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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辰风波2 ...

  •   “儿臣见过父皇。”

      走进御书房,杨恪对着座上的成显帝杨载熙正色一拜,青松般挺直的背影英姿飒爽,已全然没有了昨夜败兴而归,懊恼颓丧的影子。

      示意门口的侍卫合上门扉,成显帝走下御座亲手扶起儿子,温声道:“行了,现在没有外人,都免了吧。”

      “是,父皇,那儿子就不客气了!”杨恪的严肃脸瞬间破功,嘻嘻一笑扶着成显帝坐下,斟了杯茶送进父亲手中,随即在他对面入座,又是晃头又是捏肩地道,“还是这样好,装正经真累,累死人了!”

      “你这小子!”成显帝笑着摇摇头,饮了口茶水后,瞥向儿子眼下的两抹青影,“昨晚又折腾什么了?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杨恪瞎忙活的手顿时僵住,嘴角抽搐。这话说的,孩儿我孤家寡人一个,晚上能折腾什么?还以为是您跟母后吗……

      见父亲神色不变地盯着自己,他收起腹诽,垂了头讪笑道:“不就那么点破事儿吗,父皇您懂的!”说着,他语声一顿,忽地抬头,“父皇,您和母后答应过我,不插手我和岑统领的事……”

      “行了,父皇又不会为难她,你紧张什么?”成显帝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是帝王之家,但杨氏一族出身武林,多性情中人,成显帝自己当年也尝过一厢情愿的滋味,如今儿子心里想什么,他又怎会不明白。

      只不过,岑潇然与慧慈皇后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自己的过往经历也给不了儿子什么借鉴。杨恪又是个要强的,坚持自己的女人自己追,在岑潇然点头之前,坚决不要他下旨赐婚,因此,对于儿子屡屡情场碰壁的事情,他也是爱莫能助了。

      他家宝贝儿子才十六岁,倒是不急,可宝贝儿子看中的准媳妇已经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了呀,这般拖下去得拖到什么时候?

      他和皇后在儿女亲事上态度开明是没错,可老人家想抱孙子的心总是免不了的,眼看着准儿媳的年纪越来越大,儿子追媳妇的事却八字还没有一撇,这真真是,急煞人也!

      看着父亲一脸忧愁的样子,杨恪暗窘,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的不中用,随后调整好心情,语气轻快地道:“儿子的事,儿子自己会解决的,父皇不必多虑。对了,父皇今天找我来,不会只为了问这个吧?”

      “自然还有别的事!”既然那事无从说起,成显帝也只好顺势转移了话题,“云昌国来访之日已经确定,使臣将在半月后抵达边境。”

      云昌国是本朝西北边境最大的一个邻国,且与诸多邻近小国交好,在边境关系上的作用举足轻重。多年来,云昌国对中原天启王朝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不战不和,就像块铁板似的横在那里,给王朝打通西北商路造成了诸多不便。为此,朝廷想过多种对策,无奈对方软硬不吃,为社稷民生考虑,又不好轻启战端,故而成了本朝外交关系上的一大难题。

      半年前,云昌国前国君黎漠薨逝,新君迦南登基后主动向天启王朝递来了橄榄枝。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此次会见云昌使臣,便是决定两国未来关系的关键。

      “云昌国过去对我朝态度暧昧不明,是因为国内势力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二者势均力敌,相持不下。如今登基的新君属于主和派,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新君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主战派势力犹存,此次出使,他们恐怕不会毫无动作。”

      听着父亲的解释,杨恪了然地接话:“所以说,这次来访,处理得当自是好事一桩,但若对方使臣在我们境内出了什么差错,反会落人口实,成为云昌国主战派出兵的借口。”

      “不错!”成显帝颔首,“对云昌国的态度,其实我朝中又何尝没有不同的声音,是纯属政见不一,还是另有私心,那可就不好说了。为稳妥起见,此次迎接护送云昌使臣入京之事,父皇想交由你亲自负责。”

