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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忘忧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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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正沉静在两人厮守的安宁之中,他感受着武媚的身体不能自制地轻微颤抖,抚摸着她,为她拂去病苦。忽然武媚呼吸急促起来,腹部剧烈地起伏,双腿开始蜷缩,肩也开始随着腹部的抖动向双膝凑去,整个人似乎在剧烈地萎缩。如雨的汗珠冲蚀着如玉的脂粉,青灰的肤色一条一条绽露出来犹如爪痕,李治骇然,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武媚从李治怀里滑下去,滚到榻边,“媚儿!”李治凑上去,“媚儿?”李治用手轻推武媚,武媚兀自扭动着,嘴里挤出两个字“你走!”李治着急地拉住武媚的胳膊,想帮她转过身,“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啊?你怎么样?”武媚紧缩双肩,不肯转过来,李治又躬身搂着武媚想将她揽在怀里,武媚强扭着身体挣脱开,身体在榻上狠命地蹭。李治手足无措,“太医!快传太医!”
武媚咬着牙说道:“我不要太医,过会儿就好,你快走!”
“可是,你病成这样,怎么能行?”
“跟你说了,我挺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太医!”
“那我把皇后叫来陪你,她知道怎么办。”
“我什么人也不要,你走!”
李治还想上前,武媚翻过身,蜷缩着跪在榻上,头别着杵在枕头上,头发散乱,怨怒地看着李治,“你怎么还不走!”
“我怕你有事。”李治扶住武媚。谁知武媚猛甩胳臂,“我不要你在这儿!”李治被搡了个趔趄,手下意识的一抓,竟把武媚的衣裳扯开了。突然看到嶙峋的瘦骨在那扭动挣扎,李治震惊了,武媚看到李治望着自己发愣,笑了,“哈哈,看到了吧,我这种样子,就是不想让你看到!而你偏要在这儿!现在看到了,将来每个人都会知道,你们都满意了吧!”
李治道:“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还欲伸手。
武媚又狂扭了一阵,翻过身抻脚将李治往榻下踹,李治大腿被跺得生疼,终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武媚胡乱抓着榻上的妆奁向李治砸过去,“你滚!”
李治沮丧的看着武媚,道:“你果真挺一会儿就好了么?”
“呵呵呵,”武媚感觉要崩溃,“你滚!”
“好好好,我走,我走。”李治不情愿地退出门。看着门外侍女低着头,李治觉得尴尬,说:“你们快去照顾娘娘!”
“是。”两个宫女跑了进去。
少顷,屋内又传来一声,“滚……!”
李治惴惴不安,走两步一回头。月光通明,咸池殿的楼宇冷幽幽的,李治独自在院里转了一会儿才走了。
太医院灯火通明,太医们都睡不着,因为遇到了新的病症,大家都很兴奋,聚在一起研究。其中的年轻人对明知是中毒症状,大伙都秘而不宣而感到不解。老太医们就告诉他,年轻人,这中毒可是个敏感话题,在宫廷里边处理这事尽量不要张扬,不要太过公开。这牵涉到不少责任人,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做医生的当着力救人,怎能随随便便造口业,毁人毁己呢?再者,上报这事必须讲究方法,应当报于头脑清醒的能够妥善处理这种案件的人,且知道这事的人应当越少越好,否则,会连累无辜,也会打草惊蛇。
秦鸣鹤说道:“是啊,这口德也是医德的一部分呐,当年……”
“哈哈,够了够了,老秦,哦,法命保生护国正四品大督导,你这猴年马月的事一扯,半晌就去了,大伙儿还睡不睡啦?”众人哄笑。
“这不管头衔怎么样,那都是皇上钦赐的,货真价实的正四品,这在我们太医院那还是稀有啊。我们今天得好好庆贺庆贺。”
“哎,大家不要戏谑我了,今天皇上高兴,赏了个虚衔,我这把老骨头享受不了几年啦!”秦鸣鹤笑道。
“哎,秦师傅,你说昭仪娘娘的病症你曾经见过,可否跟大伙儿说说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病我确实见过,而且医过,不过对它毫无办法。”秦鸣鹤叹道,“当年求道南诏鸡足山,路过一个偏远村庄,此村破落不堪,村民衣不遮体,有几户最破落的人家就患有此证。听说是贪食花果所致,我道是什么好吃的果子,拿来尝了尝,竟涩得受不了。不过听当地人说有止痛壮阳的功效,就理解了。有得必有失,长期服用它,就会损害身体,而且会让人上瘾。服食的时间越长,瘾就越深。瘾发作时,六亲不认,行为癫狂,当觅得果子,似得命根,顷刻服下,须臾,坐定,仰面微笑,仿佛在游历仙境。得这种病的人,大都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天天陶醉于幻境,荒废生计。当时我年少气盛,想救人于水火,孰料,此病令五脏六腑功能失调,阴阳转化不定,我用药顾此失彼,徒叹奈何。后索性直取心火,结果是药助果毒,越敛越胜。经过几次失败,我逐渐认识到此果束气缩血,使血液畅流无滞,倦者不倦,乏者不乏,感到陡然爽快,精神倍增。所以食者渴望再食,如此往复,对它产生依赖。由此想到,此药惑人心智,当以明心见性为要。可惜人心强不过毒瘾,终究医治不好。后来听说鸡足山上有一法师能用针灸和静定之功治愈此病,且非有缘人不传。我当即上山拜谒,上得山后,那些小沙弥说我与法师真是有缘,师傅正好今天出关,遂带我如殿叩拜法师。谁知我们在法师身后叩拜数次,他也不予理会,小沙弥说法师尚在定中,只须用引磬请他出定即可。谁知我们用引磬敲了半天,他也不动。突然小沙弥若有所悟,当即放下引磬,三叩九拜,然后盘腿双手合十,诵起经来。我问,师傅,这是何意。小沙弥说,师傅已经圆寂了。我终究是无缘啊。就此下山,这病的事也就搁下。谁知过了二十多年,又碰到此类病症。”
“莫非,这佛门早有密法,医治此病?”
“是啊,估计玄奘大师亦是用此法。针灸我本是会的,只是这病重在疗心,针灸只能见机而行;需要患者积极配合,从意念上想要摆脱毒瘾,还要自行运功排毒,再加上针灸导气才有希望治愈。若只用针灸,则补之不及,而泄之太过。”
“莫非武昭仪就食用了这种花果?”
“我估计是。”
“法师说要将咸池殿的花卉全部除去,莫非那花草之中就有这种果子?”
“还有,那武昭仪特别提出不喜欢虞美人,不知是什么意思?”
“呵呵,法师那是使的障眼法,其它花草本来无害,真正有害的实在就是那武昭仪说的虞美人。其实那并不是虞美人,正是我当年在鸡足山接触过的毒果,当地人叫它忘忧草,乃是一天竺人所传。法师苦心,怕宫中中毒的事件公开,会引起人心不安,故而避重就轻,引开众人的视线。”秦鸣鹤眯着眼睛说道,“武昭仪明明染瘾很深,还主动提出要除去忘忧草,这事实在另有玄机。大家今天在此,老夫要提出一个请求,这事千万张扬不得,不然宫廷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