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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昌来使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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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边城鹿潭。
“有劳天/朝太子殿下亲迎,吾等不胜荣幸!”
云昌国使团之首——右相博达对等候在城门处的杨恪躬身行礼,他身后的众使臣也纷纷下拜,态度恭敬而虔诚。
云昌国分设左右二相,分别是左相斛安和右相博达。
左相斛安已近耳顺之年,是前国君黎漠当政时期的旧臣。其人虽位高权重,但一直以来低调庸碌,在主战主和两派斗争激烈的时候,他选择了保持中立,明哲保身。新君迦南上位后,主战派众臣均受打压,他这个中立派,倒是依旧屹立不倒。
右相博达则方过而立,是新君迦南幼时的伴读,与迦南志同道合,为其上位出力不少,是彻彻底底的新君心腹,主和派的中坚力量。
论官职,右相较左相略低半级,但斛安是个知情识趣的,明白新君留着自己的位子,不过是为安抚朝中一众老臣,博达正当盛年,才华横溢又是新君心腹,取代自己迟早的事。因此,他便继续保持以往中庸的风格,不出头,不惹事,把掌实权的机会都留给了博达,如今博达才是朝堂之上真正的百官之首。
杨恪不着痕迹地审视了一眼博达这个代表云昌国君来访的使团带头人,见其汉语娴熟,仪态风雅,行止端方,眸光沉稳内敛,不禁暗暗点头。大步上前,他亲手扶起博达,温言笑道,“来者是客,自当恭迎,大人言重了!”
“诸位一路辛苦,请至驿馆下榻。稍事歇息之后,孤为诸位接风洗尘。”
今日的杨恪一身紫色锦袍,玉带围腰,乌发整齐地束在发冠之内,丰神俊秀中透出内敛的英气,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与大气谦和的优雅修养并存,任谁看了都不禁暗暗赞叹。
无需多言,陪同杨恪迎宾的鹿潭太守秦远成便上前见礼,将博达一行引至驿馆。途中,岑潇然率禁卫军精锐——鹰部成员在旁护送。如此场合之下,她与杨恪自是各尽其责,并无私下交谈。
进了驿馆之后,博达打发其他使臣去梳洗小憩,自己却未离开,神色肃然地走到杨恪身边,轻声道:“殿下可否屏退左右,在下有事相商。”
杨恪闻言微有疑惑,但并未犹豫,便依言遣退了自己身边的人。
应该没有什么信不过的。即便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会怕吗?就当是个试探的机会也好。
如此想着,他凝神等待着博达的下文,却见博达击了击掌,两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应声走来。
一着绿衣,一着蓝衫,虽是差不多的打扮,但杨恪一眼看出,那蓝衫女子走在略前半步,虽与身边同伴一样做着谦卑恭敬的神情姿态,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难掩的矜贵之气,交握着垂于身前的双手光洁细嫩,完全不似常年操持杂务的婢子。再看她身旁的绿衣女子,似是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不敢僭越,神色间又有几分守护之意,明显是视蓝衫女子为主。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人才到,就想送上美女拉关系了?可看那蓝衫女子端庄娴雅,身有贵气,绝不似以美色事人的舞姬伶人。杨恪询问地看向博达:“右相大人,这是……”
博达走到那蓝衫女子身侧,蓦地语出惊人:“这位,是我国陛下幼妹,依琳公主!”
