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寒寒

26、第 26 章

　　住进这座位于温哥华郊区的「青园」，已经有整整半年了。石月影发现，这座庄园的最大特点是「没上没下」和「长幼不分」。
　　比起台北的石家，这里可算是没有丝毫教养的「蛮夷之地」了。可是，月影觉得他更愿意住在青园。
　　这里的佣人都很喜欢那对毫无架子的男、女主人。他的父亲，可以和负责「看门」的保安人员称兄道弟；他的母亲，可以和负责照顾花园的园丁谈天说地。而他的弟弟，更是全宅上至父母、下至佣人的宠儿。人人都喜欢他，喜欢他那善良纯真的性子，喜欢他脸上那抹常挂着的、如天使般的笑容。
　　其实，对于他们一家四口来说，这青园是大了些——尤其在他还未回来时，这主人家实际上只有三人。可是，据管家所述，单是四层楼的主屋，除去书房、日光室、起居室、游戏间和浴室、洗手间等共享空间，加起来已经有二十多个房间。更别说，主屋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栋给保全人员和佣人住的宿舍。月影知道，这宅子是父母十年前决定在加拿大定居时买下的。三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实在奇怪。尤其，母亲向来喜欢热闹。
　　最离奇的是，虽然住在这儿的人很少，但这座宅子却从没有显得冷清的一刻。
　　那不断的灯光和笑语，是来自于母亲和父亲那些到处皆是、常常跑来「混吃骗喝」的朋友。再有，原来他的外公——石记渝，就是这青园的常客。而且，外公通常会赖着住个三五七天。
　　月影相信，母亲和外公是全天下最喜欢斗嘴的一对父女。每次外公不肯回台湾时，母亲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外公赶回他的「老巢」去。可是，精灵如外公，很少会有被赶得走的时候——除非台湾那边真的有事等他处理。也难怪了，石氏早就交到阿姨手上，外公实在是太闲了，所以有事没事就都跑到青园来找母亲练练口才。
　　可以体谅。比起石宅的「侯门深似海」，月影也决定喜欢青园。
　　这种闲适的日子，是无法挑剔的。唯一时常让月影担忧的是，石月总是不断地生病。这是小月本身的问题。姑丈厉雨说，小月自出生就是这样的。他的抵抗力向来比较差，一些几乎没甚么人会感染的弱小病菌，也可以教小月在床上躺个几天。
　　以前，照顾小月的责任是属于父亲的。但，他来的，就不会允许别人再碰小月。
　　他是聪明的，任何一个长辈和师长都这么评定。他明白，自己这种保护欲会让别人大吃一惊。但，他是石月影，不在乎别人看法的石月影。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要他能够把小月保护得好好的，那就够了。
　　奇怪？对他来说，他对小月的保护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的人，本就是最亲。而且，他和小月是同卵双胞胎，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有谁会不喜欢自己呢？再说，小月那温和如天使的性格，有谁能不喜欢？
　　月影知道自己和小月名字的来历。而且，他也觉得父亲实在把他们兄弟的名字取得很好。如果世间所有身份任他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当小月的影子。因为，形在影在，形灭影亡。
　　凌晨四点钟，大壁钟敲响了四下。月影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走上二楼进了弟弟的房间，把小月从床上挖起来，交给他一杯水和一个装着几颗药丸的小塑料杯。
　　小月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在看到被递到面前来的药物时，本来睡意浓重的大脑也醒了八分。
　　「……哥哥——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石月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期盼得到哥哥的特赦，「少吃一次，可不可以？姑丈和妈咪爹地不会知道的，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哥哥……好不好？只此一次？」
　　月影苦笑。
　　「小月把药吃掉，明天哥哥请姑丈带小月到纽约找雷伯伯、陆叔叔和华姨，好不好？」
　　小月眼睛一光：「哥哥也要一起去！」他居然跟哥哥谈起了条件来。
　　月影啼笑皆非，只好点头答应，「好、好，哥哥也去。不只哥哥，还有爹地、妈咪呢！嗯……也许还有外公。」
　　小月高兴得「Yeah」一声欢呼了起来。也遵守诺言地乖乖吞下药丸和药水，然后躺回床上，安然入睡。
　　石月影替弟弟盖好被子、关掉幽暗的灯光，关上房门离去。
　　这个无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