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无名之剑 ...
-
“不过,他很像一个人。”无名许久才迸出此话。
无名绝少提起他的过去,“似曾相识?”
“忘了。”无名闭上眼睛假寐。
“他的名字就叫‘忘了’。你真的认识他?”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和尚叫“忘了”。
“我的意思是我忘了他是谁。”无名转过身,摆出个睡姿。
我从不过问无名的过去,他真实的姓名是什么。既然是仙就要有做仙的豁达,曾经有一番抱负要养三千面首,后来发现,世间能有我打从心里面喜爱的男子甚少。即使欢喜,他亦未必愿意屈尊,由心底里讨好一面女子,甘做面首。若单靠强权夺取之,就和老皇帝、国丈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何区别?
我要的面首,不一定要有小怜那般美貌,但绝不许有他的虚假。但我希望他们能保有作为人的骨气和自尊。这或许就是我这么多年,才收得一个无名的缘故。
想不到,我是如此宁缺毋滥的,至少在狐仙的世界里,我算得上比较专情。
无名道“忘了”和尚为怪人,他又何尝不是怪人?
初闻无名,是觉得这个名字好玩。后来亦陆续打听到,无名无剑,乃因为他的剑不见了。但是,他手中无剑亦可打败一等一的高手,在不少战役中成名。江湖若要成名,总逃不开挑战与被挑战然后干架定输赢的套路。
成名难,起名就很重要。要起一个让人不容易忘了的名字,许多人不惜花重金请玄学大师起名,就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却没想到,“无名”比有名字的更惹人注目。
我一直以为我和无名是无缘的,毕竟我志向在朝野,江湖绝少涉足。但多亏了公主,我方得认识无名。
国丈寿宴乃我与无名的第一次见面。无名本是一个亡命的剑客,只要有钱,都可以聘他杀人。当杀手可以最快杀出一条成名的血路。公主有的是钱,当然就可以托人请他向国师送礼。
杀手一般都不愿公开自己的相貌,以保安全。但无名偏偏不怕,穿着一件青色长袍赤手空拳就上门了,一点也不怕仇家寻仇。落落大方的潇洒少年郎总会招来许多女子青睐,公主更是爱色之人,怎会放过他?
她派人活捉他,无名随手抓起一把沙黄土飞沙阵破了埋伏。那一战让隐身在旁观战的我觉得江湖原来并非徒有虚名,更让我意识到我以前以为高手若不用剑就会折树枝应战是多么狭隘的惯性思维定势。
再后来,公主不知从何打听到无名丢失的剑的名字,用该剑诱无名。无名赴宴,遭受下药的命运。无名誓死不从公主,我见他很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品性,大为欣赏,就下法术救了无名。
“婴宁,离京后你准备如何过?”我离开的时候,就带走无名和一些当官时搜刮的战利品。
例如尚方宝剑一把,被我缩成一把匕首,好方便随身携带。又例如那些见此金牌如见皇帝的小牌牌,必要时拿来唬弄一下当官的也不错。
我愣了许久也没找到个方向,许久,才悠悠地说,“无名,我也不知道。但我还想在这个皇朝呆着,不如我们四处逛逛吧。”无处可去,哪里都可以去。只要不是在京城呆着我都无所谓。
无名玩弄着我给他的尚方宝剑,不,应该改名为尚方匕首,“你不想离开皇朝是由于王子服吧,你想远离京城同样也是由于王子服。何时你才会是为了我,如此沉吟呢?”
无名不知道我为何称呼当今帝皇为王子服,我也没向他解释我和王子服是兄妹。他只是顺着我的叫法称呼王子服。
本想搪塞支吾过去,但见无名郁郁的样子,我亦不忍,“无名,怎么说,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仅有你。在这点上王子服就不及你了。”
无名笑了,笑得没心没肝不在乎似的,“婴宁,当日你招惹上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不要打着如对付王子服那般撇下我的如意算盘,你死我也会紧紧跟着你后尘的。要怪就怪你那天多管闲事吧。”
多情总被无情恼?
多情却似总无情?
据说,这个每本小说一至转折处大多会用到的词。又再华丽地出现了。
据说,是个很不没人品的词。若下文与据说不符,也与作者无关。反正打得上据说的,本来就有点水分。
据说,皇朝的吴东城有座白云山,白云山上有天涯峰,天涯峰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他不是讲故事,而是守着一把剑。
一把据说上古就开始流传下来的神器——狠剑。
我乍听了这个名字也吓了一跳,狠剑?很贱?
