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吟》暝色

8、夜雨春寒行漠漠

　　原空城坐下白马乃大漠名种，奔跑时四蹄如飞，虽背上多了一人，速度却半点不减，不多时已奔出数里开外。此时正当二月，冬春交替之际，乍暖还寒时节，一路行来枝上残雪未消，草叶初长，那风吹在脸上犹甚于刀割一般！原空城双臂将龙儿护在怀中，以防她滑落马下，一边纵马疾驰，他们一众三骑行的乃是僻静之处，最初行来路上还渐有人烟，行至日中时，已是半个人影俱无。直一口气奔出三四个时辰，见天色渐晚，原空城方才勒马停缰，沉声道：“此时离开楚州已有二百余里，就在这里歇歇吃些干粮，再作打算。”牛杨二人称是，翻身下马，李煜也随之跳下马背。
　　原空城拍拍龙儿背，道：“好了，我们可休息一会。”方觉龙儿在自己怀中不住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忙问道：“龙儿――不舒服么？”却见龙儿死死抓住自己胸前衣服，小小身体抖得更是厉害。旁边杨肃见状出言道：“城主，龙儿姑娘可是因我等纵马赶路，觉得身上有些冷了？”
　　原空城皱眉道：“龙儿，现下觉得如何？”一手拉过身上披风，将龙儿颤抖的身体围住。一手将她深深低下的脸蛋慢慢抬起，不由一怔！见她双颊冰冷，苍白得无一丝血色，嘴唇冻得隐隐现出青色，牙齿不断叩击出声。原空城内功深湛，即使三九严冬也只一袭单衫，并不畏寒，杨肃牛勇二人俱是学武之人，体格都要比常人壮硕几分；李煜虽不会武，但身为男子，总会比女子多几分血气。而龙儿先是被原空城拉上马背，而后又策马奔跑，已是惊怕非常。又兼白马疾驰之下冷气极易侵体，她半点武功全无，所以只半天之下，居然冻得如此。
　　原空城用自己披风紧紧将龙儿身子褱好，将她抱下马来，柔声道：“既是怕冷，为何不对我说？”他看着那少女牙关紧咬，柔弱的眼神中透出几丝倔强，才想起她本来就是哑子，又让她从何说起？哪怕她在这疾驰中一个手势，一个动作，都能让他暂停下来，可她却一直苦苦支持，直至冻成这个样子。
　　想及此，原空城不由对怀中仍不住颤抖的少女生出许多好感，低头向龙儿问道：“此时还冷么？”却见龙儿脸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双手欲用力推开他的胸膛，却如蚍蜉撼树，怎能推动分毫？原空城轻轻一笑，大手将她冻僵的两只小手握住，一股温热顺着手心传了过去，道：“不要动，过得一会，身体就会暖和过来。”
　　忽听哗啦哗啦几响，却是杨肃牛勇一人抱了一大捧干柴扔到地上，杨肃道：“城主不要担心，一会我们二人将火生起，龙姑娘身体就会暖和。”原空城点头道：“不错。”见二人已将火生起，便将龙儿抱到火堆旁，让她烤火。自己同牛杨二人一道，将包里干粮拿出来在火上烤热。李煜也凑过来，将身体凑近火堆。他们此时是在一林内歇脚，又是已近傍晚，待潮气渐渐升起，比起此刻只有加倍寒冷。
　　牛杨二人分头在四周绕了一圈，回来时却是沮丧无比，这诺大一片林子，周围竟连个小小土地庙也无。原空城听后神色自若，让二人将马匹拴在大树上，以防马儿走失。又将烤好的干饼肉脯分给众人吃下。李煜呆呆坐在火堆边，突然道：“这里没有客栈，我们今晚可怎生是好？”
　　原空城缓缓道：“这方圆百里，并无人烟，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在这里过上一晚了。”
　　“什么？？你让我堂堂王储，就睡在这枯叶堆中么？”李煜又惊又恼，差点跳起身来指着原空城的鼻子大骂。
　　原空城轻轻一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以苍穹为盖，枯叶为床，又有什么不好？”
　　李煜怒道：“你――”，直是气得咬牙切齿，恶上心头。他虽心中无数次闪过想将眼前这个温和男子碎尸万段的打算，却终只是想想泄愤。原空城平素性子极是温良内敛，但只要他真的发怒――
　　又有几人能承受他的怒气？

