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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踏青惊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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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月的忙碌之后,天启朝廷终于完成了与云昌国各项盟约的商谈和签订,使两国的首次官方交往,带着双方满意的结果走向了尾声。
云昌使团来时路上危机重重,但如今,与天启朝廷成功结盟,巩固了以国君迦南为首的主和派势力,云昌国内主战派的首脑摩耶又已被捕,回去的路无疑便太平多了。杨恪代表朝廷将博达一行送至城门便就此作别,余下的路,由沿途各州郡的府兵协助护卫即可,无需再劳动禁卫军护送。
回宫路上,杨恪不着痕迹地挪到岑潇然身旁,悄声道:“总算忙过这阵了,潇潇想做些什么放松一下?”
“殿下,诸位同僚尚在,注意影响。”岑潇然满心无奈,脸上却努力保持着端肃之色。
“放心,他们听不见。而且……”他无辜地眨眨眼,一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表情,“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跟你闲话家常吗?”
好吧,就知道太子爷您最能演了,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版本好吗,臣甘拜下风……
岑潇然已经被厚脸皮的殿下爷磨得没了脾气,只能有气无力地道:“如果近日宫中无要事,臣的确想放松一下,告几日假,回家陪陪母亲。”
“没问题,你想休多久便多久!”杨恪答得万分爽快。
“那臣就先谢过殿下了!”岑潇然不再客套,实话实说,“也不必太多,三五日即可。”
“十日吧,我说了算!”杨恪打断了她的话,“潇潇,知道你能干,但也不能总扑在公事上,女人太操劳了很容易老的!”
“臣年纪的确不小了,如何休息保养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岑潇然淡淡接话,“臣早已接受,也并不在乎,应该认清事实的是殿下您。”
杨恪一愣,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潇潇,我没有嫌你老的意思,我只是……”此时宫门已近,守门的禁卫军上前行礼,杨恪不便再多言,只得将未说完的话打住。
岑潇然神色淡然地与自己的属下对答了几句,随后便向杨恪告退离开了,看着她毫无留恋远去的背影,杨恪怔立原地郁闷了很久。
潇潇,我真的没有嫌你老。在我眼里,那些天真无知的小姑娘哪里及得上你半根头发?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为什么,你连听我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
怅然若失地回到东宫,杨恪还未进门,便见弟弟杨忻在门口对他挤眉弄眼,摇头摆手,这种不见佳人,只见无赖小儿的心情,怎一个“衰”字了得。
“在闹什么?能不能有点皇子的样子!”走近前去,他没好气地给了弟弟一个爆栗。
杨忻揉着被弹红的额头一脸委屈:“哥,我是……”
“太子殿下回来了?”
杨忻的话尚未说完,便有一个甜润的女声传来,只见一名身着桃红锦裙的少女自他身后款款步出,仰起娇若春花的俏丽脸庞朝杨恪甜甜一笑,随即裣衽行礼:“馨玉见过殿下。”
乍见此女,杨恪的脸顿时黑了一半,狠狠瞪向弟弟杨忻,一脸“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
杨忻不服输地瞪回去,用目光充分表达了“我刚才明明暗示你,是你自己蠢不明白,还不识好人心欺负我,所以现在你是活该活该活该”的反唇相讥之意。
杨恪被弟弟堵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翻了个白眼,他只能对那姑娘抬了抬手:“曹小姐不必多礼,请起吧。”
“谢殿下!”姑娘依言站起身来,莲步娉婷走近杨恪身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馨玉近来新学了几种糕点,自觉尚可入口,今日特地做了些送来给殿下尝尝,不知殿下可肯赏脸?”
