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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冲田总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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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田屋事件中,长州和肥后的激进派分子总共是7死12伤,这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以这个时候的新选组实力来说。
这19个人中,冲田不知道占了多少呢?
在组内集会的时候我混在人群中一边听五番队队长武田观柳斋通报着战绩,一边喝着茶水昏昏欲睡。
“这次表现及为突出的有两人,”武田那令人厌恶的小扇子轻轻一扬,指向下面的人群,当然也就是我们站的地方,“一番队队长冲田,和三番队队长斋藤。”
噗——斋藤那天晚上也在池田屋?
旁边被我喷了一脸茶叶的队友掐住我的脖子用力摇晃着,可我却朝斋藤房间的方向望去,直到自己快断气了才反应过来拜托队友放手。
本来以为那家伙根本没有参加这次的任务呢,不过想想也是,组内剑术号称第三的斋藤怎么可能不出席这么重要的任务呢?
“可是啊……表现出众什么的,竟然和冲田排在一起了。”我摸着被掐出红印子的脖颈。
“就是,没看到他的影子的说根本。”刚刚还对待我想杀父仇人一样的队友也附和了起来。
“得了吧,哪有那种日语啊,你是外国混进来的间谍没错吧,快回阿拉斯加去吧。”
“那里是哪里啊混蛋!”
上面正说什么说得起劲的武田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用小扇子朝这里一点一点的,“我说,要私下交谈的也要象样一点吧,发出那么难听而且引人注意的声音是为了特意让我给一点惩罚吗?”
我吐了吐舌头,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有永仓队长在的话,是不会让心爱的部下受刑的。
武田叹了一声,又道:“由于冲田这次出色的表现和巨大的贡献,组内决定给冲田君特殊的奖励。”
下面的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哎——?”的疑惑声。
而我没有。
我意识到冲田做出的贡献不止是杀了多少人这么简单,而在于杀了什么人。
我用目光朝武田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家伙果然也在习惯性地用高傲的目光扫视了下面的人,当然也成功地发现了我询问的目光。
“咳。”他咳嗽一声自我满足了一下,“你们中有人在嫉妒。不过如果你们有谁说自己也杀了像吉田稔麿或者松田重助这样的人物的话,也可以申请特殊奖励。”
队士们有不少继续发出疑惑:“什么吉田松田的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接着这帮人被另一大半人敲了脑袋。
武田坐在上面更加得意了,用扇子敲了一下膝头,接着说:“长州藩吉田,和肥后藩松田,斩杀了这样关键的危险人物的冲田,难道不该受到表彰吗?别说你们没有运气遇到大人物,就算遇到了,你们的剑术又如何能与那些人匹敌呢?”
不少之前不服气的队士噤了声。
我低下头,悄悄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是没有运气,而是没有实力吗……
冲田总司。
我想跟你砍一架看看。
散会之后,我窝到了斋藤那里。
“喂,没有看到你啊,你怎么会是贡献最大的呢?还和冲田一块受到表扬……虽然表扬你们的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武田啦。”跟他说话的时候就不用特意艰难地发出声音了,很舒服。
“哦,那个时候啊。”他瞥了我一眼,继续研究手中的陀螺构造,“在三条桥后面的河滩,解决逃跑的家伙。”
我“啊”了一声。本以为新选组完全是靠硬碰硬地搜索、围剿,没想到原来也有埋伏啊,而且带人埋伏的是这个家伙的话,逃跑的人还真是可怜啊。
这个全新选组中最大贡献之一的男人没有对我的“啊”产生任何反应,继续试图用看的来了解陀螺的玩法。
“切~”我不屑了一声,从榻榻米上爬起身去找山崎玩。
晃到山崎的房间时,房门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敞开着,紧闭的纸们中传出一个让我有点小怕的冰冷的声音:
“你确定么?在没有具体诊断过的情况下。”
“是。在下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医者,在下也从小耳濡目染。而且吐出的血,颜色比砍伤时流出的血要鲜艳些。”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我愣在了原地。是在说冲田的事么?那个人已经隐约感觉出冲田君身体的不妥了吧,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局长?为什么还总是让冲田君出任务?为什么还让他参加那么危险的池田屋任务?为什么……