      这是父亲对自己的信任,也是给予他的历练,杨恪自然明白。于是,他端正了神色起身行礼:“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望。”

      抬手示意儿子起身,成显帝回身取了道手令给他:“此次出京,禁卫军上下,明暗二卫随你调动……”见儿子眼睛亮了亮,欲言又止,他忍笑道,“细节你自己做主便是。不过你要记住,公事为先,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你是太子,照样严惩不贷。”

      呃,这是默许他在确保不误事的前提下,假公济私跟某人培养感情的意思了?杨恪从不是个脸皮薄的,闻言一乐,大方应道:“谢父皇,儿臣记住了。那,儿臣这就去准备了?”

      “出息!”成显帝笑骂,但也通情达理地挥了挥手,“去吧。临行前记得跟你母后道个别,但也别太郑重,言辞轻松点,免得让她担心。”

      向自家爱妻如命,俨然一个天/朝模范好丈夫的父皇递去个会意的眼神,杨恪躬身:“是,儿臣告退。”

      看着儿子意气风发转身退去的样子,成显帝满意地弯起嘴角,起身走回了御案旁。

      ☆ ☆ ☆ ☆ ☆

      站在道旁看着走出御书房的杨恪,岑潇然无意识地来回摩挲剑鞘上的花纹,心下有些迟疑,有些烦乱。

      昨晚看到那个食盒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错怪杨恪了。

      她从不否认,杨恪是个很不错的人,文武兼修,能力卓越,对身边的人也好得很,无论是以皇室子弟还是普通男子的标准来衡量,都值得所有人对他竖起大拇指——如果对她的态度也可以像对别人那样正常一些的话,那就堪称完美了。

      自从八岁那年被她所救,杨恪就喜欢成天围在她身边转。其实一开始,她对他的亲近并不排斥,因为身边没有什么亲人,她一度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少年,可以让她当作弟弟去疼爱,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可是,自从两年前,十四岁的少年趁她午睡时偷亲她,泄露了不同寻常的心事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淡定地面对他了。

      察觉到她的有意回避,杨恪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直言不讳挑明了心思,变本加厉地纠缠她。

      从此以后,在她面前素来乖巧的少年就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一会儿甜腻软糯各种讨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跟她发脾气,打冷战。不过,短则一夜,长则三五日,他总是会像没事人似的重新贴上来,“潇潇”长,“潇潇”短,一双桃花眼里笑意融融甜得死人……

      可看在她眼里,却只觉得愁死人。

      是讨厌他吗?当然不是,撇开他某些时候的“不正常”,她现在依然觉得他很好。

      是因为身份关系自觉不配吗?也不是,自幼被潇洒肆意的江湖人带大的她其实并没有多少等级观念,虽然不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也从未在他这个太子面前自卑过。

      只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毛孩子,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就算是,少年心性的一时冲动,又能经得起多少岁月风霜的考验?他还小,有的是时间去犯错犯傻,然后再纠正错误,可她,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也没有心思去玩这种天真烂漫的感情游戏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为她昨夜的言行开脱。虽然她真心不需要也不希望杨恪为自己做这些,但是他已经做了,而且做得很用心,结果,她却没弄清楚缘由就对他摆了脸色,将心比心,她的所作所为,委实伤人。

      岑潇然从来都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既然意识到是自己错了,断不会死要面子不认错。因此,看到杨恪时她只是犹豫了一瞬间,然后就朝他走了过去。

      错了就是错了,她该道歉的,如果小祖宗要借题发挥闹闹脾气也就由他去吧,大不了今天由他折腾便是。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逸出一丝纵容的笑,笑意浅淡到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下一刻,她已经正色上前,冲着迎面走来的杨恪掀衣一跪:“见过殿下。”

      杨恪止步,眯了眯眼,然后,轻飘飘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就好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岑潇然窘了窘,但也没再做声,一动不动跪着,低头默数地面上的青砖。还没数满十块,那双方才扬长而去的云锦纹靴子便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为什么不说话?我不叫你起来,难道你就一直跪在这里?”