这娇俏可人,看来又很是贤惠的姑娘,便是礼部尚书曹谦之女曹馨玉。此女年方及笈,容貌美艳不可方物,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又以擅操琴,擅书画之名享誉贵族圈,是多少名门望族子弟梦寐以求的佳偶。
只是,曹馨玉早已心有所属,那些曾有意求娶她的名门子弟均是失望而归。原来,两年前曹家小姐随父参加宫宴时见过杨恪一面,那时杨恪年方十四,但已隐隐有了芝兰玉树之貌,小他一岁的曹馨玉对他一见倾心,就此立下誓愿,非君不嫁。
曹馨玉才貌双全,就是在那次宫宴上,她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打动了慧慈皇后,此后常常入宫为皇后操琴。朝中曾有猜测,她极可能是未来太子妃人选,但转眼曹馨玉已到及笄之年,宫里却并无动静,流言这才渐渐淡了下去。
尽管如此,可曹馨玉本人的热情却半点未减,总是借着入宫面见皇后的机会来找杨恪,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香囊,一会儿又奉上一副亲手绘制的书画。无奈,太子爷的一颗心系都在岑潇然身上,对她的殷勤讨好不为所动,反而避如蛇蝎,她送的东西能推就推,推不了勉强收下,也是回头就转手送给了下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杨恪倒也不是存心折辱曹馨玉,只是他性子素来决绝,既然不喜欢,便不给对方半点希望。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如此屡撞南墙,早就羞愤得不敢再出头了,可曹馨玉竟也是个内心强大的主,被杨恪明示暗示拒绝了无数回,还是锲而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这会儿,杨恪刚在岑潇然那里吃了瘪,哪有心情来应付曹馨玉这个大麻烦。听她这样说,立刻摇头道:“孤尚有政事待办,无此闲暇,曹小姐的好意,孤心领了。”
瞥了眼曹馨玉手中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食盒,他觉得就这样叫她提回去似乎太不近人情,但若收下,便等于是让她误会自己在给她机会,如此自误误人之事,他可不会做。想了想,他又道:“这些点心,你还是送去给母后吧,她应当会喜欢的。”
“殿下……”曹馨玉手一颤,楚楚可怜地垂着头,“皇后娘娘那里早已送过了,这些,是馨玉特地为殿下做的。”
“孤真的很忙,而且,也不喜这些甜腻之物,以后不必再做了。”
杨恪没给美人撒娇诉苦的机会,转身对弟弟杨忻道:“阿忻,我还有事要忙,你陪曹小姐到御花园走走吧,顺便把她做的点心吃掉,也免得人家白忙一场。”说罢,便拂袖进门,再没有回头看曹馨玉一眼。
无端躺枪的杨忻傻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怒哼出声。
这什么无良的哥哥啊,自己惹的麻烦,居然把弟弟推出来当挡箭牌!你以为只有你要为阿然姐姐守着清白,我就不用么?哼,忻爷我也是有原则的,除了阿如妹妹,我才不理其他不相干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一把捞过曹馨玉手中的食盒,回身塞给了跟在一旁的侍卫:“爷也很忙,郭海,你去母后那里找个伶俐的宫女陪曹小姐逛御花园。作为酬劳,这些点心,也都赏给你了。”说罢,便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背着手施施然离去了。
方入禁卫军一月有余的新人郭海,抱着那个被推来推去转了几手的食盒呆若木鸡,心中暗道这叫什么事,主子们惹的风流债,为什么要他这个小人物来承担后果?真是没天理啊没天理……
可是,曹馨玉的地位虽不及两位皇子,好歹也是个尚书千金,而且还是深受皇后娘娘赏识的,郭海自认也得罪不起。于是,他只能捧着食盒,强扯起嘴角赔笑道:
“曹小姐,两位殿下贵人事忙,您别介意啊。不过您看这……二殿下虽是这么说了,可找个宫女陪您逛花园……”
一番好意却落得如此冷遇,被太子踢给二皇子,最后又被二皇子踢给了一个小小禁军,还不知所谓地弄出个“宫女陪逛”,一般女子恐怕早就哭着跑回家去了,不过,曹馨玉显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杨恪瞥下她离开后,她的面色有一瞬发白,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快得旁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此时,看了尴尬的郭海一眼,她善解人意地笑笑道:“无妨,既然殿下无暇,那我便回去了。这些点心你拿去,和各位禁军大哥们分着尝尝吧,你们日夜护卫宫中贵人,很是辛苦,区区一点小玩意儿,就当是馨玉表表对诸位的敬意了。”
说罢,她含笑转身娉婷而去,一如平时的优雅娴静,未留下丝毫受过打击的痕迹。
哎,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瞧瞧,这心胸,这气度。可惜呀,这么好的姑娘,咱太子爷怎就瞧不上呢?
