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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旁觀者 six 完结 ...

  •   天气慢慢转凉,校园中恋人逐渐增多。
      每个人都想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季。
      罗洇伤口已快痊愈。
      前些日子,罗洇面庞肿如猪头,她那些旧情人个个闻风丧胆,生怕她从此毁容,纷纷避得远远。唯有陈言许仍死心塌地地守候在她床边,日日嘘寒问暖。
      尽管罗洇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受他照料,但我们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某些异样情愫。
      罗洇与陈言许越来越亲密,常常一同在那儿笑,却无人知晓他们笑的是什么。
      出院那天,罗洇挽着陈言许的手臂,大大方方看我们。
      “阿萄,我与言许在一起了。”
      她一脸容光焕发,彩妆精致美丽,眉梢眼角竟还有少女初恋般的甜蜜气息。
      我们皆讶然,罗洇居然有如此改变。
      我想,这一次,她是真正陷入爱情。
      我皱眉看那陈言许,他衣角满是皱痕,口袋干瘪,浑身上下尽是土气。
      我不甘,罗洇竟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岂不辱没她的美丽。
      但罗洇这一次却是动了真格,死心塌地随了陈言许,不再理会外头那些狂蜂浪蝶。
      我暗暗扼腕,但也难过,罗洇病时仅有言许一人陪伴左右,当时的她极有破相的可能,而陈言许则是她唯一剩下的救命稻草,她自当会抓得紧紧。
      现下的她看尽炎凉冷暖,心灰意冷,更是无心流连他人。
      我将罗洇拉至一旁,压下声音。
      “洇,你定要与那人一起?”
      “是。”罗洇笑我的大惊小怪,“言许他爱我至深,世上再寻不到另外一个。”
      “赵华深亦是爱你至深,他比那人好上不知多少倍。”
      “但阿萄,当时在我身边的人,是言许,而不是他。”
      原来爱情,终归是要讲究缘分,赵华深错过了罗洇,不是不爱,只是错过。
      我仍不甘心:“洇,你曾说过爱情只是消遣。”
      罗洇肩膀微微一抖,沉寂片刻,随后轻轻回答:“阿萄,我已不年轻,二十三四岁,已该是嫁人的时候了。再也及不上那些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
      “庆幸这次我福大命大,言许家中恰好以养蜂为业,懂得如何治理蜂蜇的伤口,否则我不定一早毁了容。”
      她语气中有难以言喻的感慨。
      “阿萄,我开始害怕,若我年华老去,下场定会如之前我病时一般。”罗洇抬起眼看我,目光凌乱不安,“阿萄,我真正是害怕。”
      我忽然感觉心中一阵窒息。
      “罗洇,你变了许多,不再如从前洒脱。”
      罗洇深深一震,勉强笑道:“这样也好,日后与言许一起,至少可以免遭他人闲话。”
      “说起闲话……”我从手袋仲翻出几张彩照,放缓声调,“这些照片里,与齐楷一同入宾馆的女子……你是认识的吧?”
      罗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别过了视线。
      “你第一次看见这照片时,就知道了是么?那女子与你像极,却绝不是你。”我指着彩照中女子背后的光滑肌肤,“她的琵琶骨处并没有任何印记。”
      “是罗菁。”稍稍一顿,我呼出一口气,“她是罗菁,你的表妹,罗菁。”我长叹:“若不是曾与她有一面之缘,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出。”
      我亦不曾想到,那一身素白的纤弱女子,竟会有如此心性。
      静默片刻,罗洇忽而便笑了,笑容之间却有微微的苦涩。
      “阿萄,罗菁她记恨我已久。从小到现在,每个人皆是喜爱我多过她,她心中不忿,表面上与我和好,暗地里捉弄我不计其数。”
      “那你为什么还要包庇她?令秦佩误会!”我心中郁结,为罗洇不平。
      罗洇又是一笑:“你瞧,这事连你听了也恼怒,若是秦佩知道,以她的烈脾气,只怕会将罗菁与齐楷一同生吞活剥了。”顿了顿,她略略有些疲倦地续下话头,“但我不同,现下秦佩以为我是第三者,她碍于我的份上,便不敢轻举妄动。”
      我摇头:“可是……”话音未落,已一下子被来人打断。
      “罗洇,我脾气不好,但我也不傻。”
      竟是秦佩。
      秦佩走上前看我一眼,又转向罗洇:“我一早就发现你与齐楷的出入时间地点完全对不上号,后来我便与齐楷对质,他一开始极力隐瞒,还与我谈及分手。但过了几天,估计那外头的女人甩了他,齐楷不住向我道歉,坦言第三者是罗菁,还告诉我,他是在罗菁参观我们学校时认识她,被她利用成为报复罗洇工具的。”
      我们终于恍然大悟。
