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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那你要什么?”子涓吓得后退一步。
      “一房小妾”冼世雄走近子涓说。
      “哼,我当你冼世雄是什么风云人物,哪知道一上任就为难几个家道中落的老臣骨,怎不见你朝洋人下力气去?现在更看出,原不过是得了点小权势便趁人之危,见色起意。你是怎么坐上这厅长的?花多少银子买来的”子涓怒道。
      “果然读过书,又有胆色。可是我趁人之危,见色起意,你又奈我何?我劝你收起脾气,回去想想。做我冼世雄的姨太太也是你的福气。”冼世雄轻佻地说。
      “若是听我一句,劝你回去认真做梦。史家还不到山穷水尽。”
      子涓啪地甩开门,走了。
      剩下冼世雄在屋内笑吟吟地喝着一壶碧螺春。
      茶微冷了,天气越发的凉起来。

      史家却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虽有的是银钱,但是这世道上,一时一样,保不齐谁做了主,称了王。而眼下,在北平称王的却正是这个冼世雄。政府是他的政府,并不是史泰生这些身份莫名的前清老臣的。
      除非又闹出暴乱,又打起仗来,才能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了冼世雄的地位。
      他史泰生便是倾家荡产,恐怕也难找到个说得上话的人。
      无奈,他只有要他两个女儿轮番地劝慰子涓,似乎,这已经是唯一的路。
      景迁在牢里的日子越发地短了,是死是活,在冼世雄的一句话。

      七天过去,徐家,何家纷纷来史家求援。史家的门槛几乎被踏得扁平。
      这日,警务厅派来人,要带人去探犯人,指了名要子涓去。
      阴暗秽臭的牢房,没有丝毫的光,人在里面呆久一点都要闷得活不过去。不要说史家的少爷已关了足足一个月了。
      见到景迁时,子涓刷地落下泪来,且不说黑瘦下去,只一双眼,竟半天分不出是谁来见他。
      “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不听我一句劝?”子涓哭着说。
      “唉,我,谁叫我非要和你斗气。就是不肯听你的。”
      “你同我斗什么气?”子涓擦擦泪问。
      “别人都说我与何小茜如何如何我不气,由着他们去说,不然,不个个都说咱们姐弟两个腻的跟一个人似的。可你何必生气呢,这些年,我对你,你还不明白么?咳……”景迁急的咳起来。
      子涓一下呆住。
      “你对我,景迁,我们……”
      “就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只敢在外人面前装糊涂,装玩世,让人以为史家的七少爷不过是纨绔子弟,四处留情,追逐漂亮女子。也好不会在意我对你好,整日地与你腻在一起。可是我的心,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以为你明白……”
      “景迁你急死我,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说这个?”看着景迁,子涓揪心地疼。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当真是史家的二世祖,当真糊涂,当真纨绔,她便是为了亲弟弟,嫁了给冼世雄,也无妨。但是他史景迁不是,他明白,他懂她的心思。即便是千不该万不该,他史景迁不在乎。
      “什么时候,如果我早说出来,也不至于弄到今天的局面。”
      子涓更止不住哭。
      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知道又惹你哭,我何苦说这么多,我只要你把心放好。我同何小茜……”
      “我知道,我知道。”子涓点头。“可是眼下,景迁”
      子涓如何说得下去。
      “眼下我能撑得住,你不必急。”景迁说。
      子涓却只是哭,怎么同他说,一个字都说不得。却也是这一刻,子涓定了心,不管怎样,救景迁出来,他熬不了太久。
      “家里在想办法了,你别急,应该快了事了。”
      景迁舒了口气。
      “我先回去了,再坚持坚持。”子涓忍下所有的话。因为这些,多说无益。

      回到家,子涓便去同父亲说景迁还好,又说告诉人去找冼世雄,她答应了。
      史太太来同子涓说:“我就知道你最疼景迁,可没想到……”
      史太太说着,掉下泪来:“这几个丫头,你生得最美,又最聪明。我过去对你不好,是我气不过自己的女儿不如你。我老盘算着,总会有天,你找个好人家嫁了,那时再同你说,我虽不是你娘亲,却也是从心里盼着你好。可现在,都是,都是景迁害的你。“
      说完,史太太呜呜地哭起来。
      子涓听了心酸:“哪有什么害不害,为了景迁,莫说给人做妾,要了我的命我都没话说。谁让”子涓顿一顿,心上难过,这些话说不得,景迁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露不得。“谁让他是我弟弟呢!”
      “可那是冼世雄啊!他家里”史太太仍是呜咽着。
      城有多大,人有多少?冼家的事已经有许多人知道。冼世雄的姨太太,不是没有,而是一个都没留下,不是被逼死逼疯,便是受不了大老婆折磨,跑了出去。捉回来的,也没有好的下场。家里养着这样的母夜叉,照理,冼世雄不该再讨什么姨太太了。可是因他的身份,不惜牺牲子女的还是有的。而这事,却让子涓撞上。
      能感叹的,怕是只有命了。
      窗外的月色凄清阴冷,撒进屋内萧索的白光。
      瞧着哭得伤心的史太太,子涓却怎样也落不下泪来。她所惧怕的,并不是那个阴险沉稳的冼世雄,或是传说中他家里的夜叉。
      而是,关于前路,她不知该怎样打算,景迁回来,知道了,会如何。

