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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和亲之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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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昌国使团到来后的次日,成显帝在宫内设宴,太子与宰相李冠英率二品以上要员作陪,与云昌国众人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面。
入京后,依琳公主便公开了身份,此次宴席她也在座,蒙着面纱坐在右相博达的上首,但她仅是作为皇室代表出席,会谈仍是由博达主导,这位公主似乎颇为腼腆,始终低垂着头,几乎不怎么说话。
不过,博达却是十分健谈,与天朝众君臣相谈甚欢,话题从两国风土人情引申到各种合作交流关系,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
宴席就在如此融洽的气氛中进行过半,博达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两国婚俗之上,随后起身对成显帝郑重一拜道:
“陛下,能与天/朝建交,实乃鄙国之幸。吾皇有言,如蒙天/朝陛下不弃,望与贵国结为秦晋之好。我国依琳公主殿下心慕中原文化,愿为两国交谊长住中原。公主与贵国太子殿下年岁相当,公主自幼熟读中原诗书,想来亦能与殿下有共同喜好,不知是否有此荣幸,入宫侍奉太子殿下?”
嗯,这是要谈和亲的节奏?
四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云昌国众使节早知此事,均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御座上的皇帝陛下,天朝众臣则意外地面面相觑。
公主随团来访,确是有谈和亲的可能,众臣不是没有想过,但近年来建交的各国中,女子地位尊崇的国家也不在少数,随团的公主也有可能是出来历练的。昨日使团初到之时,将打算商谈的几个主题先交了个底,其中并未提到和亲一事,所以谁也没往这个方面想,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如此想着,众臣又悄悄将目光在陛下和太子之间来回游移,好奇地等待着结果。
作为被点名的女主角,依琳公主蒙着面纱,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她双手扶膝,作垂头娇羞状,只不过,身躯似乎有点僵硬,而另一位男主角,太子殿下杨小爷,则无语地瞪着博达,面上笑容可掬,内心将这无事生非的家伙默默凌迟了一百倍。
成显帝愣了愣,脑仁立刻疼了起来。
臭小子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点头?可如今正处于与云昌国建交之初,关系尚未稳固,如果对方提出的第一个正式要求就直言拒绝,于云昌国面上恐不好看。
不过,太子妃人选至今未定,此事举国皆知,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当众撒谎,说他家宝贝儿子已经被人预定了吧?事实上,那没出息的臭小子倒是想让人定下他来着,可人家姑娘还没答应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如何科学地,艺术地拒绝,这是个问题。
宰相李冠英与今上是多年的老伙计,就算今上依旧岿然不动满面春风,可他还是从对方眼底看出了尴尬和焦灼。况且,太子殿下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彼此间除了君臣之义,更有伯侄之情,他怎么忍心看着那个可人疼的孩子,违心地去娶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异国公主?
于是,李大人捋捋颌下长须,朝沉吟未答的成显帝拱手道:“陛下,事实既在,终是需对友邦贵使言明的。您若觉为难,便由臣转述如何?”
此言一出,众皆诧异,博达面色微凝,似乎有几分不悦:“李相此言何意?莫非,贵国认为我们依琳公主配不上贵国太子?”
“博达大人言重了,朕绝无此意……”成显帝很快反应了过来,虽然完全不知道李冠英要使什么招,但还是以一种无缝对接的默契对老伙计颔首道,“李爱卿,你便实话实说吧,以免贵使误会。”
李冠英躬身一礼,又转向博达道:“贵国盛情美意,吾皇自是心领,无奈其中另有曲折。五年前,我朝皇后一度凤体违和,缠绵难愈,太子殿下心性纯孝,屡次于佛前祷祝无果,为求母亲安康,便向万灵教的清原大神许了愿。不久后,娘娘康复如初,殿下神前还愿,自此成为万灵教徒。”
说到这里,李冠英语声微顿,一脸惋惜歉疚地望向博达:“博达大人,素闻贵国举国上下信奉佛教,联姻时首选佛教徒,即使退一步,也只能是不信教之人,信仰相异者则是万万不可。奈何殿下已是万灵教徒,故此,不敢有辱贵国信仰风俗,还望见谅。”
云昌国众人都一时怔住,天/朝官员也有些意外。几年前,皇后有段时间身体不适确是事实,至于太子有没有因此去信教倒是无人知晓,但人家太子殿下也没有向他们报备的义务啊,再说,宰相大人都这么说了,就算没有也成了有,哪轮得到他们多话,故此只能低头听着。
依琳公主娇躯微颤,头垂得更低了些,眉宇间难辨喜怒。博达沉默一瞬后,沉声道:“竟有此事?没想到,堂堂一国储君,竟会信奉万灵教这样……冷僻的教派?在下听闻,信奉这一教派的,多是贵国边陲之地,那些未开化的民族吧?”
