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刀美人殇》楼绯言

12、1*2

　　一、

　　一整晚池小柒都想着法子继续套多多的话，多多则是以各种的理由将其蒙混过去。
　　等到池小柒终于意识到自己想问的话还未得到答案时，多多已经躺下和周公约会去了。
　　池小柒心有不甘，但也只好睡下。
　　第二日刚睁眼，他便看见不远处雪地上有人正抚摸着漂亮的白色骏马。
　　池小柒揉揉眼睛，再睁开时便看见多多对他挥手，笑颜灿烂。多多的头发已经染回黑色，阳光一照，他的身后便现出五彩的一圈光晕。
　　池小柒的心里动了动，皱皱眉起身向多多走去。

　　一走出结界，池小柒转身回望，原是有着温泉的土地上一片雪白。他忽地就感受到风祈的位置，那是暖金阁水牢的位置，前不久还关着自己的地方。
　　池小柒惊吓之余立刻跑到多多身旁，揪住他的衣角说道：“风祈，我知道风祈在哪！”
　　多多的外衣几乎被他扯掉，转身拍拍池小柒的手示意让他松手，说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这衣服很贵的！”
　　池小柒气结，双手赌气似的用力往下扯。
　　多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哇哇！谋杀保镖啊！”多多稳住身形。
　　“能杀了你就好了！”池小柒狠狠说道。
　　“我死了谁去找你的宠物，谁在你危机的时刻赶来啊？”多多辩道。
　　话有道理，池小柒无言以对。

　　多多整整好衣服：“所以我说嘛，你要好好对我。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就给我多加点工钱什么的就行了。”
　　池小柒白他一眼，自顾爬上马背往嘉应方向策马而去。
　　身后多多赶忙也跨上马背，追着他去。
　　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喊道：“喂！小子！你慢点！慢点！听我把话说完啊！”

　　池小柒不理会他，心想停下来等他，那男人也只不过是说点什么自以为很好笑的俏皮话罢了，还不如自己行动来得实际。
　　多多见池小柒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叹口气，身形从马上飞展开来，一下跃坐到池小柒身后。拉过池小柒的手，一使劲，马便嘶叫着停了下来。

　　池小柒挣扎着让他放开，多多却像根坚固的枷锁，任由池小柒用胳膊肘捅，用脚踹，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池小柒的挣扎在多多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牙印后终于停下。

　　“放开我。”他靠在多多的胸口说道。
　　“你想就这么进城？”
　　多多的声音像是一壶清水，倒得池小柒冷静下来。他终于想起，他还没有易容，他的容貌是绝对的祸害。

　　“你说要给我的易容药呢？”池小柒问道，将手从多多手心抽出，嫌恶似的甩甩，再往他衣服上抹抹才算消停。
　　多多郁闷地直叫唤，换得池小柒得逞的哼声。
　　闹了会，多多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送到池小柒面前。
　　池小柒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面皮，看得出做工还算精细。
　　他抬头对上多多微弯的眼睛，忽地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会戴吧？这面具。”多多用下巴指指那布包。
　　池小柒低头，隔会点点头，然后戴上面具。
　　多多说会想办法给他弄到药，却是做了一张面皮。
　　是他熬夜做的还是他身上本来就带着的，池小柒不想深究。
　　他抬头看看多多，示意面具他已戴上。

　　“恩。”多多点点头，忽而伸手抚了抚池小柒的眼角，随后视线对上他的，“你慢慢骑马，我回我的马上，有事跟你说。”
　　池小柒自觉理亏，垂眸点头：“知道了。”
　　多多笑着摸摸他的头发，飞身跃回自己的马上。
　　两人状似悠闲地骑着马往嘉应而去。

　　“小子，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那些追杀你的人似乎总是能查到你的踪迹。”多多说道。
　　池小柒想了想，点点头。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那有线索吗？”
　　“没有。”
　　“那我有个猜想。”多多顿下。