见杨恪神情一顿,面露诧色,那被称为依琳公主的蓝衫女子按照中原礼节盈盈福身,轻启檀口道:“国书中未提及依琳随团出使之事,依琳又以此等方式掩饰身份,确是我方失礼了。但云昌国内的形势,殿下想必也所有所耳闻,皇兄是为了依琳的安全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海涵。”
这话,杨恪当然听得懂,不然他父皇也不会让他亲自来护送这些贵客。于是,他客气地欠身回礼:“公主无需多虑,孤明白。抵达京城之前,我方绝不会透露公主身份,只是这一路难免委屈公主了。”
杨恪一点就透,通情达理的反应让依琳和博达都极为欣慰。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依琳公主便被她的贴身侍婢吉玛,也就是那绿衣女子搀扶下去休息了,博达也出言告退,下去料理使团的事情。
离预定的接风宴还有三刻钟的时间,杨恪叫来一名驿馆侍者吩咐了几句,很快,那人便带了个人进来,却是一身官服劲装,腰佩长剑的岑潇然。
“参见殿下!”岑潇然走到杨恪身前,单膝跪地行了一礼。杨恪一边挥退侍者,一边道了声“免礼”。
“殿下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岑潇然肃容问道。这一路,杨恪急于赶赴边城,不敢有半点耽搁,因此并无闲暇去生其他心思,如今又多了那么多友邦使节,想来他也不好在人前失了分寸,这倒是让岑潇然比在京里和他相处时安心了不少。
杨恪将云昌国公主假扮侍女出使一事简要说了,随后道:“安排几名女暗卫轮班,贴身保护公主,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可断人,但要注意保密,入京前万勿泄露公主身份。”
岑潇然认真听着,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待杨恪说完后拱手道:“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不过出去片刻,岑潇然便将事情吩咐妥当,回来向杨恪禀报。杨恪摆手道:“岑统领办事,孤自然放心。细节你自行做主便是,不必再报。”
岑潇然俯首称是便想告退,不料被杨恪一把拉住了衣袖。
“潇潇,别急着走啊。公事说完了,现在我们说点别的?”
此时的杨恪,脸上的正经严肃之色早已荡然无存,一双桃花眼温软妩媚地笑睇着岑潇然,那样子,真是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又来了,又来了,殿下您是太闲了吗?正事还没办完呢……还有,能不能别用“潇潇”这种肉麻的称呼,臣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真心受不起啊。
岑潇然心中默默吐了口血,一板一眼道:“臣并无其他事情禀告。公主安危要紧,臣还是亲自去督办的好。”
说着,她抽出被抓的袖管想溜,却被杨恪再次探手揪住。
“人不都安排好了?要是得你这个统领成天盯着,还要他们做什么?”咕哝一句,杨恪撇撇嘴,瞬间露出委屈样儿,“先前急着赶路,冷落了你,潇潇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不想理我?”
谁说的?先前那个样子不知多好,殿下您就不能一直冷落我下去吗?我会感激你的……
岑潇然欲哭无泪,叹了口气妥协道:“自然不是……那么,殿下想说什么呢?”
“听说,你娘找到了?最近准备接她回来?”杨恪忽地把脸凑过来,毫无异性之间需保持距离的自觉,长长的睫毛几乎碰上了岑潇然的脸。
岑潇然只能往后退了半步,闷声应道:“是。”
“唔,那你现在出了远门,一时半刻回不去,伯母岂不是要等急了?”
伯母?殿下爷您能别叫这么亲热吗,折煞臣可怜的娘亲了……岑潇然再次有想要吐血的感觉。
不待她接口,杨恪又摸着下巴作思索状道:“要不,我传个信回京,让佳妍去安排?”
佳妍原是东宫掌事宫女,办事很是得力。近年来,朝廷推行新政,尝试选拔女官,却受到那些满脑子传统礼教的老臣们屡屡阻挠。为给天下臣民做好表率,杨恪带头响应新政,将佳妍拔擢为太子家令。
虽说家令管的只是庶务,但也从无女子出任的先例。一开始,守旧派老臣们对此诸多非议,但佳妍终究以自己的能力堵住悠悠众口,为新政的推行树立了一个成功典范。佳妍进宫前本姓薛,如今,正式场合众人都尊称她一声“薛大人”,私下里,则仍习惯称她“妍姑姑”。
同为新政的受益者和成功典范,岑潇然对佳妍的观感也不错,但对于杨恪的提议,她却是忙不迭推拒:“臣的家事,岂敢劳烦妍姑姑?臣自会安排,殿下莫再费心了。”
“臣什么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杨恪微恼地白了她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里别老殿下殿下的,叫我阿恪!”
对此,岑潇然只能“呵呵”,并不接话。
在称呼问题上碰壁也不是第一次了,杨恪似已习惯,小小失望一下之后也不再勉强,转而道:“别的事你跟我客气也就算了,但这次,你总不能因为自己固执,就委屈了你娘吧?你不总说你娘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吗?”