      这别扭的孩子,明明心软,偏要装霸道,装又装不下去……

      岑潇然默默叹了口气,心底的内疚反倒更增了几分。

      昨日确是她错了,以他的身份,这种行为足以称之为“冒犯”。他有权力惩罚她的,可他却是连赌个气都硬不起心肠来,可见是真的对她好,只可惜,这样的好,她消受不起。

      顺着眼前低垂的衣摆偷瞄了眼那脊背紧绷,蕴着不悦的身子,她眉眼低柔,说出句答非所问的话:“昨天的菜很好吃,殿下费心了。只是那藤萝饼略甜了些,其实原味本色的更好。”

      “真的?”杨恪眉梢扬起,话接得飞快,“我本也是这样想的,梅姨却说京里的姑娘们都喜欢绵软甜蜜的口味……”

      说到这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忘了正在跟岑潇然冷战之事,啥事儿没有似的跟她讨论起点心的口味来了。

      有些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他忽又想到,她会这么说,分明是用心品尝过他做的菜了,而且也没有一味感恩戴德拍他马屁,而是直言不讳地指出不合自己口味的地方,明显没有拿他当外人。

      如此想着,杨小爷堵在心头那口七扭八弯的气顿时捋顺了。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差点没出息地泄露出来的笑意,一本正经道:“行了,起来吧。跟我来,有正事和你说。”

      “是。”岑潇然应声站起,抬头间正迎上少年神采飞扬,热焰灼灼的目光。怔了怔,她不禁又低下头去,心中浮上了一丝莫名的忧愁。

      ☆ ☆ ☆ ☆ ☆

      夜晚,凉风习习,出宫走在回家的路上,官袍未卸的岑大统领走得步步生风英姿飒爽,但神情……依然很忧愁。

      陪同太子殿下迎接护送云昌国使节是正事没错,但某位殿下爷意味深长的目光分明泄露了他并不单纯的动机。而且,任务安排也完全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副统领张畅率禁卫军精英随行,她这个正统领留守皇宫。

      留守皇宫保护皇上安全也是很重要的正事啊,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看着杨小爷因她迟疑不答而瞬间黑如锅底的脸,她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好吧,殿下爷您永远是对的。

      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幕,岑潇然无奈苦笑。

      她对于感情的期待一向很简单,母亲,自是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存在,此外,有三五知己足矣,至于别的女子视为人生终极目标的嫁人生子,她真的找不出多少热情来。

      虽然她对婚姻持可有可无的态度,但母亲回来以后,肯定也会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吧,毕竟,哪位老人不想抱孙儿孙女呢?也许,真的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可就算要嫁人,做个束手缚脚的皇妃也不是她的理想选择,对年纪比自己小,孩子心性的男子她更是没兴趣。如果真要认真考虑的话……

      “对我来说,这不只是父母之命,也是我自己的愿望,我是认真的。”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起了莫珣温文儒雅的身影和他那晚满怀期待的眼神。

      这个年长她四岁的男子一副清淡温和的性子,会在她寂寞时陪她饮茶聊天,但不会罔顾她的意愿,试图占据她所有的私人时间,会在她需要时伸手相助,但不会以此为筹码试图左右她的感情,比起虽然也对她好,却每每缠得她喘不过来气的杨恪,她不得不说,和莫珣在一起感觉轻松多了。

      作为朋友,莫珣绝对无可挑剔,若作为夫君人选……

      以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不过一个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的人,与之厮守一辈子应该也不会是件糟糕的事情吧?况且,莫珣家中仅有父母在堂,这样简单清静的家庭也适合她的性子,不像那些以前追求过她的世家公子哥,家里这一房那一房的听得她就心烦。

      所以,综上所述,如果迟早总是要成亲的话,她是不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莫珣?等她嫁了人,宫里那位小祖宗也就不会再揪着她不放了吧。

      “潇然,怎么了,为何站在路上发呆?”