杨恪那是多活泛的头脑,方才一时被和亲之语惊住,如今回过神来,立刻明白李冠英是在帮他解围,于是温雅一笑接话道:
“博达大人此言差矣。万灵教信奉万物有灵,顺应天道,极其淳朴本真,又非异端邪教,信之有何不可?依照当时情形,只要能保得母后平安,便是要孤身入地狱,孤亦会义无反顾,何况只是许一个信教的诺言。大人一样为人子女,当能明白孤的心情。”
博达微微动容,心底的些许不快悄然散去。
他见闻广博,万灵教的教义是听说过的,但正因为此教冷僻,一般人都不清楚,甚至还有人将其误解为蛮荒民族信奉的邪教,如今听杨恪如此娴熟地说出教义,想来信教一事是真,否则,堂堂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去了解这种冷僻小教的教义。
他侧身与依琳公主交谈了几句,公主螓首微颔,博达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随即对座上成显帝拱手一礼道:“如此,自然无法勉强,方才是博达莽撞了,陛下莫怪。”
“无妨!”成显帝含笑摆手,帮衬着把全套戏做足,“不能迎娶依琳公主,是犬子无福,还请代向贵国主致歉。朕的次子年纪尚幼,与公主并不般配,公主若真有意在我国选婿,朕也可代为引荐其他宗室或官家子弟。不过,两国交谊,未必只有联姻一种方式,不如尽心考虑贵我两国可互惠互利之处,这才是长久建交的根本,大人以为如何?”
博达点头称是,于是宾主双方继续就着开通商路、学术、技艺交流等话题谈了下去,再没提过半句与联姻有关之事。
杨恪彻底放下了心,趁着谈话间隙,悄悄瞟向在殿外值守的岑潇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潇潇,多亏你师父博学,告诉过你万灵教之事,你又恰好同相爷和我提起过,相爷才能想出这个主意,我也才能对答如流,无形中,还是你帮我解了围呀。呵呵,上天注定了我们有缘,你便是想躲,也躲不掉。
想到这里,他漂亮的眼眸盈盈一弯,心神小小荡漾片刻,才把思绪转回了正事上。
☆ ☆ ☆ ☆ ☆
因为接待云昌国使节的缘故,这段时日宫中加强了守卫,岑潇然亲自坐镇,在宫中一连呆了三日,第四日早上才与副统领张畅换班,打算回家去梳洗休整一日再入宫。
从当值侍卫在宫中的临时歇宿地出来,微微清寒的晨风让微感困倦的岑潇然精神一振。
清晨空气清新,又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穿过御花园的这段路还真是一种享受,尽管今日有些薄雾,四下景物看不太清楚,不过雾里看花,也是一番别样的风情。
想到待会儿回家就可以见到母亲,她的心情更好了几分,这种家里有人随时在等待的感觉真是不错,她已经错过了太多年,今后,应当倍加珍惜才是。
正如此想着,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轻微窸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凭着一名皇家侍卫的职业敏感性,她立刻往声音来处瞟去。
只见一个单薄瘦弱,裹在一袭及地轻纱白裙中的身影,游魂般飘飘渺渺朝前走着,虽然她只看得到对方的背影,但直觉地感到这人的眼神是没有焦点的……
“危险,快停下!”
