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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出家是一种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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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准才会有人信。有人信才会有人砸钱。大姐叫我回头看看,我不看还好,一看发现排队的人比我初来时那个位置还要给后。
突然我看到后面有个人穷得衣不遮体了,还是要排队,而且看上去并不是乞帮的人。我偷偷拽了拽大姐的衣袖,问个究竟。大姐叹道,那人本是别城的一方首富。他开着当地最好的布店。他某次算命不怀好意,欲砸主持牌子。他编造假身世故意让主持占不准。主持抓着他说他印堂发黑,近日有破财之祸严重时连性命也不能保。解决方式唯有在某年某月某日前把全家的家当都换成纸票,然后在那天的某个时辰把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一直往正东方向走,才能化险为夷。那人当场发飙,说主持当他是猴戏耍,扔下几个铜板就当施舍主持。结果呢,主持说的那天那个时辰他家就起大火了,烧得干干净净。因为他当时正好有事也那么刚刚好他的方位就处于他家的正东方向,所以避过一劫。从此,此人就当主持是个神来拜,就算现在家与产业都烧光了,他都坚持每个月来占卜一次,好看自己有无机会东山再起。但是,主持再也没有抓住他说话了。
我听完,赞叹不已,好一个小气的主持啊!大姐告诉我的故事都充满着记仇的印记,只要给的钱不够或者对主持不尊重,都会有恶报。
无名跑到山中的树林睡觉去了,他让我将到的时候叫醒他。没想到,一等就是到了黄昏。
依着大姐的教导,我们首先得一人扔一两银子去买香烛,然后在主殿前上香、许愿。然后上主殿摸神剑,这个是你愿意给多少银子你就给多少,给的越多说明你越诚恳。最后在“狠剑”前就心中所问而占卜,去主持处买独一无二的签文。主持若肯解签,解了再给银子。这解签银是没有上限的,大姐还补充说,给的越多,得的回报越大。
天色渐暗,有个小和尚跑出来告诉我后面的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下一次开放观礼是四天后的事。等候的人躁动不已,也无可奈何。有的人甚至直接就在山上露营。大姐曾向我解释,这是因为不少人是从外地慕名远道而来的,这次赶不上,来回又怕赶不及下趟,唯有就地住下,越快见到主持越好。
进入主殿,我得以见到那传说中的神剑很贱,那是一软剑,目测大概有三十多寸长。这与我想象中的神剑不同,软剑这种性质的剑的确很贱又很狠。它轻薄、它柔韧、它快速、它可以轻易地割断血管与韧带。一击不中只要轻轻一抖即可迅速发起下一轮进攻,专用于暗杀与偷袭,实在不算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武器。一般的软剑多为黑色缅钢制的,而狠剑偏偏是月色的,在开始昏暗的大殿中泛着淡淡的诡异冷光。
面对如此神器,我触碰时与占卜时竟进入万物皆空的境界,原来打算要问的问题此时一个也想不起。我和无名记着各自的签号,去拜见主持。
主持在偏殿写签文,无论他解不解签,若要买签文都得找他买。大姐说即使是同号码,签文是不一样的。最神奇的是,大姐还没进偏殿,主持就已备好了与号码对应的签文。签文上的号码与大姐抽到的一模一样。
我拿到的号码是一号,无名是四十三。步入偏殿前,我都在猜测主持究竟是怎样的和尚。无名不似会耍软剑的人,即他不会是“狠剑”的主人,我们来的目的已完成。这次占卜结果我不在意,签文真假我亦不在意,我能在意的就剩下解开为光明正大骗钱而布下了层层迷局的和尚的神秘面纱了。
若说这天种种事都非我所料,例如要排从天亮到天黑这么久的队、天降的神器居然是软剑这种江湖不入流的武器等等,那么主持是何人倒不出我所料。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告诉我他叫“忘了”此处他又叫“明白”?
“有时候,法号这回事,带着个人的主观愿望。师父希望我叫‘明白’,什么事都能懂得它内在的本质。而贫僧希望自己能‘忘了’一切虚无之事。”明白主持道。
我实在忍不住,最后还是吐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希望自己不记仇,所以起名‘忘了’。但是你又偏偏做不到,因此忘不了?”