那个男人,根本就是魔王吧……
在我愣着的期间,纸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被我称为魔王的男人。
土方岁三。
经过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分明是不屑和厌恶。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从他眼里读出的东西,让我同样想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虽然我知道他除了看局长时除外,平时对谁都是这种眼神。不过还是感到不爽,这个让人浑身不痛快的男人,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两面三刀表里不一还对局长以外的人万年扑克脸。
大概是我心里所有负面形容词都在我的面部体现了出来,山崎笑得很无奈地一边拉我进屋一边小声提醒道:“喂,表情,表情,太恐怖了。”
“冲田到底怎么了?”我像在自己家一样擅自打开壁橱,扯出迭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扔在墙角,然后靠着躺了上去。
“我说你……算了。冲田啊,我猜他是肺痨。”
我摆手,“别说那种废话,我知道。关键是他现在的病情。到了吐血的状况应该很难救了吧,即使他在坚持用药。”
“哦哦。”山崎瞪大了眼睛,“你已经知道他是肺痨了么?唔,你说的不错啊,到了吐血的晚期才发现,的确不好治呢。之前他开始有轻微咳嗽状况的时候大家似乎劝过他让他休息或者看大夫,不过那家伙一直以为是小病,不愿意因为感冒之类丢人的理由休假。唉,还这么年轻的说……”
说着,山崎伤感了起来。
我倒是没有多少伤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秀,那个暗自钦慕着冲田的女孩,她要如何接受冲田将不久于人世这个事实呢?
说到不久于人世,冲田既然已经去西医那里看过了,也就是说他自己是知道的……
一时脑子有点乱,毕竟自己的姐姐死前是那样的,多少对这种动不动胸口一片鲜红的病症有点过敏了。
“切,太沉重了,我回去睡觉了。”我习惯性地摆着手,从被蹂躏得乱糟糟的被褥上爬了起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出去,一回头看到山崎正带着若有所思地表情收拾着被褥。
说是回屋睡觉,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只好在八木家里乱晃荡。
冲田总司正在院子里,练剑,这里是可以最常见到他的地方。
“哟,一番队长桑~”我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他没认出我来,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他才恍然似的拍了一下脑门。
我在水池旁的大石上坐下了。
“我说队长桑,你的剑术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挥刀呢?”
虽然心里真正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却用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起话。
“呵~”他放下摆好架势的竹刀,温和地笑了,“你认为我强吗?”
一时间我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柔和之中却透出耀眼的光,跟太阳的灼热而耀眼不同,那是看似温和柔弱却不经意间能燃起火焰的吸引人同时也让人感到恐怖的光。
“……啊,强,很强。”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终于彻底把竹刀放到走廊上,也在另一块石地上坐了下来。
“呵呵,是啊,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强。可是,还不够,还不够强啊。”
“为什么呢?”
他依旧笑着,跟两年前我看到的那个因为抢女人失败而鼻青脸肿地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的冲田,与其说是个少年或青年,倒不如说根本不像人类,不论从外表还是思想去推论真是年龄都是不可能的,他的心灵,怎么了?
“我啊,一辈子输给两个人过。第一个是近藤先生,第二个是山南先生,不过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是,在这个之前的事情。”他笑着摸了摸头顶,那里有一块稍显刺眼却丝毫不破坏冲田的美感的光滑的月代,“是的,是在为了伪装大人跟近藤先生他们一起来京都,而自己动手剃掉头发之前很久很久的事了。现在,已经不记得‘输掉’这个词具体的含义了。”
“啊。”被他眩目的笑容彻底迷住的我憨憨地应和,“那么,为什么,还要不停地继续变强呢?”
“呐,你如果活到70岁的话。”他突然整个上半身转向我,像个小孩子似的天真而认真地盯住我问,“你的剑术会比现在提升多少?”