      一声含着诧异的问话让岑潇然蓦地回神,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正在肖想……哦不,是正在考虑的婚嫁对象,莫珣。

      平日里对着莫珣也没觉得什么,但经过方才这么一想,如今看着他温雅的脸庞,竟是有些面皮发紧。轻咳一声,岑潇然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凝视的目光,讪讪道:“没什么,在想事情而已,宫里刚有新任务下来了。”

      “哦!”莫珣点了点头,笑道,“公事是该着紧,但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扑在公事上吧,不在任上的时候就莫多想了。”

      禁卫军除了护卫皇宫之外,有时也会奉旨去办一些专差,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对外透露。相处这些年,莫珣与岑潇然之间早有默契,如果岑潇然自己不提,莫珣绝不会开口打听。当然,太医院也不是没有秘密,作为一种彼此的尊重,岑潇然也不会多问。

      不过,此次云昌国使节来访并不是什么秘密,最多为了安全起见,在进京的具体路线上放一些烟幕,事情本身说之无妨。

      于是,稳下心绪的岑潇然解释道:“太子殿下奉了皇上旨意去西北边境迎接云昌国使臣,命我率部随行,两日后就要离京,临走前有不少事情要和张畅交接,而且,本和娘亲约好一个月后去接她,这一来还不知赶不赶得及,总得想想怎么安排。事一多,这才想出神了。”

      “一国使臣来访,陛下竟如此重视,派太子亲迎?”莫珣怔了怔。他素来埋头钻研医术药理,对朝政并不如何关心,云昌国之事,也只是略知而已。

      “总之是上面的安排,我们照办便是。”

      知道莫珣不关心,岑潇然也无意多说。她从不认为,男子不关心朝政有何不妥,在她心中,并无男子该如何,女子又该如何的定式,想做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凭自己喜欢而已。况且在她眼里,心思简单的莫珣,远比那些口中家国天下,满心争权夺势的男子要顺眼得多。

      莫珣果然没有再问,一笑道:“好吧,不说这些了。今晚来找你,是我爹娘想请你同去家中用膳,现在知道你要出远门,更得好好给你践行了。不会不给面子吧?”

      又去他家?岑潇然愣了愣。这些年莫珣是经常和她来往,但以往并没有那么频繁邀请她去莫宅,通常都是他来找她,两人一起喝杯茶或是找家清静的馆子坐坐罢了。

      也许是因为上次莫家二老挑明了想要她当儿媳妇的心思,而她虽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当场拒绝,所以他们认为她是默认了,打算开始和未来儿媳培养感情?

      想到这一点,岑潇然下意识地有些惶恐。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些年莫家人本就如亲人一般待她,即使没有姻亲关系,去看看二老也属正常。况且,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决定,但既然打算要好好考虑莫珣,那么去多尝试一下融入莫家的家庭气氛,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爽快点头:“乐意之至,只怕劳烦莫叔莫婶。”

      “哪儿的话?他们巴不得你天天去,尤其是我娘……”说到这儿,莫珣赶紧打住。

      自家老娘那恨不得儿子今天成亲明天就抱孙子的架势还是别让岑潇然知道了,虽然这位不是胆小羞怯的闺阁千金,可如狼似虎什么的也实在太丢人了好么,咳……

      扭头掩过面上不自然的一抹红,莫珣匆匆转了话题道:“对了,刚才说到接柳姨回家的事,如果你出去的时间超过一个月,我替你去接她如何?老人家吃了这么多年苦,如今心心念念想要有个自己的家,让她多等也不好。”

      这虽是句正经话,但话题转得有点硬,岑潇然又不傻,怎么会品不出来。不过,她知道莫珣脸皮子薄,也就只做不知,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是,不过你那儿也忙,怎么好让你为了我的事特地告假?嗯,不是拿你当外人,我是实话实说。再说吧,让我想想……”

      讨论声中,两人肩挨着肩朝莫宅走去,背影在月光下交叠,显出几分亲密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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