      “你既是知道真相。”我忽而有些许不满,“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我的感情问题,为什么要昭告天下?”别过脸,秦佩微微停顿数秒,叹了口气,“当初洇也没有说,就当是扯平了罢。”
      我失声笑出来,原来她竟是在斤斤计较,女人真正是小气又记仇。
      但终归这结是解开了。
      “佩。”心中仍有疑惑,我急急追问,“那现在你与齐楷……”
      “分了。”
      秦佩一脸大义灭亲的凛然:“我秦佩是什么人,齐楷那种货色要来做什!”真是像极了她平素的风格。
      她终于清醒。
      我松了一口气,过后将此事诉与梁筑。我说,筑,庆幸秦佩还不糊涂,知道男人最是不可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梁筑有些微尴尬,他说,阿萄,并不是每个男人皆如此,你瞧,陈言许不是对罗洇不离不弃么。
      我摇头,道,也许言许一早便断定罗洇不会因此毁容,所以孤注一掷,毕竟他家长年养蜂。
      陈言许的执着令我惊奇,但我仍替罗洇不值,因他们二人绝不相配。
      梁筑无奈,只得与我说,阿萄,你太多心。阿萄,世上并无完美,你何必为罗洇与陈言许之事耿耿于怀。
      我叹息良久,终究无话可说。

      南思日渐消瘦,终日愁眉不展,我忧心她与小龙吵架一事,正欲插手调解,不料小龙先一步找上门来。
      小龙一脸疲惫,眼中满是红丝,显然是奔波劳碌所致。他急急抓着我手臂,语气无助:“师学姐,你帮我劝劝南思,劝劝她,不要再想着那个莫莫了!”
      “小龙。” 我安抚他,“有事慢慢说。”
      “不,师学姐,师学姐你不知道,我对南思……”
      “可是你应该也清楚,”我打断他的话头,“莫莫对南思来说是无人可取代的。”
      “但她的莫莫早在三年前便已死去!”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贯穿了我的耳际。
      仿佛已声嘶力竭,小龙靠在墙边,双肩无力地垂下。
      “师学姐,前段时间我极力查莫莫底细,甚至去了一趟上海,这才知道那莫莫早在三年前与人打架斗殴受重伤,最后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了。”
      我不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此等大事,与莫莫亲密如南思怎可能不知晓,况且南思还每周与莫莫通电话,给他寄信寄礼物。
      小龙握紧拳:“可是师学姐,我们所知的莫莫皆只是出自南思口中,你还记得吗?那莫莫的电话是空号,还有他的住处地址也是查无此人,我们从未见过莫莫本人!”
      我回头一想,不禁蓦然心惊,小龙的话一针见血。确实,不论是我还是佩与洇,都从未与莫莫碰过面,甚至连他声音也未曾听见过,我们所知的一切皆来自于南思口中,犹如雾里看花。
      “可是,南思没有必要欺骗我们。”我仍旧半信半疑。
      小龙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连南思她,也在自己骗自己。”
      我心中深深一抖。
      “南思寄礼物总不留回邮地址,你不觉得奇怪么?或许她根本就知道,莫莫不可能给她回信,所以她宁愿让礼物留在上海某一个角落,不让它退回。”
      我不禁震撼,当下立即拉着小龙去与南思对质。
      南思看见我,先是一怔,随后浅浅笑了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默默往下掉。
      “阿萄,”她说,“连你也要逼迫我。”
      我不解:“南思,我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
      “阿萄,”她打断我,南思的嗓音向来细而微微抖动,但却让人无法忽略,“阿萄,我知你要问什么,是的,莫莫已离去三年。”
      真相突如其来,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阿萄,小龙……”南思眼中光芒一点一点淡下去,“我三年来,我一直……想要假装莫莫还在,我给他打电话,给他寄礼物,虽然总是空号,虽然总是没有回复,但起码,我还有事情可以做,起码,还可以想象他仍活着……”南思捂着嘴巴,勉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小龙看得心疼,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多年来,莫莫与卫南思青梅竹马,南思是上海某企业的千金,常常随父亲到慈善机构募捐,而莫莫,则是上海福宁的小孩。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福宁。
      上海福宁孤儿院。
      三年前,17岁的南思年轻不懂事,泡酒吧、混舞厅,挑衅打架无事不为,终于惹恼了附近地盘的流氓,被人追打多次,而莫莫为了保护她逃跑,在乱棍之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阿萄,莫莫总说,他会等我长大,他以后会娶我。”