“阿莱?”我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杠了一下头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应该至少三到四倍的样子吧。”
“那我呢?你觉得我如果活到70岁,剑术还能提升多少?”
我内心“啊”了一声,突然隐约知道了他的意思。
“如果”能活到70岁……
“五倍……不十倍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对你来说。”
“是了~”他轻快地答了一声,愉快地拍了一下膝头,从石地上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的竹刀旁,拿了起来,“所以啊……在那之前,我当然要努力练习啊。我要活70岁,在我死之前,我的剑术是现在的十倍……就算只有五倍也好。因为现在还不够强……所以……所以……”
他回头灿烂地一笑,起身继续开始挥刀。
我坐在远处一动不动。
混蛋……混蛋……这让我想起了姐姐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无论如何都要和尚不成气候的弟弟比剑。
虽然最终目的不同,不过姐姐和这家伙不都是努力把本应属于自己更长生命里的东西,压缩到剩下不多的时日中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非死不可呢?为什么只有死这一种方法呢?如果只是失去一只手的话,以冲田的实力,照样可以继续当剑豪啊,或者失去双腿,或者内伤不愈,总之那种惨状都也还活着啊,为什么非要死不可呢。
原本想试探他对自己病情的想法,却没想到试探出这么个状况。
在眼泪奔涌出来之前,我先奔了,奔到我第一个走出来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依然在用视线和陀螺奋斗着,看到我之后吃惊地皱起了眉头。
“我说,之前我以为是自己好命,每次都碰巧看到你哭,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每次哭的时候会特意跑过来让我看到啊……”
“啰嗦!”粗暴地打断他的嘲讽,我扑到他身边,“混蛋,肩膀借一下。”
“……我以为你还知道在借东西的时候要彬彬有礼。”虽然嘴上不留情,斋藤却放下了陀螺,轻轻抚着我的背,“好了好了,你以为你多大了。”
“要、要你管,总之跟你这个大叔比起来年轻很多就是了。”我抽噎了一下,用和他斗嘴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过分,什么叫大叔,我可是比冲田还小两岁呢。”
“哎哎!!!!!!!”听到这话的我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哭,迅速从他肩膀上竖起身子,捧起他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我说,靠得太近了你……你想做什么啊……”被我当成古董几乎要用放大镜看的男人发出不满的抗议。
我没有理会,继续左右瞧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帅脸。
“喂。”他的声音有点小怒的迹象,我立刻识相地松开手,并迅速趴回他的肩头。
“天保十五年啊……简直不敢相信。”
“哼,我来告诉你吧,你们队长的生辰在天保十一年。”
“哎哎哎哎!!!!!!!!!!!!!!!!!!!!!!!!!!”
永、永仓队长……是天保十一年生人…………
这个就不是不敢相信了,根本就是不能想象。先不说队长的体格,单是那样成熟沧桑的一张脸,也让人没有办法想象他只有二十六啊啊。
“惊人吧,据说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与他是旧识,第一次听说他的生年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呢,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比他们小了五六岁的样子啊哈哈。”斋藤愉快地笑出了声。
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的我突然很想看土方“吓了一跳”的脸。
“说起来你看上去也不年轻啊,看上去比冲田大上四五岁的样子,结果竟然比他还年轻。”
“#他的脸算是特例吧……普通看的话我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啊。”
“啊。”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一丝危险的波澜,我再次不怕死地凑近他的脸观察了一会,“……不,完全不像二十出头,应该还更老一些……哇啊!!”
“你刚才有说‘老’这个词吧呐?!!!!!”凶相毕露的斋藤毫不客气地把我压到在榻榻米上,对我发起了无敌的瘙痒攻击。
终于,我在特意跑回去的斋藤的房间里暂时忘掉了令我想要哭泣的东西,玩得很开心。
然而冲田的笑容,却真正地称为了我心中一个痛,虽然还没有比上家族灭亡的痛,却足以使我同样记住并在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