　　“什么？”
　　多多看看他，说道：“我想你这么容易被找到，大约跟你的宠物有关系。”
　　池小柒一愣，随即反驳道：“风祈不可能会出卖我！它现在还被关在那个水牢里！”
　　多多阻止他的激烈言辞，说道：“我不是说你的宠物出卖你，而是那帮追杀你的人大约是通过某些手段追踪到了你的宠物踪迹。以前跟你们在一起我总能感觉到有那么些鬼鬼祟祟的人跟踪，可是现在，你的宠物不在，我也感觉不到那些人的踪迹。”多多解释完，问道：“你认为呢？”
　　池小柒皱眉，不语。
　　多多继续说道：“你刚说你的宠物被抓了，这就更加说明了他们能够追踪到它。你想嘛，你的宠物是神兽，总会有些特殊的地方。你想想，那到底是为什么，能不能找出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以免救出了你的宠物，仍旧逃不出那帮人的手心。到时我可是完不成我的任务了。”突地大声说道，“喂，小子！不然你还是先把钱付了吧！万一你被抓去了，我那煮熟的鸭子就飞掉了！”

　　“你把风祈救出来，钱立刻给你！”池小柒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单独行动，可是钱在风祈身上，为了那十两银子多多是不可能放下他不管的。
　　“好呀好呀！”多多将头点得好似小鸡啄米。
　　池小柒很想咬他。

　　二、

　　墙壁上挂着的火把烧得正烈，映照着窄小的地下室如血般的鲜红。
　　这是暖金阁后院另一处隐秘之地，一间窄小而阴暗的地下石室。
　　石室顶上悬挂着许多看不出颜色的薄纱，一圈圈将正中间设着的祭坛包裹住，祭坛上摆满了的是七零八落的骷髅，祭坛前摆放着的是装满红得发黑的血液的坛子。
　　黑色的斗篷将血坛旁站着的人全身笼罩，只露出一双毫无血色而又骨瘦如柴的手。

　　朝寒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地方，那种无处不在的阴暗与死气沉沉仿佛将天下的生机全部抹去，留下的只有绝望与悲鸣。
　　苏弄一让他接手了陈幕的工作，往返这地下与地面之间。
　　这是惩罚，朝寒清楚地知道。
　　当苏弄一微笑，整张俊颜全部舒展开来时，他就知道他的老大是彻底生气了。
　　他也很清楚，弄丢了池小柒，苏弄一没将他杀了那便是仁慈。
　　所以，当苏弄一微笑着让他接手陈幕的工作时，他是一个不字也不敢多说。惹急了老大，会比把他丢进锅子里煮还要恐怖。

　　“我要血。”幽幽的女声传来，那黑色斗篷的女人端着一个碗来到朝寒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路。
　　朝寒无奈，拔出匕首便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上一刀。
　　眼见着自己的血点点滴滴地流进那沾满血渍的破碗，朝寒十分之郁闷，深感苏弄一惩罚人的技术是更上一层楼。
　　以前他犯了错误，老大往往将他送进晃金楼，捆在某处隐蔽的地方，点上穴道，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的眼前上演一场场活色生香。精神上创伤虽大，但时间一久，他便也能承受一些。现今，老大除了让他受到精神上的创伤，连同身体也要一并遭受不幸。

　　斗篷女人没有抬头，朝寒低头时只能看见女人鲜红的唇瓣，下巴上惨白的肌肤。
　　这女人名为真，是步葭找来的，会巫术，能够帮忙找到逃亡的池小柒。
　　也不知步葭那冰山是如何将这女人找到，真看起来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朝寒是不信巫术这一套的，但这女人找到的池小柒的踪迹总是那么准确，出不了一丝差错。
　　朝寒听说她的巫术，每用一次，生命力便会减少一些，如今真的这副模样比之步葭刚找来她时，委实瘦弱苍白太多。

　　朝寒一直疑惑，既然会消耗生命力，这女人为何不拒绝他们的要求。
　　步葭的性子他是知道，心狠手辣，为了苏弄一可以杀生掠夺无所不为。原是猜想真是受那座冰山威胁而不得为之。可是真在这里，除了每日给她提供鲜血的人进来外，根本没人来监视她，想要逃，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真却没有逃。
　　每日里只见着她忙忙碌碌，口中不知叨叨念念些什么，总给朝寒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说到底，朝寒根本没见过真的模样，她从不出这里，也从不脱下黑色斗篷。