为免杨恪没完没了纠缠下去,岑潇然犹豫了一下后道:“多谢殿下关心。其实,臣离京前已有安排,如果不能按时返京,自会有人替臣去接家母。”
“哦,让谁去的?你手下那些人,打架抓人没话说,照顾老人怕是不行吧?我觉得这事还是让佳妍去办比较妥当。”
见杨恪还不肯罢休,岑潇然有些头疼,只得道:“不是他们。臣虽无亲戚,但好歹也有几个朋友的,自然有人帮忙,真的不敢劳烦殿下和妍姑姑。”
“朋友?”杨恪心念转了转,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温文儒雅,但在他看来却很是碍眼的脸。
难道是那个笨郎中?以前他就知道太医院的莫珣是岑潇然的“青梅竹马”,不过岑潇然对男女之情素来不上心,莫珣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两人相处八年也没处出朵花来,他倒不怎么担心。可自从上次在莫宅门口看到那一幕,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书呆子、笨郎中居然也知道表白了?还把人往家里带,生生抢走了他给岑潇然庆生的机会,看来也不怎么笨嘛,是他太掉以轻心了……
看着杨恪咬牙切齿的样子,岑潇然觉得他是猜出那人是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会给莫珣惹麻烦了吧?虽然她相信杨恪不会仗势欺人,可一旦有了情绪,要想绝对公正地对待一个人便有点难,会不会因此影响莫珣的前程?如此想着,她也暗自烦恼起来。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面对着杨恪寒气森森的脸,岑潇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再说下去恐怕也只会越说越僵,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躬身道:“臣还有公务待办,殿下若无其他要事,臣便告退了。”
杨恪横了她一眼,眼中除了怒气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可惜岑潇然一直低着头,根本没看他。他很是无趣,只得怏怏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去吧。”
岑潇然如逢大赦,赶紧应了声“是”,转身匆匆离去,却未听见杨恪在身后的一声轻叹:
“潇潇,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就算你不愿意靠近我,至少也试一下站在原地不动,让我来靠近你啊,可是你……”
越来越低的呢喃终于渐不可闻,带着一丝无奈和落寞,消失在摇曳门窗的风声之中。
☆ ☆ ☆ ☆ ☆
自从那日的谈话不欢而散后,杨恪便再没有单独找过岑潇然。两人各忙各的,虽则各有心思,却终究都是顾大局之人,丝毫没有耽误公务。
在驿馆举行了接风宴又休整一日,使团便启程继续赶赴京城。一路上,岑潇然率领的鹰部精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密防护,连行了五日,倒也未曾发生什么意外。
第六日晚,使团在运嘉城驿馆落脚,安稳无事地过了半夜,子丑交替时分,杨恪蓦地被一阵兵刃相交声惊醒。
这些天以来,不光是岑潇然和她的鹰部日夜警醒,就是身为太子的杨恪,也是每晚和衣而卧,丝毫不敢懈怠。听到声响,他没有半刻迟疑,一把抓起置于枕下的兵器“落月斩”,推门疾掠而出。
来到院里,只见岑潇然正率领众部下与人交战。一边,鹰部众卫正围攻十五名黑衣蒙面人,那些黑衣人背靠背迎战,训练有素,下手狠辣,一看就是有组织的杀手,至于另一边……杨恪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岑潇然正与一名褐衣男子单打独斗,一柄疾风剑上下翻飞,气势如虹。看情形,应是岑潇然略占上风,但褐衣男子稳扎稳打,防守严密,明显短时间内岑潇然并无法拿下他。
岑潇然虽是女子,但习武天赋极佳,能与她约略打成平手的绝非等闲之辈。更奇怪的是,此人并未蒙面,露出张年轻俊朗的脸庞,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正气,手上的功夫也是清朗大气,与那些黑衣人阴狠毒辣的招数全然不同。
路上会遇到刺客,这早在杨恪预料之中,但刺客会以如此形式出现,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那褐衣人是刺客的首领,不蒙面是因为武功高强狂妄自大?杨恪摸摸下巴,暗道不像。
交手中,他只是独自为战,似乎根本就不关心那些黑衣人的战况,同样的,黑衣人明显也没看过他一眼。他与岑潇然交手时虽处于下风,却始终没有出过致命的狠招,多半是利用不俗的轻功来回闪避,而且面上神情略带焦灼,像是……
仿佛是为了印证杨恪的猜测,下一刻,褐衣人便开了口:“这位大人,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来求见使臣大人,无意中发现了那些刺客,想要出声提醒你们,没想到他们见事情败露便拖我下水。他们是要分散你们的注意力,还请大人万勿中了奸计。”
岑潇然眸光微怔,但手上攻势并未松懈:“即便你和他们不是一路,夜闯驿馆,也非守法良民所为,难道便没有不轨企图吗?”