扬声呼喝中,岑潇然纵身掠了出去,饶是她动作快如闪电,可还是迟了一步,也许因为心不在焉,再加上眼前雾气的干扰,那人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坠入了御花园的人工湖中。
来不及想太多,在那人刚刚发出半声呼救之时,岑潇然已经跟着跳了下去,三两下划到对方身边,拖着那人游上了岸。
双足落地,岑潇然仍不敢懈怠,立即去看那人的状况,入目的面容却让她呆了呆:“依琳公主?”
为了向初建交的云昌国表示亲厚,成显帝特别准许使团人员住在宫中。可这位公主怎会大清早的独自跑出来,也没个人跟着,还失魂落魄地失足落水?
岑潇然心中疑惑,手下可是半点没有迟疑,干脆利落地帮兀自昏迷的依琳公主控出了腹中之水,还给她渡了几口气。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杨恪那个小祖宗。
话说,当年她就是误打误撞救了落水的杨恪才得以入宫当差,既因此获得了寻找母亲的便利,也因此惹上了让她头痛至今的麻烦,可谓喜忧参半。
难道她跟落水的人特别有缘,怎么总是让她遇上呢?这次,总不会再救出什么麻烦来吧,这可是个女的,该不至于像杨小爷似的嚷嚷着要她负责……想到这里,她不禁恶寒地抖了抖。
这时,只见依琳公主胸口一震,猛地咳了出来,接着又弓着身子一阵抑制不住的猛咳,直咳得满脸通红,把肚子里残水都吐了个干净,才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岑……岑统领?”认出眼前之人,依琳公主如受惊的小鹿般缩了缩,原本憋红的脸更红了几分,似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襟里。
“公主!”
这时,几名禁卫军飞身而来,看到依琳公主落汤鸡似的样子怔了怔,随即转向岑潇然,跪地请罪:“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你们是怎么保护公主的?”岑潇然皱眉,“莫不是以为,进了宫就万事大吉,可以懈怠?”
“属下知罪!”禁卫们羞愧地俯首,并未出言辩解,倒是依琳公主忍不住,瑟瑟地出了声:“岑统领,不……不关他们的事,是我闹脾气,不许他们跟着……”
岑潇然摆了摆手:“公主不必替他们开脱。身为一名合格的侍卫,不仅要有身手,更要有头脑,懂得应付各种状况……”说着,她横了那几名禁卫一眼,“今天当值结束以后,每人去绕校场跑五十圈。”
“是!”那几人并无异议,心悦诚服地领了罚下去了。
岑潇然责罚下属,从不喜欢用什么杖刑、鞭刑,而是喜欢用体能训练,什么跑步、爬山、蹲马步、举重物、跳高墙之类的都是家常便饭。
她觉得,用伤害身体的方式来责罚下属并不是明智的方法,相反,用强度较高但在承受范围内的体能训练,既达到了警醒的目的,又能锻炼身体素质,正所谓一举两得。
禁卫军的每个成员从加入的第一天起就都领教过他们岑老大的魔鬼训练了,从一开始的怨声载道,到后来发现自己武艺提升之后的感激,如今对她都是心服口服,绝无二话。
这时,云昌国使团的人也寻了过来,他们的护卫人员能力远不及天朝禁卫,方才见到岑潇然训责下属,心中都是暗暗佩服,护卫首领更是打算回去以后也要把自己的下属如此操练一番……
博达是文官,走得不及那些护卫快,稍后才赶到,一脸焦急地过来向公主请罪,安排人送公主回房后,又向岑潇然道谢。岑潇然客气了几句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公主的情绪,似乎有些反常?”
