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寒寒

25、第 25 章

　　虽然已得到石念霜的应允，但石沧海依然不放心。
　　实在不能怪她多疑啊！十二年来，霜霜费尽心思，无非是想把月影训练成才，以担当石家继承人的重责大任。现在，她和韦文突然想把月影要回去，任何一个栽培者，会有可能轻易放手吗？而且，他们发现月影似乎有意对霜霜这个阿姨避而不见。为甚么呢？几天以来，沧海渐渐明白月影的性格是不重感情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目中无人」。可是，他对霜霜居然有了「平常心」外的憎恨？
　　虽不知原因为何，但沧海明白之前一定有甚么发生过。而且他们都清楚，若让月影带着心结长大，他不会幸福的——即使他拥有的能力足以让他得到权势、地位。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心结，也只能靠霜霜了。
　　唔……他们的手段是有那么一点点卑鄙啦！本来，月影是不喜欢见外人的。无关乎甚么「怕生」，而是他一向讨厌被当作动物园里的动物来「观赏」。基于这个原因，他们以小月做饵，把月影引到客厅去——当然石念霜已经早一步掉进陷阱；然后，他们把大门一关，让他们姨甥俩好好「沟通」一下。
　　被算计的二人反应有极大的差异。
　　石念霜抓紧最后一秒，在大门关上之前狠狠地瞪了姐姐一眼，却也只能无奈地窝在沙发中，也没胆打破静局。
　　至于月影，在门关上时，他是有那么一点惊讶啦！但才一瞬间，那张脸上又恢复为原本的冷漠。静静地端坐在单座位沙发中，一脸冷然地等待着石念霜的发言——因为他始终认为，错的是他那位总是不顾他人感受的阿姨，而不是他。
　　难道要这样坐下去吗？石念霜苦恼地想着最合适的开场白，想改变月影对她的看法。可是……真的可以吗？她不敢肯定。十二年的专横，能轻易被原谅吗？尤其，月影的童年已经过去了。而她在月影那十二年的生命中，留下的只有坏印象。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她对月影的教导和月影冷淡的天性，要让月影产生做某事的欲望是多么困难！而她做到了，逼得月影毅然求去，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她。
　　可……恶！沧海难道不知道，她出的是一条磨人的难题吗？
　　但——唉……既然错的是她，就由她先认错吧！石念霜灰心地想着，艰涩地咽着唾液：
　　「月……影。」
　　她的呼唤得到了月影的响应。只见月影抬起本来凝望着地毯的眸子，瞪着她。石念霜一惊，只觉心里一寒——月影的眼神……好冷。石念霜从未见过这么冷的一双眼……啊，或许有的。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索命使者、厉雨的哥哥——厉楹。
　　心里不禁一痛。面前这个一脸寒霜的「冰人」，还是当初那个总是带着一朵微笑、由她一手抱大的娃儿吗？
　　「……月影，」石念霜逼自己开口，「我知道，你怨我、气我，甚至——恨我。我不想再为自己辩驳找借口，因为我知道，错的是我。我也明白，有些错误，是无法以一句『对不起』来弥补的。所以，我不求你原谅，也从未想过你能够原谅我。我只想告诉你，我造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差点——或者将会毁了你的一生。月影……」
　　石念霜叹息：「无论我的出发点是甚么、以及是否正确，错了就是错了。而我庆幸，这次我没法再维持以往的固执。我没有——再一次的阻止了你和家人团聚。我的一生，是个悲剧。或许正如你的母亲所说，我有一颗『石家人』的心。而这颗心，会让属有它的人演出一个悲剧。所以，月影，我知道我无法再以『阿姨』的身份要求你做甚么。可是，就算是为了你的父母、你的小月，请你，尽力拋弃这颗心。」
　　石月影终于有反应了。他冷笑道：「心，也能拋弃？」
　　石念霜点头：「我和你母亲或者不能，但你自小就是个怪人，你有两颗心。冷漠的你，是我训练出来的石家人；而真正的你，该是你父亲和母亲生命的延续。既然有两颗心，那么，拋弃了一颗，你还有另一颗。」
　　月影低头沉思，也没有再说甚么。直到门外传来钥匙插进匙孔的声音，他才再度抬起头，微笑着看向马上站了起来的石念霜：
　　「你错了。如果说我有两颗心，那么，你也逃不掉当『怪人』的命运。」
　　只是这么一句话，石月影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够「详细」了。直接转身，走向已开了的门，在众人的注目中离开大厅。
　　石念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充满对上天的感恩。
　　或者，十二年的伤害让月影无法心无芥蒂地重新接受她；或者，她的「铁血政策」已经让月影的性格变得无法再作改变；或者，她曾经做的一切，已经在月影的生命中留下了阴影。但，无恨、无怨，已是她能拥有的极限。
　　也是月影能为她做到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