“大人,你若肯信我,我这便束手就擒,不耽误大人捉拿刺客。只求大人事后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我自会说明真相。”
听他如此说法,岑潇然目露迟疑,招式略缓。褐衣人就势退开几步,干脆利落地弃剑于地以示诚意,不料,斜刺里光芒一闪,一枚飞镖直奔岑潇然咽喉处而来。
“主子快走,属下等为您殿后!”一人扬声高喊,正是那十五名黑衣人中的一个。
“岑统领,小心!”看到那黑衣人出手偷袭,杨恪心弦顿紧,但他与岑潇然距离尚远,来不及过去,只能先出声提醒。
岑潇然自非易与之辈,尽管刚才迟疑了一瞬,但瞥见金属光芒的那一刻,她立刻应变出手,疾风剑一圈将那飞镖自中劈断。
“好个奸滑之徒!”化解了致命杀招,她心头大怒,腾身一剑刺向那褐衣人。
“大人,我没有……”褐衣人还想解释,但岑潇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剑势迅如疾风而去。他的剑还在地上未及捡起,只能侧身躲避,避了一招之后,他眉头微皱犹豫了一瞬,随后忽地站定不动,任由岑潇然的下一剑刺进了自己肩头。
“你……”岑潇然愕然住手,眸光微凝,随即反手拔出了剑。
血花飞溅,褐衣男子闷哼一声,捂着受伤不轻的肩头踉跄了几步,却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喘了口气,他苦笑道:“那是他们的挑拨之计,望大人信我。”
岑潇然眯了眯眼,回头望向已经走到自己身后的杨恪:“公子意下如何?”出门在外,未免树大招风,一行人皆称杨恪为“公子”。
杨恪满眼思索之色,欲言又止间,冲岑潇然点了点头。
得到杨恪的首肯,岑潇然正欲示意那褐衣男子先跟自己走,稍后再详加询问,却见空际人影一闪,场中忽地多了个水绿衣衫的少女,人方落地便扶住那身形摇晃的褐衣男子,急急唤了声:“阿恕!”
褐衣男子顿时愣住,望着少女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失血后略显苍白的唇颤动几下才发出声音:“宓儿,你……你怎么会来?”
“我不来,难道让你一个人送死?”少女气急顿足,纤指连点封了男子伤处穴道之后,转身怒视手持染血利剑的岑潇然,“是你伤的他?”
“是!”岑潇然坦然点头,“职责所在,别无选择。若其中确有误会,还请二位解释清楚。”
少女眸光轻动扫了全场一眼,忽地唇角一勾:“解释自然会有,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替阿恕讨回这一剑!”
话音未落,绿影一飘一闪便到了岑潇然跟前,出手便是连环三剑,岑潇然反应也不慢,立即举剑相迎,两人顷刻间打成一团。
“宓儿,别打了,这位大人不是有意的,别把事情闹僵!”那被称为阿恕的男子出声急唤,但少女根本不听他的。
杨恪在旁看了一会儿,眸中思索之色更深,片刻后忽地开口:“岑统领,你去助鹰部兄弟拿下那些黑衣人,这女子交给我。”
“公子?”岑潇然诧异拧眉。她没有立刻停手,探究地望了杨恪一眼,见到他那若有深意的神情时,终是应了声:“是。”
岑潇然收剑而退,转身奔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黑衣人去了,少女也未追击,将目光移向了杨恪:“你是……”
“ 打完再说!”如那少女方才攻击岑潇然一般,杨恪也是毫不客气毫无征兆地突然攻了上去,两人顿时又兔起鹘落战在了一处。
“公子!”身周响起数道声音,是留守在云昌国各位使节身边的鹰部侍卫见太子亲自出手,不放心他的安危想要上前相助,却听杨恪沉声喝到:“不需你们帮手。各守其位,不得妄动!”
