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刀美人殇》楼绯言

11、1*2

　　一、

　　传闻，颇磨有一处老林，老林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一池泉水，终年冒出带着一股淡淡莲花味道的温泉。
　　这股温泉是疗伤圣地，同时能够洗去任何易容药物。
　　据说那处温泉是由天上某位神仙下凡，留下的一滴泪而形成的。药用功效极其好。
　　既而各方医者对其趋之若鹜。
　　曾有人花大价钱寻找过那池泉水，可惜寻了颇磨每一寸土地，却是未曾真正找到过这池泉水。
　　世人相传太过玄乎，人们便称此泉水为隐泉。

　　本是在池小柒进入温泉的那一刻，多多便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就像池小柒整个人都在变化。观察一会觉得也没改变什么，便以为是错觉。可是不久后，他就看见池小柒脸上渐渐褪色，原本清秀的面容逐渐露出光洁如同白玉的肌肤。
　　多多立刻明白过来，方才感到的不对劲，是因为他看到池小柒身上的皮肤变得异常细致。那小子还在认真擦洗身体，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待至池小柒身上的易容完全洗去，多多也就有些呆怔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看过绝世的美人，从未见过如此的妖冶魅惑。那小子举手投足间那些孩子气的天真，非但没有减少那些魅惑一分，却是让他看起来更加诱人。
　　多多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眼前的少年。

　　每个人都喜欢看漂亮的东西，所以，多多当下决定，不要告诉池小柒他的易容已被洗掉，就这么对着这样的美人可比对着周围那堆破石头好多了。
　　于是，他与池小柒一如往常地打闹，正常聊天，视线却未从他身上移开。
　　他感到池小柒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东西，就像是魅魇，不断吸引他人靠近，无分男女老少。
　　即使是因为害怕他银色的发丝而惊恐后退的池小柒，所表达出来的倒也不是那种“你不要靠近”的意味，那种害怕的神态竟让人更加想要靠近，不管是抱着想要继续让他害怕还是不忍看见如此人儿伤心想要上前安慰的心态，多多断定人们都不会丢下这样的少年不管。

　　多多被自己吓了一跳。
　　只是容颜改变了，竟能达到这种效果？
　　眉头微微皱起，他心想，红颜祸水这种东西果真是存在的。
　　幸好自己定力够强，能够忍住内心那些奇怪的心思，但这小子再这么赤裸地在他面前洗澡，迟早都会出事。
　　万不能让他以这样的容貌在外抛头露面，大约麻烦会像苍蝇般追着他们不放。

　　想到这，他转身问道：“对了，小子，你那易容的药还有吗？”
　　池小柒愣，双手覆上脸颊，继而猛地伸出手，入眼的是光滑如丝的肌肤。
　　池小柒立刻忘记害怕，学着多多方才的模样将自己整个埋入烟气朦胧的泉水中。

　　多多笑，挠挠头，便起身穿了单衣坐在火堆边，一边挑着烧尽的木炭，一边说道：“小子，你想和我一样？”
　　静了一会，池小柒猛地从泉水中冒出头。

　　多多看过去。
　　在月光的照射下，池小柒浓稠的黑色长发盖满全身，只能看清一些裸露在外的皎洁肌肤，若隐若现的红色樱桃，冒着热气的水珠顺着他鬓角的一些短发滴下，顺着光洁的皮肤落回温泉中。他的眉头微皱，眼睛映着火光发出夺目的光芒。
　　竟是像出没在夜里的妖精般，魅惑人心！

　　多多咽了下口水，心惊自己竟对这小子起了兴趣，尴尬低下头，戳戳火堆说道：“温泉泡着很舒服，可也不要泡太久了，皮肤会皱的，这样就不……”原是想说“这样就不好看了”，结果被池小柒一个眼神给原路打回。
　　看来这小子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

　　池小柒从温泉里爬起，卷了件单衣坐在多多对面，眼神未变，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多多看看他，答道：“你进入温泉的那个时候。”
　　池小柒咬唇，一想到自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还在与多多如此打闹，登时懊恼不已。

　　多多见他愈发不悦，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安慰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闭了嘴在一旁继续玩他的木炭。

　　“喂，你有没有易容的药？”好半天，池小柒终于开口，只是眼睛瞥向一旁，面上有可疑的红晕。
　　多多眨眨眼，答道：“有的。”
　　池小柒眼神一闪。
　　“可是用完了。”
　　多多的头上猛遭一棍。

　　“哇哇！你干嘛偷袭我啊！”多多捂住头，一脸委屈地哇哇大叫。
　　池小柒收回木棍，懒得理他。

　　“我又没骗你，真的用完了。”
　　“用完了那就用完了！你干嘛说还有啊！”
　　“可是本来就是有的。”多多依旧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池小柒对于他的莫名委屈完全没辙，竟是找不到词来反驳，心里十分忿恨。
　　多多揉揉头，然后继续拨弄他的木炭：“我只剩下染头发的药了，虽然剩的不多，如果你要，借你使使也是可以的。”
　　迎接多多的是池小柒再次的发飙。

　　二、

　　池小柒生了会气，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泉水问道：“这温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隐泉？”
　　多多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池小柒抬头看天，发现天空上零零星星地飘着一些白色的小点，落到距他们俩头顶三丈开外就突然不动，随即融化，消失。
　　池小柒很是意外，伸手指着上面问道：“那是什么？”
　　多多瞥一眼，答道：“那是雪。”
　　池小柒无言。
　　多多再答：“那是结界。”