　　想到这，朝寒忽地想到，她有几日没有沐浴了？不禁低下身子，伸出头皱皱鼻子。
　　真往后退一步，朝寒的血便啪地一声滴到地上。
　　他回神，有些尴尬。真在他的伤口倒上夜梦徊给的药，他便运了内功将血止住。

　　“谢谢大人的血，请您再稍等会，稍等会……”真喃喃着转身，走到血坛子前面，将刚得到的新鲜血液缓缓混进里面原本装着的血内。
　　两厢血全部混合，鲜红的血液突起晃动，渐渐形成小小的漩涡，变为金色，映照着整个房间也变为金色。隔会金色褪去，真身子往前仰去，往坛子里看。
　　“池小柒正往这厢来。”真说道，转身，“大人，请您对苏将军说，让他耐心等待，池小柒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
　　真的声音渐低，最后变为喃喃自语。

　　朝寒点点头，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太压抑了，真的模样像个十足的疯子！不！她就是一个疯子！
　　朝寒忍不住想到，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他想，他一定要找到方法将功赎罪，好将这鬼差似的任务给丢掉！

　　朝寒来到暖金阁大厅，脚步刚踏进门槛便是一顿。
　　放眼望去，这大厅可真是空旷地很。
　　苏弄一坐着喝茶，步葭躺在一旁玩弄炭火，陈暖不在，大约是去看陈幕了。而夜梦徊，毋庸置疑，定是被请去替陈幕治伤。
　　这大厅里剩下的两个，朝寒都不太能对付。
　　但是犹豫只是一瞬，他的脚步顿下之后又立刻踏了进去。

　　苏弄一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问道：“如何？”
　　朝寒答道：“她说让你耐心等待，池小柒很快就要来了。”他心里总不愿说出真的名字，隐约觉得说了出来就亵渎了她一般。
　　苏弄一笑笑。
　　朝寒觉得他仿若早已知晓答案，这厢自己回了话，只是让苏弄一确定了一回。

　　朝寒大咧咧坐下，心想这心虚定不能被老大给瞧出来。
　　他伸手想拿过杯子喝点茶水什么的，苏弄一微笑着对他投去一眼，吓得他赶紧收回手。
　　老大还在生气中，万不能碰上刀口。

　　“去，看看陈幕的情况，然后看准时机，一不小心让他知道先前那事，就是我干的。”苏弄一如是说道，端起了茶杯晃荡，“回头等七七回来，我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朝寒听闻旁边软榻那厢突地发出呲的一声。
　　他称是后起身，回身间对步葭投去一眼，匆匆离开。

　　大厅里安静一会，随后呲呲的声音再度响起。
　　“先前朝寒说的那人，你可有什么想法？”苏弄一蓦地开口问道。
　　步葭翻了个身，面对他露出如花笑靥：“能想到的唯一人。”
　　“与我相同？”
　　“可能。”
　　苏弄一皱眉。

　　步葭笑意渐浓，起身迈着曼妙的步子来到苏弄一身旁，一指点上他的肩头，说道：“弄一，你想到的是谁？”
　　苏弄一抬头正对上步葭娇媚的笑脸，他不动声色的躲过她的触碰，迈步走向厅外。

　　一地的雪白景象，干枯的树枝上布满冰凌，一根根垂下，透明闪着光芒。

　　“我能想到的唯有秦中泠，可是，他与那男人年龄不符。”苏弄一说道。
　　步葭并未跟上，她一旋身坐在苏弄一原先的位置上，伸手拂过他方才喝茶的杯子，眼神是无限的眷恋，却是在下一刻将其打碎。
　　砰地一声丝毫没让苏弄一感到意外，他只是望着苑内单调的景象，然后听到身后那名妖娆的女子用低吟似的声音说道：“弄一，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它叫做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