耀武扬威，还是都督未婚妻嫉妒心作祟逼迫通房丫头知难而退？”

　　萧允面庞涨红，又听她道：“萧姑娘今日出门没有长辈陪伴身边，有些事没人帮忙掌眼，就容易出差错，更容易上当，被人当枪使。”

　　这话指向很明了，宋夫人忍不住跳脚：“我与萧姑娘差着辈，全无利益之争，作何要利用她来对付你？你未免也太自视过高。”

　　“是与不是，大家心知肚明。我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大家不会多想，二姨奶奶再不收收面上凶恶表情，旁人再看萧姑娘神情失落，还当二姨奶奶是在欺负萧姑娘。”

　　小婵抚平衣裳上的皱褶，起身道：“这折戏快唱完，为避□□言蜚语，我就先告辞，萧姑娘有话要问我，可私下传我过去说话，我是最规矩不过的。”

　　萧允褪下手腕上的玛瑙串递给小婵，笑道：“难为你还为我着想，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改日我邀你去聚福楼饮茶，还望赏脸。”

　　“萧姑娘人品贵重，今日高高兴兴过府来，却遭了无妄之灾，都督知晓后，定要惩戒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小婵说完斜了一眼宋夫人。

　　宋夫人气得心口疼，这小贱人一顿浑说，膝盖没弯半分，还离间了她与萧允的关系，她今日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去的路上，许寒从后面喊住她：“真有你的，这都能全身而退，一点也不给都督英雄救美的机会。”

　　小婵自嘲道：“侥幸而已，今日若是萧家夫人在场，定不会容我这般放肆，随便找个借口抽我耳光，打得我破相，难不成都督还会为我讨回公道？”

　　“都督的心思谁敢揣测，不如你亲自去问他？”许寒指向旁边假山。

　　假山怪石嶙峋，围成一个圆，南北方向留出两道门，里头铺着鹅卵石，中心摆放一套石头桌椅。

　　小婵走进去，见谢钦一人独坐，腿旁架着一个红泥炉，上头用小陶罐煮着茶，炉边还烤着两颗和田大枣，待水一沸腾，再把枣丢进去。

　　“都督。”

　　谢钦叫她坐，握起陶柄给她倒杯茶。

　　一时没人主动开腔，桌面摆着四碟干果，小婵就近拿粒巴旦木剥开吃，想起许寒方才的话，她半真半假问：“今日的客人都是为都督而来，都督丢下客人不管，真是听到信打算来救我？”

　　谢钦道：“没几个客人是真心来祝贺，都是些攀交情的，我出来躲躲，怎么你又遇上事了？”

　　“是呢，我又遇上事了，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就因为我出现在都督身边，萧姑娘就要把我叫去立规矩，好在我打嘴架没输过，要是痴心妄想等都督来救，只怕早就尸骨无存。”

　　“夸张，下次再有谁叫你过去，你就直接拒绝，就说是我说的，有事叫他们先来找我。”

　　小婵目不转睛望着他，低声道：“何必这样麻烦，都督即将要娶妻，新婚妻子又容不下我，不如放我先行离开？”

　　谢钦笑意微敛，冷声道：“你见过有谁得到一样新东西，还没上过手就丢弃了？”

　　她不说话了，双手握着茶杯，看着杯中那颗大枣沉沉浮浮。

　　谢钦自知这话有点重，打算给点甜头给她，省得她一天到晚想着离开他。

　　“我暂时没打算娶妻，萧家只是一厢情愿，你看我像是能被逼迫的人么？我给明心堂再添几个守卫，我不在的时候，不准放人进来，绝不让人伤你一根头发去，这样可行？”

　　他的让步，在小婵看来一文不值，她爹对她的承诺都会作废，还会驳斥她一句“玩笑话怎能当真”，这让她很难再相信男人的鬼话。

　　她见好就收，捏起杯中那颗大枣递到谢钦嘴边，笑得甜甜问：“都督，吃么？”

　　谢钦盯着她肉嘟嘟的唇瓣，一口叼起大枣，枣核都嚼碎了。

　　他又说：“这才几天，你奴婢也不自称了，这般胆大，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继母为何容不下你。”

　　余下他不说了，等着她来问。

　　小婵一点也不好奇，她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奈何人在屋檐下，势必要讨好主人。

　　“为何？”

　　“因为你继母怕你野心太大，你爹只想分你一半家产，你却想要全部，她怕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就先下手为强把你卖了。”

　　小婵认真看了看谢钦，点头道：“都督所猜与真相相差无几。”

　　谢钦回望她，道出心中疑惑：“依照你的说词，你家中家产定不比谢府多，若你真这般贪财，为何你对谢府的金银不动心，还总想着走，不是应该谋算怎样把谢府的家业变成你的？”

　　小婵眨眨眼睛道：“我不惦记旁人的东西，对自家家业念念不忘，是因为我外祖父对我父亲帮助甚大，我不甘心把家产分给坐享其成的异母弟弟，不过都督提醒我了，谢家的金山银山可以有我的一份，说不准往后我比我父亲还富有。”

　　谢钦循循善诱：“这有何难，来年开春我就陪你衣锦还乡，顺带揭露你继母恶毒行径，想想就大快人心。”

　　她把杯中的冷茶泼了，重新倒上热茶，给谢钦也续上。

　　白雾缭绕，谢钦一时难以看清她的表情，耳边传来她清脆的声音：“我继母若是问起我是你的谁，我可没脸回答，不过你若是当了皇帝就不同，我便是只做后宫小小的一个贵人，也足以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都督这个承诺，可否留到都督登基为帝以后再兑现？”

　　白雾散去，露出她鲜妍的眉眼，谢钦屈指敲敲她的额头。

　　“口无遮拦，这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话？”

　　“都督这般英勇，定能护我周全，稍稍透点消息给我嘛，”小婵捂着额头撒娇，“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为真，我得赶紧怀个男宝，以后就是皇长子，完全有资格争夺皇位。”

　　又是男宝，谢钦哭笑不得，反问：“若为假，你就不生了？”

　　小婵不否认。

　　谢钦笑着摇摇头，想说她嫌贫爱富，许寒站在门口道：“都督，老太爷四处找你。”

　　三人出了假山，小婵往明心堂去，谢钦与许寒朝前院走。

　　许寒挠挠脑袋说：“都督，小婵姑娘刚才是不是在套你的话？她这么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当皇帝，感觉像是郑渠派来的探子，都督小心美人计。”

　　谢钦道：“仔细留意她的举动，看她有无跟外人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