又据说此剑被仙人加持过,能测凶卜吉,能算前世今生未来。
还据说,这剑是横空出世的,某天主持一觉醒来就发现剑直直地插在原来如来佛所立的位置。神奇地很,主持就此得到了预言的能力——但必须要山民触摸剑。刚开始山民不信,但随着主持越测越准,庙的名声一下子传播开来。最后,附近的达官贵人都纷纷来白云庙求签去了。
白云庙亦从一破破烂烂的小庙翻新为一终日香火不断的大庙。
白云山也从一座默默无名的山成为小有名气的山。
无名一直在寻找他遗失的剑。他从不告诉我他的剑是怎样的,名字叫什么。他亦未曾向我求助过利用法术觅剑。
离开和尚月余,我们来到吴东城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我们就是朝着名器而来的。
白云山下,天还没新白。
我本以为自己已算早到了,但是看着前面望不着边际的队伍,免不了有点泄气。
“夫人,你的面孔很生,不是本地人吧。你是第一次来祈福?”前面的大姐热情地和我搭起讪来。女人的友谊很奇怪,搭话搭上了,三两句就仿佛熟络个不行。
一来二往,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了。
“敢问姐姐,这队伍还要候多久?”据说这寺庙逢一、五、十之数开放占卜之事。昨天才是初十,十一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多人排队吧,就算白云山不高,天涯峰也不陡,也无需从山中寺庙大门排至山脚。
“来这儿求大神保佑,要得到个好答复,等一天也算不得什么。”大姐的话隐藏了两个消息:一是、主持未必给好答复;二是可能要等上一天,甚至更长。
大姐亲热地挽着我的手道家常,“白云庙的主持‘明白’长得可端庄了。姑且不论他解的签准不准,冲着他那举手投足间的说不清的味道,就可招来仕女团来集体上香。”大姐指着前面的一群侍女正围着几位妙龄少女斟茶递水,她们看上去不像是来求神拜佛的,而是来野炊的。
“为什么她们要亲自来,叫侍女来不一样?”时已盛夏,太阳还没出,已经闷热地很。若不是要探一探这宝剑,我真不想来。
这宝剑可邪门着呢。
我的法术怎么探也探不到剑的样子,更是探不了那道貌岸然的主持究竟啥样。
“妹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首先,那些家道殷实的妇道人家在家也没个事忙着,什么‘请愿’、‘还愿’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出来走动走动,别闷在家里。其次,出来看看大帅哥,参与一下八卦,回到家也有谈资。大家都很好奇着别人求的是什么?”最后那句大姐轻轻地在我耳边细说。我点头,示意我懂了。“还有吗?”大姐的一番话惹起我好奇了。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明白’主持要求我们求签的一定要求与当事人息息相关的事。若派人来,他不帮忙解的。要解也是解那个被派人身边的事。”
有着这样古怪性子的主持,应该是个敛财狂。
“姐姐,那这边规矩香油费贵吗?”
日上半空,我们终于排到山门,大姐一指山门,“妹妹,你看,那边标着明码实价呢。”
只见那山门上挂着一匹破烂的黄布,经风吹雨打后已经看不出它原来应该是白布还是黄布。
奇怪的是布上的字没有随着雨水而弄得字迹模糊,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上等佛缘贡香香烛每包一两纹银
冥府通用纸币每十张一两纹银
求签每次二两纹银
解签每次五十两纹银
纯金佛像五十两纹银
……
据我所知,一两纹银能够买到300-400斤好大米,一两纹银已经可以让普通人家美美的过上一个月。这白云庙的主持凭什么可以收这么贵?
“凭什么?”大姐想了想说,“就凭他叫我隔壁家的老王前些天不要上山打猎,老王不听,还说他骗钱,结果给老虎咬死了。也可以凭我们村的首富女儿半死不活的,他批了个大夫,叫首富找那大夫,果真把他女儿给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明白’主持心理很明白的,他不随便给人解签的。他只解有缘人的签。但是他若拉你解签,你死活不给钱,他还是会很有佛心地,”大姐双手何十,“告诉你你所求之事应如何破解。他说,这叫‘佛渡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