和尚哈哈大笑,“夫人果然是贫僧的知己,真懂贫僧啊。”
无名在笑声中冷冷地插了一句,“解签。”
全场静然,刚好寺庙开始敲钟。
庄严神圣的钟声让人觉得突然自己也神圣起来了。
因为我是主持的知己,我和无名的签文免费,解签也免费。
“知己,上次贫僧还没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年贵庚,出生年月,三围如何,有无未婚姐妹可给和尚介绍介绍……”
无名又插话,“问这些和占卜相关吗?”
明白定定地盯着无名,无名亦不甘示弱,两人互相斗鸡眼了好一会儿。和尚才笑道,“这些问题,对凡人有用,贫僧看来,对你们就没用了。”
和尚突然严肃起来,给了我一张白纸,“一号签文。”
给了无名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个“一”字,“四十三号签文。”
好家在这两张签文都不用钱,否则一两纹银买一张白纸和一张废纸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敢问方丈,这签文有何意义?”我恭恭敬敬地问道。
“女施主,请问你要问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和尚用问题回答问题。
我迟疑,不知如何作答。
“过去决定现在,现在决定未来。事出必有因,没有因何得果?”
明白又对无名说:“你所求的就在你身上。”
无名大惊,“那究竟在哪里?”
明白偷偷抿嘴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那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如何?”
明白轻轻一拍掌,拿起那张白纸,肃然告之,“一切玄机尽在白纸当中。”
我从腰包掏出一两黄金,明白见钱眼开,笑得个一线天。帅哥和尚形象尽毁。
我耻笑他,“出家人为何如此贪财呢?不是说钱财身外物,出家人更应该追求虚无的理想境界而非物质享受么?”
忘了和尚摇着头澄清,“婴宁你此话错矣,这是你欣赏贫僧的解签,自愿打赏给贫僧的。可不是贫僧自己讨的,贫僧一直说友情价不收费的哦。再说,出家本来就是一种理想行为。普度众生更是一种理想至不可能实行的行为。你觉得贫僧真的有那么伟大么?要不是当年我打架输给我师父,今日我就不是个和尚,而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刺客。”刺客不是都穿夜行衣,遮脸低调的吗?怎么这个刺客与无名当剑客杀手时一样,这么不吝惜自己的相貌,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我仔细想想,还是把黄金又放回腰包好了,和尚愣了。“婴宁你怎么了?”
“其实我只是想拿出来让大师鉴定一下那两黄金是真的还是假的,看来这是真的无疑了。”本来我是想让他透露多点消息的,但是被他硬拗成是打赏,也就是说要听更详细的,还要给更多黄金。这种冤大头我可干不来。
“婴宁你……”
“大师从何知道小女子的闺名?”第一回可以所说听错,第二回可以说是凑巧,第三回就可确定了,和尚真的叫出我的名字。
和尚见金子跑了,没好气回答我的问题,“最新一期《众仙大全》啊,那里有写你最近的十年都在皇朝当官啊。那里还记载着你的性格特征爱好三围,详细着呢。一本要花好多银子的。”
《众仙大全》?什么来的,没听过。
“《众仙大全》以人间年为单位每十年出一册,记载的内容包罗万象。例如有成仙的新仙是哪些,它们居住何处,有何事迹。又如被诛的仙人有哪些,它们又因何而去。再如,哪位仙人的等级突飞,那是因为它们吃了什么药等等。”
和尚还拿出他的收藏做证明,“看,这是十年前的,这是五十年前的。”
哇,真看不出,和尚看上去挺年轻的,我以为他岁数和我差无几,没想到,他五十年前就……就……
这些都非我要关注的重点,重点是——莫非这就是他拼命敛财的主要原因?为了满足他那龌龊的黑暗的喜欢看八卦的劣根性?我大力一拍桌子,大声吆喝,“还有哪位狐仙比我漂亮比我彪悍更有可能竞逐下任的狐仙一族族长?”
忘了和尚看着我突而其来的狮吼功,大愣,大概在他的认知里,狐仙绝不可能跨越至狮子一族学此等毫不“媚”的功夫。
半响,他才吞吞吐吐地道出:“你娘和你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