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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风光杳,断前言 ...

  •   南荒八魔一个个仿佛傻了一般,张口结舌地坐在地上,那少女的声音似是施了什么可怕的法术,一遍遍无休止地在脑海中不住重复盘旋,直到把所有的念头都赶了出去,只余下她的问话――
      “人是你们杀的么?”
      八个人如痴如醉,眼神呆滞,异口同声道:“人是我们杀的。”“我杀了五户。”“我把那爱哭闹的小鬼一刀捅了。”“我杀了七八个……”
      原空城越听越怒,大喝道:“死有余辜!”总算把八魔的魂喊回身体,只是他们本就被原空城剑气重伤,这大喝是含怒而发,蕴了深厚内力,震得八魔口吐鲜血,神情更是萎靡。原空城冷然道:“说出谁指使你们来此杀人,本城主还可留你们全尸,否则,你们绝对要比这些死在你们手上的人更惨千百倍!”
      何仙姑宫髻零乱,花容失色,忙尖叫道:“城主,原城主饶命!这……这和贱妾无干呐……”嘤咛一声,身子软软躺在地上,她衣裳是用上好的淡红丝绡制成,同原空城对了一剑后,被凛厉的剑气割得破碎不堪,有不少地方露出内里雪白的肌肤。她倒下的角度有意无意中正与原空城面对,隐隐透出一对白乳,水汪汪的眼睛似泣又怨,向原空城怯怯看了一眼,又柔柔把头垂了下去,露出白腻光洁的颈项。
      原空城冷哼一声,道:“是么?”左手拉着龙儿,缓缓向她走去。何仙姑倒在地上,口中轻轻一声呻吟,一双眼眸泪光隐现,似是无比委屈不幸,又含着一种异样风情,看着原空城似拒还迎。身后七人中呼吸越来越浊重,竟是有人已经受不了她的媚态,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却偏偏受伤在身,不能冲上去为所欲为。
      何仙姑见原空城慢慢走近,含羞一笑,杏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得色,怯声声道:“原城主,贱妾只是一个小小弱女人,还乞城主多加怜护……”说着将眼眸一点点抬起,眼角秋波频送。突然“啪”地一声脆响,她还未看清原空城脸色,满是娇媚笑容的脸上便已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虽然没有内力,但何仙姑受剑气所伤,内劲一点也无,仍是被抽得七荤八素!捂着桃腮惊叫道:“原城主你――”却见龙儿缓缓收回右手,这一巴掌,居然是她打的!
      龙儿盯着她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在我水龙吟的面前,还敢用媚术惑人?”她眸子清冷如冰,那一双乌黑瞳仁竟不知何时泛出深碧色,深不见底。声音亦如千载不化的寒冰,如影随形侵入耳膜,施出的媚术顿时似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无一不冷!何仙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只觉嗓子一甜,“噗”地一口血吐了出来,再也没力气显媚弄姿,水汪汪的眼神立时收了起来,换上了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龙儿,似毒蛇般择人而噬,却再也不敢言语一句。
      龙儿缓缓道:“你杀了多少人?谁指使你们来的?”
      何仙姑听得这龙儿淡然的声音入耳,忙拼命咬紧牙关,想忍住不去听那奇异悦耳的声音,她心中明知若说出了龙儿所问的答案,原空城必然不会让她死的痛快,圣主更是不会让她活的逍遥。然而,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地说:
      “在这村子里,杀了五个男人,七个女人,三个小孩。圣主吩咐,除了得知水龙吟下落者,其余一概不留。”直到说完最后一字,何仙姑方才控制住自己嘴巴,惊骇莫名地指着龙儿,仿佛这一身青衣的少女,竟似是最可怕的人一般,尖声道:“你――你――”一张俏脸吓得扭曲,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空城怒极而笑,淡淡道:“你们南荒八魔,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嗯,八个人居然能做下这些人命,你也算死得不冤。”他最后一句是冲着何仙姑所说,右手轻飘飘挥出,拍在何仙姑顶门。
      何仙姑做梦也未想过这苍城城主在江湖上颇有侠名,人又极温和,出手却对她这个千娇百媚的尤物毫不留情!哼也未哼一声,便应掌倒在地上,身子抽搐几下,显是不能活了。
      余下几人斜在地上,都是自脚底直升出一股凉气!谁也没想到他一出手便杀了何仙姑!其中一人做乞丐打扮,连忙张口道:“我说我说!我们是圣主――”他话未说话,小庐中传出文痴说话:“是天目派你们来这里,是也不是?”小庐门慢慢打开,文怀玉坐在木轮车上,被武小瑾缓缓推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冲原空城与龙儿笑了一笑,道:“原城主,龙儿,别来无恙?”
      原空城同文怀玉见礼,道:“文前辈,原某来迟,希望未铸成大错。”他目光在文怀玉面上扫过,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却不知哪里不对。
      文怀玉笑道:“原城主能在此地同老朽见面,亦是有缘。”向龙儿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道:“龙儿,当时文爷爷让你跟着原城主,你可有为他添了麻烦么?”
      龙儿站在原空城身后,在文怀玉的面前,她又成了那个总是害羞的小丫环,又羞又怯地偷看了原空城一眼,摇摇头,突地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又点点头。
      原空城点头笑道:“文前辈,龙儿很好,是个很乖的小丫头。”他看向龙儿羞红的模样,冷峻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文怀玉慈祥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原城主,水龙一脉命运多舛,以后可只有城主,才能护得周全。”他回头看向武小瑾,柔声道:“小瑾,来,我们打个赌。”
      武小瑾见丈夫这样说话,不由奇道:“老头子,你又想打什么赌,在年轻人面前,可不许胡说八道。”说到这句,满是皱纹的老脸不由一红。
      文怀玉笑道:“小瑾,我打赌,明年的梅花,一定比今年开的更好……你……你可要好好记着,明年的梅花……”身子不由晃了一晃,话说不下去了。
      原空城见文怀玉脸色越来越白,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惊道:“前辈!”身形一闪,右手飞速贴到文怀玉后心,将一股浑厚的真气传了进去!
      文怀玉勉强笑了一笑,刚要张口说些什么,一丝血线已顺嘴角流了出来,直滴到雪白的衣襟上。龙儿大惊失色,叫道:“文爷爷,你怎么了!”武小瑾惊叫道:“老头子!你莫要吓我!!”忙抓住他瘦削的手腕,一搭脉门,竟发现他已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已至油尽灯枯!
      武小瑾身子狠狠一震,牙齿咬得咯咯做响,颤声道:“老头子……你……你炼的药呢?你那些灵丹妙药等着下棺材么!快些拿出来服上!”两道混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抱住文怀玉瘦削的身体,泣不成声。文怀玉本无武功,她虽在原空城帮助下破了幽冥催魂乐,但为时已晚,二魔的“音杀”已重创了文怀玉的心脉脏器,再加上他年老体衰,便是有再好的仙丹灵药,也救不回他的性命。他能坚持到此时,已是赖了他精湛的药石之功。
      文怀玉受了原空城内力,勉力睁开眼睛,右手轻轻抚摸武小瑾的白发,道:“小瑾……莫让年轻人……看笑话……”对龙儿笑道:“龙儿,你终于让文爷爷……听到你……咳咳……你的声音了……”
      龙儿双目蕴含泪光,缓缓张口,天籁般的歌声再次响起,唱的正是“生苦”之曲,空中只觉梵音阵阵,似有无数神佛随她慢慢吟唱,听入耳中平和宁静,正是当时救了牛勇杨肃一命的曲子。文怀玉面落微笑,神色平静安祥,缓缓道:“龙儿……生有何憾,死有何惧……你又……何苦为了我,耗尽心血,去做……去做这样的事情……”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文怀玉的气息又弱了一分。
      龙儿颤声道:“文爷爷……龙儿……龙儿无用!”两道晶莹泪水滑落,双膝一曲,跪在文怀玉面前。她见文怀玉至此,心中虽不愿相信,但已知道,便是生苦之曲,也是救不回文怀玉了。
      文怀玉断断续续道:“我……我能在有生之年,听见龙女歌声,是无憾了……小瑾……小瑾……你……你可要……”右手勉强抬起,欲为武小瑾擦去泪水,抬至一半,终于软软垂下,再无声息。
      武小瑾叫道:“老头子!老头子!”将文怀玉抱在怀中,嘶声呼唤,只见他紧闭双目,面带微笑,却已再不能回话,一代文痴,文名冠绝当世,就这样含笑去了。

