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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庭院深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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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是一片厚厚的积雪,风呼剌剌的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肆意的飞舞,树木院墙,全笼罩在白茫茫的风雪中。除了风雪,整个是寂寞的,凄凉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腊梅香,我仰头看着天上的落雪。“小姐,怎么不穿斗蓬?病才好一点。”初阳说着打开一件大红羽绉面狐狸里的雪氅。“我哪里这样弱不禁风。”说着,吸入冷气,喉头一痒,一阵大咳。初阳一副我所言非虚的表情,我无奈穿上。“我到园中转转。”说着我已穿门而出。
院子里也冷清清的,马上就是年底,众人或忙或躲到哪里烤火。我呼出一口气,看着空中凝结的白气。日子过得混沌,今天到底是腊月二十几?我摇头作罢,前方花园中的十数枝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耀眼。站定,我细细赏玩着。面上一凉,雪花蒙住了眼泪,我吓得一声尖叫。“哈哈哈-----”一个童音笑得幸灾乐祸。我擦掉脸上的雪水,定睛看着面前的小鬼。锦衣华服,肌肤细腻,因为冷脸上泛着红。“你是谁,看着花还叹气?”男孩语音清脆,语气是高高在上的。我没答,他的眉眼说话的语气让我感觉很像一个人。正在寻思,“弘晸,你跑到哪去了?小心雪滑摔跤。”有人在远处唤。
原来是胤禟的长子弘晸,他被宜妃接到宫中,我一直没机会见到他。再细看,凤眼高挑和胤禟一个版本。“十四叔,这个人好怪,看着花还能哭。”弘晸跑向来人。十四接过他,定睛看着我。过了半天,才对我咧著嘴一笑,抱拳对我作了个揖,说:“有礼了,九嫂,你这一病,九哥倒是上心自己瘦了一圈。”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话里有一种酸涩和讽刺的味道,听了令人浑身不舒服。我把头转开,含含糊糊的说:“要恭喜你呢,听说你的侧福晋又有喜了。”
“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添个侄子。”十四嘴角一扬,又道。我听得心中一凛,扭头走了。十四捏住我的手臂,把我的身子狠狠的转过来,盯著我的眼睛问:“你过得倒底好不好?”“很好。”我盯住他的眼睛。
“十四叔,我们去那边吧。”弘晸有些好奇,看着我们俩轻声说。“你自己去吧,我和你,你”十四迟缓着,那个姨娘就是说不出来。我对弘晸笑笑,“每天关在房里很闷吧,你想玩什么?堆雪人好不好?”
弘晸一听就说好,又看看十四。我一笑拉住他的手,“没关系的,你十四叔不会阻挠的。”团着地上的雪,初时触手刺骨,很快就不觉得了。十四看了一会也蹲下身子团雪,弘晸没有玩过,嘴里笑个不停。我团着雪让它做身子,十四把它拍实。“九哥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瘦,赏梅都可以哭出来---琉璃,我-”十四握住我的手。我急忙看 弘晸,“雪团挡着呢,他看不到。”十四低声说着。
我呆住,十四的手也是冷的,我把手轻轻抽出。“十四,病了这么久,我能不瘦吗。我没有哭,只是那一刻,雪中盛开的红梅,立在那里,旁的一切都和她无关,美的恣意和骄傲。而我感动于她的美,才几乎要流泪。”“你的想法总是奇特。”十四定定的看着我。
“ 弘晸已经可以了,找几个石子做眼晴、嘴巴。”我站起来去找弘晸。“我去吧。”十四站起身拉着 弘晸,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转过梅林,心里,不知怎的,又有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我一直都在寻找什么,好似什么也没找到。脚下打一个踉跄,扶我的手结实有力。“来了很久了?”我低声问。“没有,”常宁的回答也是来平板的,“送你回房吧。”
“不用。”我看看常宁,穿着青呢袍褂,不禁微微笑。常宁总是嘴上硬,这冬衣还是穿上了。
见了十四,才觉得自己把自己蛰居了起来,像怕冷的鸟似的把头藏在翅膀里。我相信自己每次的爱都是真实的,但是每次的痛却是不同的!混乱的日子已过去,逝去的再缅怀也没有用,有许多事情,我们自己控制得了,也有许多事我们永远无能为力,我们总无法扭转天意的,是不是?不再生活在记忆里,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一夜失眠之后,我一早就起来,穿上白缎子小毛边的团花锦袍,理着头发,手腕上的那对鸡血玉镯子叮叮做响。不禁叹气,镯子很紧我费了好多办法也取不下,宜妃的意思我也不想再猜测,现在我要做好我自己,等候那个最终的结局。
叩着红漆门上的铜环,半天没有人应。初阳看看我,我上前再敲,在门上连拍了几下,高声叫着说:“快来开门!我见十三福晋!” 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老仆的答应声:“来了!来了!”门立即开了,“麻烦通报就说琉璃来见。”我对那人说。老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进去了。我与初阳候在门前,院落里很安静,地上的积雪没有清理,只有人为踩出的一条小径。很快的清婉迎出来,“妹妹快进来,这大冷的天又偏偏下雪。”
室内也不甚暖和,火盆里不多的几块炭呈暗红色。清婉唤人上茶,随意看看清婉,人是消瘦些精神还可以,身上穿着家常半旧的哆罗呢褂子,青色小袄。清婉涩涩一笑,“难得有人上门的。”“我早该来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说道,环视四周没有了十三的奉禄怎样过活。
“你是新婚,然后又病了,我这是人人避讳的。”清婉叹着气。“熬过严冬,春天就不远了。十三就好像雪中寒梅,终有逢春那一天。”我安慰她。清婉红了眼圈,“能有那一天吗?这天气,爷能熬几天?”