看着曹美人远去的身影,郭海不禁摇头叹息,想起资深哥们儿徐超告诉他的宫中秘闻,想着太子爷有恋姐癖,喜欢女汉子的独特口味,他不禁生生打了个寒噤。但这些,终究不是他这等小人物管得着的,瞬间的遐思后,他很快收拾起心神,匆匆归位当自己的差去了。
☆ ☆ ☆ ☆ ☆
春色明媚,韶光正好,难得闲暇的岑潇然兴致勃勃地指挥着碧云和红英收拾东西,准备带母亲外出郊游。
在外颠沛流离多年,几乎已经忘却了什么是享受生活,如今终能与爱女团聚,轻松自在地相携外出游玩,搁谁谁会不高兴?看着女儿来回忙碌的身影,柳氏乐得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又招手道:
“潇儿,这俩丫头能干得很,让她们自己收拾吧,你别忙了,来陪娘坐坐。”
这两个丫头,虽然碧云是姐姐,红英是妹妹,但性子却是碧云活泼跳脱,红英细心稳重,若让碧云一人收拾,岑潇然还真不放心,不过有红英在,她也就不担心什么了。依言走去坐在了柳氏身边,她顺手给母亲倒了一杯茶,笑道:“好,听娘的。”
“你要真听娘的,就别再过这种成天打打杀杀的日子,早点嫁人生子,也好了了娘一桩心事……”
听到母亲又开始了自回来以后便常常在她耳边唠叨的长篇大论,岑潇然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我做的虽是武职,可通常也只是值守而已,哪里成天打打杀杀了?我当官有俸禄,能让咱们日子过得更舒适,这样不好吗?而且,我也没说不嫁人啊,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哎,你这丫头!”知道女儿听不进去,柳氏无奈摇头,随后道,“就算没有打打杀杀,也是舞刀弄剑的,寻常人家哪敢要你这样的媳妇?也亏得莫家和咱们是旧识,珣儿那孩子性子又宽厚,事事顺着你。机会在眼前,你可要赶紧抓牢才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母亲提起莫珣,岑潇然不禁有些恍惚。
莫珣性子好,对她温柔体贴,医术高明有前途,家庭背景简单省心,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自己接触过的男子中,没有比他更理想的成亲对象了。诚然,她也对莫珣有好感,但这种好感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是否足以支撑他们相濡以沫一辈子?她始终有些困惑。
况且,没有人知道,她心底还有着一个从未宣之于口的梦。
三年前,她因为执行任务去过一次镂玉关——镇国将军林俊风的驻军之地。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军队操演。朔风卷地,赤水黄沙,千军万马斗志昂扬,随着令旗的挥舞如飞驰骋,变换阵势,金戈白刃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马蹄踏踏,喝声嘹亮,声声阵阵震荡耳鼓。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沸腾了。当今圣上是明主,能担负守护皇族之责自也是为臣者的荣耀,但,与禁卫森严的皇宫相比,边关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与守护君主一人相比,保家卫国,护佑万民,自也是襟怀豪迈的习武者更为向往的前程。
只是,理想再丰满,也逃不脱现实的束缚。她以女子之身统领禁军,世人已是褒贬不一,沙场为将,恐怕更是阻碍重重,遥不可及。莫说他人,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定然也是不会支持的。她可以不惧世俗偏见,却无法无视亲人的感受,所以……那终究,只能是一个梦罢了。
恍惚间,似闻有人缓步而入,随后便是红英沉静的见礼声和碧云叽叽喳喳的笑语:
“见过莫公子。”
“莫公子来了?快请进,大小姐正在里面和夫人说话呢。大小姐,莫公子来啦,他说跟我们一起去,还给我们带了好多东西!”
莫珣来了?他怎么知道他们今日要去郊游?岑潇然终于从回过神来,看到母亲脸上若有深意的笑容,她顿时明白了。
这时,莫珣已把手上的东西交给红英,缓缓走了进来。今日的他一身月白衣衫,清隽素雅,见了屋里的母女二人,先对柳氏行了晚辈之礼,随即有些忐忑地望向岑潇然:“潇然,我贸然前来,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欢迎之至。”岑潇然笑了,已恢复了平日的淡定大方。其实,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再独立的人,终究也是要有个家的。
不多时,外出所需的物事都已准备好,门口也已停了两辆马车,驾车的是岑潇然前些日子请回家的四名护院的其中两人——焦阳、孟元山。
碧云扶着柳氏上了第一辆马车,红英爱静,近日身子又有些不适,于是便留在了家中。岑潇然本想骑马,却在母亲和碧云丫头的大力撺掇下,和莫珣一起上了第二辆马车。管家姚远将他们送到门口,一行人便启程出发了。
在外漂泊多年,又跟着不拘小节的江湖人长大,岑潇然对男女之防本没有那么在意,先前想自己骑马,不过是因为习惯罢了,现在既然上了车,她便也顺其自然,冲身旁的莫珣笑笑,抬手给他倒了杯茶。
与岑潇然的自在相比,莫珣则显得局促多了。第一次与心上人同车,他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垂眸正襟危坐,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一路过来渴了吧?喝口水。”
耳边响起柔和的语声,莫珣心跳了跳,慌乱点头,又慌乱地抬手去接,因为低着头没看清,手又有些颤,他一下没拿稳,杯子从指间滑了下去。
“当心!”岑潇然眼疾手快,一把扶稳杯子,连带着将莫珣的手一起抓住。
温暖的触感覆来时,莫珣深吸口气,脊背僵直,心跳更乱了几分。
那只手,是健康的浅麦色,十指纤细修长,指腹间结有长年握剑所致的薄茧。不同于寻常姑娘家娇软嫩滑的青葱柔荑,它虽不完美,却是那么温暖,那么有力,仿佛足以支撑起一切,挥去身边人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不是第一次触碰她的手,但她主动握来,却是头一遭,即使,只是因为意外。莫珣怔了片刻,忽地鼓起勇气,用另一只手拿走杯子,随即反掌握紧她的手。
岑潇然微愕,凝眸看去,只见莫珣红着脸,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去,但抓着她的手却扣得死紧,若非她常年习武筋骨坚韧,几乎要被他掐断手指。
一声轻笑泄出唇角,岑潇然没有抽回手,只将坐姿调整得更舒适了些,淡声道:“抓那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莫珣身子一震,回头看她。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星眸澄澈,一身毫无赘饰的烟灰色衣裙,一支式样简单的梨花木簪,比起平日里的一身劲装多了几分婉约,最素淡不过的打扮,却将她衬得生气勃勃,容光照人。
抿了抿唇,莫珣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再似方才那么慌乱,但他仍然没有放开手,只是减了几分力度松松握着,另一手端起茶杯缓缓啜饮,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马车辚辚,一路无事,然而才不过行出一刻钟,便听一阵车马声自后而来,似在着力追赶他们。岑潇然素来警觉惯了,立即从莫珣掌中抽回手,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一辆青帘云纹,低调中透着精美的马车在他们侧边停下,随着车帘的掀起,一道温润悦耳的男声悠悠然飘了出来:
“岑姑娘,真巧,你们也出来踏青?”