      原空城立在当场,看着文怀玉身殁,便是心志坚毅如他,也觉胸口似被利剑狠狠割了一下,令他痛彻心脾。文怀玉虽以文痴为名,然学通古今,见识独到,睿智过人,虚怀若谷,不但诗书经卜少有能比,在医道方面尤其精通。他自偶然机会下识得文痴后,得此老助益良多,文痴待他如师如父,又赠他侍女龙儿……往事点点,一时间全涌上心头!原空城紧闭双目,耳中听得龙儿悲伤的哭声一阵阵传来,本来他带龙儿来拜谢文痴武狂,却未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决别!
      武小瑾怔怔地看着文怀玉安祥的面容,机械地抹干脸上的泪水,却自始至终没有再哭泣掉泪。她用干枯的手梳了梳头上的白发,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她见龙儿哭得伤心,便走过去拿块布帕为她拭干眼泪,柔声道:“不要哭了,你文爷爷可不喜欢女人家掉眼泪。”
      龙儿痛哭失声,泪水顺着双颊不住流出,她流落在聚贤庄,幸得文痴武狂救护,可今天文痴却为了她而重伤而死!她与原空城赶来看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晕晕沉沉中,直到武小瑾将她拉起,龙儿才勉强恢复些神志,抽咽着站起身来,想到自己大恸之下的哭音,应是非同小可!连忙尽力咬紧牙关,让自己不再发出声音。
      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叫道:“武奶奶――”
      她的声音虽只短短一叹,便能动人心神,又何况龙儿有意施为!武小瑾却似未听闻一般,目光久久地落在文怀玉苍白瘦削的面容上,满是皱纹的脸颊慢慢落出一丝甜美温柔的微笑,连头也不抬一下。
      龙儿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口中连连呼道:“武奶奶,武奶奶!”声音如金玉相叩,环偑互击,已用上了妙音之术。武小瑾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却似从未有过的清澈,对龙儿微微一笑,道:“龙儿,你知道么,你文爷爷当时追武奶奶时,可最会骗人。”
      “读书人可是最最狡猾,每次都要同我打赌,最后输的可都是我……”武小瑾口中缓缓说道,老脸竟泛上一丝羞红,喃喃道:“你文爷爷当时那样狡猾……不,是那样聪明,每次都把我骗得团团转,我是练武之人,可没他这读书人那样会耍心眼。”
      “当时……我们每年都要看梅花……这梅花又有什么好看!他偏偏喜欢,那我也陪着他看,他爱吟诗,做画,饮酒,我便也陪着……他说最爱看我舞剑,那我就只为他一人舞!这书呆子,喝多了酒,便爱抓着我的手,叫我小瑾,小瑾……我们在一起,看了六十年梅花啦,六十年……这日子真短,才六十年,不过也够了。现下,你又要和我打这个赌……”
      武小瑾又是一笑,脸上红意越来越浓,道:“龙儿,你说,你文爷爷是不是呆得很?”