“这……”博达面色微赧,又似乎有些惆怅,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 ☆ ☆ ☆ ☆
轻轻推开房门,岑潇然一眼便看到依琳蜷缩着身子靠在床头,目光空茫,神色恹恹。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了先前的湿衣,一身便服仍是素白,未干透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着她瘦削苍白的脸蛋,更显出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公主与陛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们的母亲莲妃不得宠,因区区琐事开罪先帝被贬入冷宫,公主,就是出生在冷宫里的。因为孕期中没有得到很好的滋补,公主自幼体弱,莲妃娘娘生下公主后身体更是一日弱似一日,不到三个月便去世了。”
“那时,陛下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丧母之后,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独力承担起了照顾幼妹的责任。为了改变自己和公主的处境,陛下努力习文练武,又寻找合适的时机让先帝注意到自己,终于凭着自己的聪颖获得先帝重视,带着公主走出了冷宫。”
“此后,虽然他们的处境有所改善,但一个没有母族势力帮衬的皇子,在宫中要站稳脚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谈何容易。陛下能走到今天,付出得比任何人都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看在眼里都难免心疼,更何况,公主是陛下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陛下把公主保护得很好,无论自己吃多少苦,从没让公主受过一点委屈,可陛下自己却因为操劳过度身患宿疾,若非他自幼习武有内力支撑,恐怕难免夭寿。即使如此,太医也叮嘱过,要他长期服药好生调养,不可过分劳心劳力。”
“公主如今大了,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她知道陛下一步步肃清摩耶等权臣的势力,稳固皇权,革除旧政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她不忍陛下如此辛苦,想要为陛下做些什么,此次得知我国欲与天朝建交之事,就主动提出愿意到中原和亲。”
“忠于陛下的朝臣们也觉得和亲能帮助陛下赢得天朝助力,更利于打压那些不安分的旧势力,因此支持和亲的呼声很高。陛下疼爱公主,本不肯答应,可公主铁了心以死相逼,陛下无奈,只得应了。”
“我们来之前便已打听清楚,天朝太子年方十六,尚未婚配。既然天朝也有意与我国建交,娶一个云昌公主自是有益无害,所以,我们都认为和亲之事应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
“公主觉得未能完成使命,愧对陛下,自那日之后便郁郁寡欢,心神恍惚,我已吩咐所有人用心看护公主,不想,还是百密一疏。幸亏岑大人及时相救,否则,我等真是无颜活着回去面见陛下了。”
想着先前博达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岑潇然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依琳肩头微动,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岑统领,刚才,多谢你救了我。让……让你见笑了……”
“潇然驭下无方,所为不过尽力补过而已,岂敢当公主一个谢字?”
岑潇然欠了欠身,见依琳公主眼中仍有羞惭之色,便也不再提那令人难堪之事,转了话题道:“我来之前,右相大人已将贵国陛下与公主的往事尽数告知,希望我以同为女子的身份劝劝公主。说来惭愧,潇然是舞刀弄剑的粗人,也许并不能准确体察公主的心事,但既然受人之托,也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告诉公主。”
见依琳怔怔地向自己望来,她认真道:“公主一心襄助贵国陛下,为此不惜背井离乡,远赴中原和亲,此等心意固然令人感动。但公主可曾想过,陛下疼爱公主,如果公主当真为了他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他此生心中如何能安?既然和亲未成,不如回到他身边,用其他的方式来帮助他,这样也许他会更高兴。”
依琳眉心微蹙,讷讷道:“可我只是一介女流,无才无识,除了用联姻帮皇兄争取助力,还能做些什么?”