      果然,不消几日,连同徐家津,何小茜都被放了出来,只说是审讯清楚,不过是受了蛊惑的青年学生,本不是乱党。
      史家院子里重又热闹起来。
      史老爷看到景迁都快落下泪来,自家的儿子,何时受过这种罪责。人瘦得眼睛都向外凸着,嗓子也喑哑了。如果出去,任谁也认不出这是史家风度翩翩的公子,怕都只当是人力车夫了。
      子涓站在后头微微笑着,也不去抱头痛哭。
      现在还不是时候。
      梳洗过后,自是有人端出鸡茸人参粥来,身子虚弱的人,不能大补,要一点点来。
      忽听得,有人叩门。
      想必又是来看景迁的,史老爷命人开门去。
      却见门口立着两个巡警。晃悠悠地轻慢的模样。
      “恭喜史老爷,贺喜史老爷,史少爷安然回来了吧,我们局长请您和太太过府,哦,差点儿忘了,当然还有三小姐。这是请帖,您收好。”说完便走了。
      院子一下静下来。只听得枝头上几只乌鸦呱了两声,扑腾翅膀,飞远了。
      “怎么又找上门?”景迁起身来问。
      一家人静着,都不知说什么好。
      “说好了再去送笔礼金的,连同何家,徐家的一同带去。”子涓在后面答话。
      “那要你去做什么?”景迁皱着眉,并不信服。
      “头回找冼世雄,就是我去的,爹爹那会儿病了。”
      景迁点点头,回头问父亲的身体。
      史太太瞧着子涓,意思是为什么还瞒着。子涓摇摇头,指指景迁,拍拍胸口。
      是怕景迁本来就虚弱,再听这事儿,急怒攻心,怕是再出什么岔。
      宴是要赴的,子涓知道,躲不过去了。
      她不再管景迁,有着家里人围着他。她要做的事儿还有许多,她控制不了的事儿,也有许多。
      临了傍晚,走的时候,子涓回头看看院子,看景迁的房门,虚掩着。
      一如当时说了一半的话,永远只能掩在门里,再说不出。

      房里,景迁高兴地喝着汤。总有一天,他想着,他会带子涓走,离开史家,离开这儿。
      到个没人知道他们是姐弟的地方去。他现在似乎高兴着这场变故让他终于大胆说出自己心里的话。而且他看出了,子涓也没把他当弟弟看。
      这是最让他高兴的。景迁觉得,从此以后,他要努力了,他要让子涓过的好。
      他的眼睛闪着光,照着小说里一帧子涓的小画像。
      他在想,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哪一天起,他看子涓,不再是子涓,而是个温婉的女子的呢?

      晚宴,不过是冼世雄的托词,他要娶子涓,尽快。
      倒是不怕史家反悔,就怕这个看上去柔弱的丫头会忽然间想明白什么,一下跑了。
      他便是把史家翻过来也没用。
      史家人脸阴沉沉的,没有笑容,卖女儿的事儿,谁会有笑容。
      只是史泰生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子涓,他只觉得更加对不起子涓的娘。
      倘或是另外一个女儿,他不会如此内疚。他注定了,一生欠她们的。
      他说:不要这么急,让子涓把今年的书念完。”
      冼世雄却说:“学校是乱党的地方,我早不赞成这样的学校,但是兴西学,没办法的事儿,子涓要学洋文,懂西学,我请人来教。而乱党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她还小,姊妹都还没成婚,怎么好先嫁?”史泰生坚持。
      “若是担心这些,我大可以给附上推荐几个不错的人才,都配得上令千金。”
      冼世雄狠毒,看看这老头能硬到几时,连别的女儿都搭上,看他可还舍得。
      “你,为何定是我家子涓,你冼局长要女人,何苦费这番力气?”史泰生怒道。
      冼世雄微微一笑。只有有把握的人才有这种笑。
      “怕是天意。”
      “我看是官意。”
      “天意如何,官意又如何。史先生,怕是我并没有要令公子参与反动集会,把一家人拖下水,怕是我也没有要子涓硬做好人,求我连并放了徐家津等人。我放人终事,你做个顺水人情,这有何不可?况且”冼世雄顿顿。
      “她嫁与我,虽说是做小,但我必不亏待她,莫说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便是天上星辰,我也可舍得。连同你们史家,有求必应,有难必援,我冼世雄说到做到。”冼世雄振振有词。
      子涓在旁,仿佛全未听见,只字无有。
      子涓不过是恨他,恨他位高权重,恨他仗势欺人,恨他趁人之危,恨他,恨他逼得自己忘情弃爱。
      史泰生老迈,与冼世雄几句话对峙下来,已经是面色苍白。
      子涓见状,才终于开口:“你不必说这些。我们史家也是一言九鼎的人家。既然你定要尽快成婚,那我也有条件。不摆宴,不贺请。我们史家不惯唱这种洋戏,我亦不想做人笑柄。若答应,婚期定好,通知史家。”
      小丫头的干净利落让冼世雄哑言苦笑。做人笑柄?不唱洋戏?嫁给他竟是做人笑柄的事儿。虽说家中有个夜叉,而以他的权贵,仍是无数人家愿意来攀冼家的亲。
      子涓啊子涓,你视我如草芥,迟早会后悔。冼世雄什么也不说,点点头,算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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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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