      龙儿连忙抓住武小瑾的手,叫道:“武奶奶,您怎么啦?您别吓我!――”原空城听见龙儿喊叫,又见武小瑾脸色红得异样,心中一惊,连忙飞身过来,十指疾向武小瑾身上大穴点去――
      武小瑾惨然一笑,并不闪避。嘴角却慢慢渗出一丝血线,滴落衣襟。身子软软向后倒下,正好倒向文怀玉身侧。
      原空城一手扶住武小瑾,一手疾点她周身大穴!但当他指尖落在武小瑾身上时,不由心中一凉,面色大变!
      饶是他历事无数,今天发生之事也让他心神大震!――武小瑾竟然用自己残余内力,震断了自己心脉!
      心脉一断,生机立绝!便是华陀再世,也是救不活她了。

      原空城将内力输入武小瑾身上,颤声道:“武前辈……您……又何苦?”
      龙儿哭道:“武奶奶,武奶奶!你……你一定不会有事……明年你不是答应了文爷爷,还要看……看……”一句话说不下去,便已泪流满颊。
      武小瑾受原空城内力一激,微微张开眼眸,向原空城和身畔泪眼矇眬的龙儿看去,勉强现出一个温柔的,甚至有些调皮的笑容,断断续续道:“文郎……文郎……骗……骗了我许多次……我……我才骗了他……他一次……”话未尽,一口鲜血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原空城连忙又输入内力,浑厚的内力真元输入,却觉泥牛入海一般,武小瑾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再也不能运转内力为已用了……
      武小瑾轻轻摇头,苍老的眼眸中闪着迷离的光芒,直直地看向远处――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前,那个意气纷发,剑试江湖的少女时代,又成了那个直爽泼辣,武功高绝的江湖第一女剑客……当时的文怀玉一领白衣,温柔地对着她笑,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她有些粗糙的、练剑的手,拍拍她的头。
      他不谙武功,却总是能让她乖乖地听他的话,每次都逗得她气急败坏后,轻轻地捶着他的胸膛。
      ――他不懂武功,可不能打伤了他。

      她每次都是嘟着嘴,娇声问他:
      “梅花有什么好看?”
      “你真的喜欢我耍剑?”
      “我不背那些酸死的东西――哎?你昨天对我说的‘在天愿做比翼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逗我玩?”
      “我不喝药!――就算喝,我也要喝甜甜的药!你要给我配甜甜的那种!”
      “我不和你打赌了!你们读书人最是狡猾无耻,你每次都骗我……”
      ……
      武小瑾面带微笑,嘴唇轻轻歙动,“你……你们……怎明白……若……没有……文……文郎……这今后的日……日子……”她的眼角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今后的日子……该……该是多么……多么寂……寂寞……”
      文郎……
      武小瑾的白发轻轻在风中飘动,头却慢慢垂了下来,正好靠在文怀玉胸侧,眼眸缓缓合上,似在做着一个漫长的美梦……
      没有文郎的日子,该是多么寂寞……
      当年江湖上的第一女剑客,剑冠群芳的美人,留下最后的话,便是这一句。

      (此章完)
      P.S:今天本来是想写完这章的,后来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上周时帮着单位开了一周的会,开的死去活来,怪我没正常更新的大大们原谅偶吧,偶一周写了四个讲话稿了。。实在是才尽,才尽了。。
      就是没一个是我讲话。。
      为了写讲话稿一晚没睡,代价是第二天象踩在棉花堆上。。。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活着回了寝室,幸好钱包什么的都没丢。
      以后决定,说什么也不这么玩命了。
      而且,还是去外地开会祸害别人比较爽!
      另:大家表骂我,这两老。。叹气。。别人已经狠狠骂我了,说我让他们去世没良心。。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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