“怎么了?不能见到十三,衣服用品也不让送吗?”我说道。“原是不让的,四哥暗中周旋送进去了。只是,”清婉住了口,“我们姐妹多日不见,怎么说这些?外面传九爷对你很好的,连请安都免了。”
“不是的,只是我连日病,暂时不请安的。再者刘氏有身子,病气过了人不好。”我说,诚恳的望着她。清婉笑道,“你这样想,别人可不这样认为。”说完又叹气,“这府里也没有让人省心的。”
她是福晋再怎样也要守着,十三的那些侍妾们,这个时代以男人为中心,十三的荣华还要等很久,她们没有信心也是正常的。我转了话题,问清婉闲时做什么花样,宫中娘娘安否。临别时,我给清婉几匹绸子,荷包里二百两银票,让她过节给孩子们做新衣用。清婉略略推辞接下了。
回去的路上,左思右想,不知清婉所瞒何事。初阳看着窗外“咦”了一声。“怎么了?”我问道。“没,没什么。”初阳笑道连声说。我垂下眼睛,初阳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路边那人负手而立,雪片在他身边飞舞着,那背影有些孤单有些萧索的样子,不是胤禛是谁?深深吸着气,把想流泪的感觉压下去。很多人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遗忘就是我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可是我想遗忘时,上天又让我见到他。
我很消沉,这三天我一直心不在焉而情绪低落,初阳在弹琴,一面弹,她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谈话,竭力想鼓起我的兴致。我漫不经心应着,那日去十三府上的事,我想胤禟是知道的,但是,他始终没有问过我,我也始终没有提过。
隐隐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喧哗和叫嚷之声。发生了什么事?我住在这里一向都很安静的。出了门去,一个孩子直冲了过来,差点儿和我撞了个满怀,接着,有个气极败坏的少女尖着嗓子呼叫着:“小阿哥!快停下,不要跑!路很滑的。”我在惊愕中,认出那个孩子是弘晸。此刻他身上的污泥一片片的,“我不喝!我不吃!”弘晸撒赖般往地上赖去,继续尖叫:“你个死丫头!小贱人!你滚蛋!你滚!你滚!你滚……”我惊异的望着那孩子,初次见面还觉得他比较可爱,这一会蛮横粗野让人厌。
“阿哥,天气冷快起来。受了凉奴婢又要受罚了。求你了,小主子。”丫环低声求着,她弯下身子,想把弘晸抱起来,谁知道,那弘晸忽然抬起脚来,对着丫环就一脚踢了过去,她正弯着腰,这一脚就直踢到她的脸上。丫环惊呼一声,用手捂着鼻子,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我忙上前用手帕按住她的鼻子,“抬高头,一会就好。”这边,弘晸直冲过来,提起脚来,又要踢过去。我忍无可忍,生平最恨仗势欺人的事,没料到一个小小孩子,竟懂得欺侮家里的下人。我本能的一伸手,就把弘晸拉开了,一面嚷着说:“怎么可以踢人呢?她既便做错了什么,上有福晋下有嬷嬷们管教,需要罚需要打自有人做主。”
弘晸只对我扫了一眼,显然忘了我是谁,就高高的仰起下巴,恼怒的叫:“我高兴踢!我爱踢!你管我?你管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也踢你!”
眼看他又举起脚来了,我就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面拖,一面说:“走,找你阿玛去!你这样骄狂放肆,以后岂不就毁了?”
“小姐啊。”初阳低声说着,眉眼里是焦急。那丫环也道,“主子,奴婢送小阿哥回去。”
“你是什么东西,多管闲事,我是阿哥,是皇孙。”弘晸又叫起来。我低下头,瞪着他:“你知道你皇孙,就收敛一点。你这样丢皇室的人,皇上最重视的是什么?”
“不用劳妹妹了,小阿哥自有师傅教导。”刘氏扶着丫环,冷冷说道,眼里满是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