　　眼看旧火燃尽，新柴又生。牛杨二人又自行李中拿出几张上好兽皮，选出几张为众人铺在地上，又拿出几张当作被子，兽皮既能隔湿，又可御寒，在野外用来最是适用不过。待分到原空城处，原空城指指龙儿，道：“我不怕冷，我的就给这个女孩儿盖上就好。”龙儿大惊，连连摆手，示意不要。牛勇笑道：“城主让你拿你就拿着！客气甚么！若你冻出什么病来，才是给我们添了大麻烦。”说罢用力塞在她手上。
　　李煜嚷道：“那我呢？我怎么办？”连忙接过兽皮将自己褱了个严严实实，如个粽子也似。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李煜直感到那风竟似透进兽皮直钻进来，浑身上下无一不冷，身不由已又是一阵筛糠般地大抖。
　　牛勇见他冻得一副可怜相，哈哈大笑道：“这点小风而已，有什么可怕！老子我水里火里都去过，可不象你这小子个熊样！”说罢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双手猛地拉开衣服两边，露出黑郁郁的胸膛，道：“男子汉大丈夫，小冷小热算得了什么？”
　　杨肃见龙儿马上将头扭转，不敢看牛猛裸露的胸膛，不禁摇头苦笑道：“你当我们都象你皮糙肉厚、水火不侵么，还不将衣服穿好！”自马背上取下一个皮袋，对原空城道：“城主，我们还余半袋米酒，不如每人喝上几口，也可御寒。”
　　原空城点头道：“也好。”接过皮袋先喝了几口，便递给李煜。李煜皱紧眉头，伸手接过皮袋，见袋外面斑斑点点满是酒痕，隐隐透出紫黑色。心忖道：“我好歹也是南唐王储，这样龌龊的东西，怎可下咽？”勉强将袋口凑到嘴边轻抿一口，便递还给原空城。原空城将他种种表情看在眼里，只是一笑，将皮袋递给龙儿，道：“龙儿，你来喝一口！”
　　龙儿整个身子都被兽皮包得紧实，只露出头在外面，一双大眼在黑暗中显得更是明亮，她咬唇沉思半晌，方才自兽皮中慢慢伸出一只手来，将皮袋接过。听得原空城对她说道：“大喝一口下去，便不冷了。”便真就紧闭双眸，张吞了一大口米酒下肚。原空城见她张口便喝，要待让她喝得慢些却已迟了。只听得龙儿一连串大咳从口中溢出，大半米酒喝下去又呛得吐了出来。
　　这下不但牛杨二人见状大笑，李煜笑得尤为响亮，边笑边道：“你――你难道不知道这酒是要一点点喝的么？象你这样强灌下去，不呛出来才怪！”龙儿用力摇头，小小的身子在兽皮中抖得更加厉害。原空城亦不禁莞尔，伸出手来拉过龙儿，将她流出的眼泪用力擦去。
　　龙儿只觉那米酒下喉又辣又烧，直如吞下块火炭一般，眼泪不由自主“唰”地一下流出。这时突然自旁边伸过一只大手，为她擦去脸上泪水。龙儿大惊之下便欲躲闪，却已躲避不及，被这只掌心粗糙的大手在脸上擦拭个正着。
　　原空城为龙儿擦干眼泪，又伸手在她背上轻拍，道：“这下可好了么？”却见龙儿头用力向下低去，死死闭住眼睛，一张小脸不知是喝酒使然，还是害羞所至，早已红透双颊。不由一怔，过得一会才晓其意。连忙放开她手，任她将小小身子挪到离火堆最远的角落边。
　　牛勇看在眼里，他是个粗莾汉子，大笑道：“有什么好扭扭昵昵的！有多少好看的姑娘家都喜欢上了我们城主，你一个小丫环让城主这样照顾，可不知道是上辈子烧了多少柱高利香修来的福气！”杨肃见龙儿紧咬下唇，眼中隐闪不悦之色，皱眉低喝道：“老牛――你可是又喝多了么！满口胡柴！”
　　牛勇正待要回言反讥，却见龙儿突然满脸惊慌失措，手指不住指着身后的一处黑暗角落，她刚刚躲原空城好比洪水猛兽，这大惊之下，居然跌跌撞撞又扑进原空城怀中。
　　原空城见龙儿自己“投怀送抱”，笑道：“怎么了？”却也任她抱住自己，向她所指方向看去，却见黑暗中突然出现两个绿色光亮，不住莹莹闪动。龙儿抬头瞥了一眼，见那光点越闪越近，直向他们火堆飘来，吓得将头死死埋在原空城怀里，再也不敢抬起。

　　杨肃牛勇二人见状，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二人将手伸向腰间，已握住各自兵器。这深山老林中危险之物甚多，虽说五人中倒有三人武功颇高，但也不能说能算万无一失。再兼是在夜晚，月色不明，多高的武功也得打了折扣。
　　眼看那二点绿光越来越近，正在剑拔驽张之际。却听得原空城叫道：“小灰――？！”那绿光应声而动，发出一声欢快的狼啸，一头硕大无比的青狼自黑暗中倏地跃出，直跳到原空城面前，不住起劲摇尾撒欢，要不是个子实在太大，简直象极了一条大狗。那小灰个子庞大，又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对原空城忠诚无比，但原空城却未将它束缚在身边，只让它远远跟随左右。青狼早已悄悄跟踪了他们一天，此时见到主人，亦是一种欢喜劲儿直透出来，在原空城面前又蹦又跳又舔，显得高兴已极。
　　饶是原空城沉稳如此，此刻也不由笑出声来，拍拍仍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的龙儿，道：“不要怕了，你看，那两点绿光，实则是小灰的眼睛。”看见龙儿羞得脸红如霞，忙从自己怀中站起身来，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小灰睁大一双碧绿的狼眼，看看大笑的原空城，又看看站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龙儿，突然跑到龙儿面前，讨好地舔着龙儿的手指，甚是亲昵。

　　眼看夜色渐深，原空城看看众人，往火堆中加了几根木柴，随即在这堆火不远处又拾起一堆木柴重新点着，对龙儿道：“你是女子，还是睡在这里。”见小灰一直跟在龙儿脚后，拍拍青狼，示意青狼守在龙儿脚边；又让牛杨二人将李煜围在中间，形成合围之势躺好，自己才和衣睡下。不多时，林中竟下起绵绵细雨，只听得噼啪几声轻响，两堆火在细雨中未支撑多久，便都灭了。

　　此章已完，祝大家国庆快乐！
　　另：今天早上又看了一遍，擦汗呐！头一次文中出现了这许多错字，马上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