众人只得应是,提心吊胆地在一旁观战。云昌国使团中也有随行护卫,但他们只懂些普通的弓马功夫,何曾见过中原如此博大精深的武艺,因此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只能与鹰部侍卫们一起守在使团各位贵人身边静观其变。
与那少女交手数合,杨恪心中是越来越佩服。
杨氏一族出身武林,至今宫中藏书阁仍保存了许多武学典籍,杨氏子弟通常是根据自己的天赋选择一种或数种学习。
各种典籍中,最精妙的是一套“四绝剑法”,因为过于精深而少有人练成,杨恪的大伯父杨载淳天赋过人,为近几代杨氏子弟中唯一学有所成之人。杨恪的父亲,成显帝杨载熙天分不及长兄,无缘修习精巧机变的“四绝剑法”,另学了沉稳刚实的“破峦刀法”。
杨恪自幼聪慧,天分远超父亲,这些年不仅学了父亲的“破峦刀法”,还跟过多个武学师父,就比如师从千山怪侠的岑潇然,还有前禁卫军统领,现任太子詹事的陆焕之,以及如今镇守西北边陲的镇国将军林俊风。四绝剑法,他也尝试自己研究过,但他的大伯父早已隐居民间,无人直接指导,他毕竟年岁尚轻,领悟有限,因此只学了一些皮毛。
即便如此,杨恪如今也足以和曾是自己武学师父的岑潇然比肩,这身武艺放到江湖上去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眼前这个少女却着实让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深感心惊。
他精通数门刀法剑法,便让宫中巧匠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制了这把形状介于刀剑之间,可一器二用的“落月斩”,方便各种武功路数的转换。对方少女武功不及他驳杂,但那看似简单的几招剑法,却暗藏无数变化,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招数,她总是能轻松化解并且隐隐压制,似乎仅仅那一套剑法,便是天下所有武功的克星。
此时,杨恪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一开始的那个猜测,然而他还来不及表示些什么,剑锋已然再度电闪而来,将他右侧的衣袖划开了一道口子。他眼眸微眯,心念电闪间,明明可以及时撤回的右手反向前一送,利刃顿时自他腕间划过,鲜血溅落于地。
“殿下!”
此时,鹰部侍卫们已经解决了那些黑衣人,抓了三名活口,其余人不是交战中被杀便是受伤后自尽了。见杨恪在少女手下吃了亏,岑潇然大惊,飘身一掠便挡在了他跟前。
看出岑潇然对自己的紧张维护之意,杨恪嘴角微勾,轻抓住她的手道:“无碍,他们不是敌人。”
岑潇然不解地回眸。杨恪安抚地冲她笑笑,取出汗巾随意擦了擦手腕上的血,随即上前,对那少女深深一揖:“适才是我等得罪了,姐姐莫怪!”
姐姐?身份来意还没搞清楚,打一架就成姐姐了?况且,那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哪里比他大了,就算要化敌为友,堂堂一国储君也不值当低眉顺目叫人姐姐吧。
岑潇然讶然瞪着杨恪,看到他冲那少女眉眼含笑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不敢当!”少女福身,回头扶了那受伤的褐衣男子,与他交换一个了然的目光后,两人一同跪倒在地,“草民杨宓、陈恕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再次震惊了。杨恪出门在外并未透露身份,方才大家对他也都是以“公子”相称,这二人如何就知道他是太子殿下了?
杨恪也不去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径自走过去扶起了两人:“不必多礼。方才的事情都是误会,陈大哥伤得不轻,姐姐扶他随我来吧。”
对于杨恪的示好,那名叫杨宓的少女既无疑色,也未受宠若惊,仅简单点了个头,便扶着陈恕跟了上去。陈恕也未多言,只是神色怔然地望着身边少女,眼底似有千情万绪,却又无从言说。
“殿下,这……”见杨恪打算单独带这两人进屋,岑潇然不放心地跟上了一步。
“无事,他们是父皇故人之后。你放心去善后刺客之事吧……”杨恪略略停步,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随后含笑眨眼,眸光那叫一个甜蜜妩媚,“潇潇,你担心我,我开心得很呢。”
原本正在忧心的岑潇然见了他这表情,生生趔趄了一下。杨恪得逞地一笑,不待岑潇然缓过劲来,便带着那两人施施然离去,迅速消失在院墙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