      “但是阿萄,为什么我以前一直不懂得,未必明天就会有以后呢。”南思伏在小龙怀里,终于泪如雨下。
      “那时莫莫总说我,要我好好念书,好好生活,但我只当做耳边风,还常常扔下烂摊子给他收拾。”
      “阿萄,莫莫为我所做无数,我竟无动于衷。我好后悔,好后悔没有听他的话,没有乖乖地……我……”
      南思曾说,莫莫爱她至深,我今日终于恍然,她的莫莫,真的爱她至深。
      当时的南思不懂珍惜,现在懂了,也来不及了。
      想见而不能见,是人世间的最痛。
      小龙紧紧搂着南思,指节一环一环收紧。
      “南思,过去的,让它过去,你还有我,我还在。”
      小龙认认真真承诺着,神情坚毅无比。
      南思依然抽噎,但瞳孔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我亦开口劝她:“南思,莫莫已成过去,再执着也是徒劳。他说过,要你好好生活,你若再不懂珍惜小龙,便真是辜负了莫莫。”
      南思瞪大眼睛看我,目光仍旧直而亮,却不再空茫。
      “阿萄,我会努力。”
      多日来的烦扰终于尽数解决,我心中愉悦,约了梁筑喝咖啡。
      梁筑为我点一杯果汁,我笑,他竟记得我的喜好。
      点完饮品后他问我,为何不试试奶昔或沙冰,他说,偶尔换换新口味并不是坏事。
      我说,筑,我不爱喝那东西,尽是糖精与色素。
      梁筑沉默片刻,轻叹:“阿萄,你太过计较完美得失。”
      我不否认:“是,我事事力求完美,绝不在无意义的事上头浪费时间。比如游戏,比如恋爱。”
      梁筑静静看我,目光中有些许同情。
      “阿萄。”他说,“你不相信爱情,你不会幸福的。”
      我笑了笑,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也许你是对的。”
      凡事看得太透,太漠然,便不得快乐。
      梁筑也随我笑,眼神惋惜:“阿萄,我极喜欢你,但你有刺,从不让人接近,在爱情里,你永远只做旁观者。”
      我忽然感觉心中微微刺痛,仿佛失却了半边灵魂。
      “阿萄,我们做好朋友罢,一辈子。”
      我终究是红了眼眶。

      不知觉光阴荏苒,已过半年。
      秦佩准备考研,日日忙得昏天暗地。
      罗洇越发新潮美丽,无论到哪里都惹人目光。
      南思依然总说莫莫,莫莫,但我们都知道,她的莫莫,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与梁筑穿过马路,一同去接他的女友。
      “阿萄,最近为何不见南思在你旁边?”
      “她去了日本,她曾答应莫莫,21岁时与莫莫一同游览东京铁塔。”
      梁筑一愕,疑惑:“她仍挂念着莫莫?那小龙……”
      我笑:“筑,你该晓得,南思是不可能忘记莫莫的。况且,她这次是与小龙同去。”
      梁筑唇角弯起飞扬的弧度:“她终于能放下。”
      “是的,她与小龙商定,待二人毕业便结婚。”
      “那真好。”梁筑衷心祝贺,“那么,秦佩与罗洇可好?”
      “好到不行。佩极多人追求,桃花旺盛。罗洇与陈言许恩爱非常,双方都见了家长,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顿了顿,正想说下去,却听得有人唤我。
      我回头,是赵华深,并且他的身边人,竟是那常常一身素白的罗菁。
      “阿萄。”赵华深挽起罗菁手臂,“许久不见。”
      我开门见山:“你女友?”
      赵华深点头,我顿时戒备。
      罗菁浅浅微笑,艳若香水百合。
      “师小姐,不要想太多。我虽仍不喜爱罗洇,但我不会再那么傻,用自己感情为代价去报复别人。师小姐,我与华深是真心相爱。”
      罗菁真正是聪慧女子,一眼看出我心思。听她言毕,我松一口气。
      “罗菁,你变了许多。”我先夸赞她一番,接着开玩笑,“以后不要再给罗洇放蜂窝了,毕竟她还是你表姐,血浓于水。”
      “蜂窝?”罗菁忽而疑惑看我,“我没有放过什么蜂窝。”她撅起嘴巴,“师小姐,你太小看我,我当时虽然恨极罗洇,找人偷拍我与齐楷的照片陷害她,可我无论如何亦不会狠心到要她性命。”
      赵华深在一旁忙不迭点头:“是的,罗菁心地极好。”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如果不是罗菁,那会是谁?这事我一直以为是罗菁所为,竟从未深究。
      我和梁筑相互对望一眼。
      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浮出脑海。
      陈言许!
      陈言许家,养蜂!
      我霎时怔在原地。
      夕阳未落,我心已沉没。
      爱情,永远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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