对面车里,一人倚窗而坐,容颜如玉,长发似墨,一身鸦青色便服,神色慵懒恬淡,眉梢眼角浅浅带笑,不经意间,便是倾世神采,醉人风华。
美人一笑,赏心悦目,但岑潇然却是如见鬼魅,直觉不妙。只因这美人非是他人,正乃她家顶头上司,太子殿下杨小爷。
虽然杨恪摆出一副与她偶遇的架势,但岑潇然是傻了才会相信这真是巧合。而且,在私人场合,他从来都是口没遮拦地“潇潇”长,“潇潇”短,什么时候这么规矩管她叫过“岑姑娘”了?有鬼,绝对有鬼。
莫珣也好奇地伸过头来,想看看他们到底遇上了谁,这一瞧不要紧,下一刻,立时惊住。这不是太子殿下吗?这算唱的哪一出?因为太过惊讶,他只是呆呆坐着,一时间也忘了行礼。
这时,前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柳氏和碧云疑惑地向后看来。顿了顿,柳氏扬声问道:“潇儿,这位公子是……”
第一次与心上人的母亲见面,杨恪并不想吓到这位从未与达官贵人打过交道的老实妇人,更不想给对方留下仗势凌人的印象,因此,他暂时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唯恐莫珣那呆瓜上前行礼,他赶紧下了马车,对柳氏躬身一揖道:“晚辈是令嫒在宫中的同僚,姓宋。”身为当今太子,他的名讳天下皆知,恐怕提了任何一字都会引起怀疑,于是他干脆略过名字,改用了母姓。
听闻此言,岑潇然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臣放个假带家人出来玩玩容易么?你这样搅局真的好吗?
莫珣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听了杨恪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不禁困惑地拧眉,正蠕着唇想说什么,却见杨恪冷飕飕一道眼风袭来,他顿时打了个寒噤,总算尚有几分眼力见,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出声。
见眼前知道自己身份的两人都识趣地没有揭穿,杨恪得意地扬了扬眼睫,继续彬彬有礼地对柳氏道:“岑伯母今日可是要举家外出踏青?可真巧了,晚辈恰好也有此打算,既然在此偶遇,不如结伴同行?晚辈对京郊各地都熟悉得很,可以给你们推荐几处不错的景致。”
“殿……宋公子!”见杨恪真打算赖上了,岑潇然担心不知情的母亲一口应下,忍不住插言道,“多谢宋公子好意,但家母体弱,脚程不快,唯恐扫了您的兴致。您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有闲,还是自己尽情赏玩为佳。”
“这有什么?”杨恪摇头,神色正经,瞟向岑潇然的眼眸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踏青赏玩,本是要缓步慢行,才能看足沿路的风景。届时我这个向导自会照顾伯母的脚程,岑姑娘就不必担心了。”
旁人不知,惟有岑潇然看懂了他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小爷我就是赖定你了,哼哼,哈哈,你能拿我怎么着?
她只觉胸口发闷,还未接话,柳氏已经开了口:“既如此,那就劳烦宋公子了。”
岑潇然眼前一黑,差点倒地不起。可母亲已经出声应了,她还能如何?若是再推拒,一来恐怕母亲会生疑心,二来,要是把杨小爷的耐心都磨尽了,更加没好果子吃。于是,她终于放弃了挣扎,有气无力地冲杨恪弯了弯身,道了声:“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