“公主何出此言?是真的做不了,还是,从未想过如何去做?”岑潇然直直望着她,神色淡然,眸光通透。
“潇然也曾是个只知依偎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弱质女儿,但后来家父去世,潇然与家母颠沛流离,受尽屈辱,连活着,都变成了一件再艰难不过的事情。自那时起,潇然便明白,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认命,被人欺凌至死,要么奋起,为自己,为家人求强图存。”
顿了顿,她轻笑道:“人不到面临绝境的时候,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如今的我执刀佩剑,与男子同朝为官,在外人看来似乎很是威风,可谁又知晓,其实,当初我也不过是被逼出来的,也曾有过许多的犹豫、惶恐、不安。然而走过之后,才知虽然不易,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只要,有勇气跨出第一步而已。”
依琳怔怔地听着,神情几度变换,最终,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眸色变得清澈坚定起来。神色肃然整衣地下床,她用中原女子的礼节向岑潇然福下身去:“多谢岑大人指点,依琳感激不尽。”
“公主快莫如此,折煞潇然了!”岑潇然赶紧躬身还礼,轻握住依琳的手笑了笑,“公主肯为贵国陛下走这一遭,勇气心性已非一般女子可比,潇然不过顺水推舟,万不敢居功。”
这时,只听门口有人轻咳一声,回头望去,只见杨恪一身紫袍,形容端肃地立在门口,见依琳面色微赧,他和煦一笑,优雅地欠了欠身:
“孤闻公主有恙,特来探望。公主入住宫苑却受此惊吓,孤在此谢过照顾不周之罪。所幸,我朝尚有岑卿这般得力的臣工,及时阻止了祸事的发生,孤委实既感,且愧。”
说这话时,他一脸的真诚郑重,却在依琳未曾注意时悄悄对岑潇然眨了眨眼,眸色柔光潋滟,意蕴万千。
岑潇然被那过分晃眼还带着点媚色的眸光震得噎了噎。咬牙忍下想朝这不安分的小祖宗翻白眼的冲动,她神色淡然道:“此乃臣分内之事,殿下过誉。”
依琳随后也对杨恪回礼道:“殿下言重,此事与贵国无关,是依琳自己不争气罢了。依琳在此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也绝不会因此影响两国邦交,还请殿下放心。”
杨恪闻言心领神会,弯了弯嘴角道:“既如此,便不打扰公主休息了。我朝承诺之事自会一一兑现,愿公主回国后一切顺遂,襄助贵国陛下基业永固,与我朝交谊长存。”
离开依琳公主的房间后,杨恪维持着优雅清贵的仪态一路行出,直至无人处,才回身望向跟在后面的岑潇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潇潇,干得好!这回,你可是一下帮了我两个大忙呢。”
岑潇然一怔止步:“臣愚钝……”话未说完,就见杨恪挑眉,冷飕飕一脸“你好好说话,不然跟你没完”的表情。
无奈一叹,她只得改了口吻道:“我何时帮过你了,我自己怎都不知。”
见她如此,杨恪方才满意地解释道:“不就是他们提出和亲的事?当时父皇很是为难,幸亏李相急中生智,给我扣了个万灵教徒的帽子,总算拿异教徒不可通婚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那是李相的功劳,不是我的。况且,其实依琳公主也还不错……”眼见杨恪又开始有眼刀乱飞万箭齐发的趋势,岑潇然终是识趣地闭了嘴。
轻哼一声,杨恪又道:“若不是听你提过,李相又如何能想出这个法子,我又如何能与他配合默契?再说今日,若非你救了依琳公主,又帮她解开心结,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我狠心拒婚,逼得她去寻短?若是因此影响两国邦交,我便难辞其咎。总之,这都是你的功劳。”
岑潇然很想说,陛下是位很有主见的君王,殿下爷您的主意也正得很,如果不想答应和亲,就算没有异教徒这个借口,你们也会想出其他法子的不是吗?而且,宫里的侍卫们也不是饭桶,我不救依琳公主,也会有别人救的。所以,我真的没什么功劳,不过是凑巧而已……
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麻烦只会更大,故而明智地“呵呵”一声便闭上了嘴,沉默是金。
见岑潇然没有反驳,杨恪愈发得意,上前替她整了整微皱的衣襟,柔声道:“潇潇这几日辛苦了,早些回家休息吧。这个人情我不日必还,你等着便是。”
眼前的男子容色如画,眉眼温柔,清泠的语声如潺潺流水,美好得让人心醉,但岑潇然……只觉得很惊悚。
殿下,这个人情您可以不要还的,您只管忘恩负义好了,臣真的不介意……
强压住嘴角的抽动,她不着痕迹地退了步避开杨恪的手,躬身道:“多谢殿下,潇然告退。”说罢也不等杨恪回答便一阵风似的离去了,轻功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嘁,又逃?”望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杨恪无趣撇了撇嘴,“好吧,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不过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逃多久?”
灿若晨星的美眸眨了眨,他的眼底,渐渐泛起了一丝有所谋算的狡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