　　池小柒猛地收回手。虽然已经想到，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结界这玩意除了他们池家，可就再没听说有谁会的了。
　　这结界想必就是那些医师穷其一生也无法找到这泉水的根本原因了。
　　可是谁会在这边建这么个结界？眼前这男人又是怎么知道这里，并且能够安然无恙地进来的？

　　池小柒看着多多，思考着他的身份。
　　季北年的徒弟，乞丐似的贵公子，玩世不恭的性格，需要隐藏的银色头发……
　　池小柒得出来的结论便是：没有头绪！

　　多多见池小柒观察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现在的幼稚小子已经变得美艳非常。
　　看见多多对自己腼腆一笑，池小柒才想起他现在已无易容。皱皱眉，也不想其它，从地上掏了点泥，毫不犹豫地抹在脸上。
　　多多先是一愣，随即大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池小柒拿出棍子就要敲多多的头。
　　多多赶忙躲开，收敛笑容说道：“你别在意太多，你长得再好看我也会管好我自己的。”
　　多多这句话却没起到什么实际效果，反是让池小柒愈发愤怒，拿着棍子追着多多打。

　　“喂！干嘛还要打我啊！我都说我会管好自己的！呀！别打脸！我还要靠这张脸娶老婆的！”多多边逃边喊。
　　池小柒边打边喊：“吵什么吵！留你双眼睛就行了！”说着一棍子打头！
　　多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继续躲他。

　　其实池小柒并没有动真格要揍他，大约是觉得气闷在心里实在憋屈，再怎么也得找点事做发泄一下。
　　什么叫刀子嘴豆腐心，多多可算是了解了。
　　于是他陪着池小柒胡闹，也好消磨消磨时光。

　　一直等池小柒闹累了，两人才算恢复和平坐回火堆旁。
　　池小柒呼呼喘气，却见对面多多心平气静，甚是不甘。

　　多多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块，抬头对池小柒笑笑。
　　池小柒一扭头，心里想着风祈的好，多多的坏。
　　多多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说道：“还是把脸洗洗吧。”
　　池小柒不愿意。
　　“我又不是没见过。我要是真要做什么，还会等到现在？”
　　池小柒有些犹豫。
　　“明天我给你想办法弄点易容药来。”
　　池小柒终于点点头，乖乖跑到温泉边洗了把脸。

　　回到火堆旁，池小柒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多多嗯了半天，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比如，我也算认识季北年，只听她提起过她有秦中泠这么个徒弟……”
　　多多嘿嘿笑着，说道：“你想问我师父她怎么没提起过我？师父她大约是觉得我丢人，摆出去有碍颜面。你想我这样的身手，混个将军什么的其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这人懒，所以平白荒废了师父她教我的功夫。以至于她对我的事绝口不提。”
　　多多依稀记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季北年最后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你与我从此以后断绝一切关系”，或者是“你与我从此以后两不相干”，还是简单的一句“以后别再来找我”……
　　还真的是记不清了，可是意思大抵便是如此。

　　多多想着想着又开始微笑，眼睛完成两枚弯弯的弦月。
　　撂开肩头的头发，多多褪下单衣一角，露出肩膀，然后转身。
　　池小柒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不明所以，盯着他的肩膀看去，然后突然惊呼道：“啊！你的莲花！”
　　多多穿回里衣坐正，说道：“我没有莲花，刚刚你看到的是画上去的，用一种比较难褪色的颜料。”
　　“那你不是季北年的徒弟！”池小柒肯定说道。
　　多多正色道：“我就是季北年的徒弟！”转而又嬉皮笑脸，“只是入门时我还小，怕疼地很，师父要给我打上印记的时候我死活不肯，所以她就只给我画了朵莲花。但我还真是季北年如假包换的徒弟！对天发誓！”多多举手。

　　池小柒摆摆手，表示不用他发誓，继续问道：“那你的银色头发呢？”
　　多多摸摸头发：“这个？这是天生的。听说家族里曾经有人的头发也是银色的，那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之后一直没再有带着银发出生的人。到了我这一代，就突然出了我这么个稀有传人。”
　　他的银发也是季北年为何收他为徒的原因所在，因为几百年前，那带着银发出生的男人曾经手握妖刀，一统了天下。
　　不过他们那族最后还是没落了，银发的统治者一旦逝去，代表天上地下独尊的妖刀便失了踪影。
　　之后乱世再起，天下割据。

　　当然，人们只知道这天下分而合，合而分，对于那银发男子以及妖刀的事情，却是无人知晓，便是历史中也无记载。单单只有一些相关人士知道。
　　多多知道，因为他的族人将一统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于是这一切促成了他与季北年的相遇。

　　池小柒还想继续对话，冷不防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脸一红，尴尬地抱住肚子看着多多。
　　多多笑，起身将衣服一件件穿上。眉头皱皱，心想这烤了半天火的衣服，怎么还有些潮？
　　虽然潮，多多仍旧穿上，至少里衣那是干的，其他的大不了用内力烘干。

　　“你要干嘛？”池小柒起身问道。
　　“给你找吃的去。”多多仿若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一句回话让池小柒觉得自己方才那是明知故问。

　　池小柒对于多多慢慢衍生出一种感激的情绪，对他投去的目光也同样带着几丝感激。

　　多多穿戴完毕，提了剑准备走人，突然转身对池小柒说道：“啊，对了！你付我银子的时候能不能再加点伙食费？”
　　代替池小柒感激目光飞来的，是一块烧地火星四溅的木块以及一声怒吼：“走了你就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