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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泉州已没了当初的破败,那一夜血腥的屠戮,将繁茂的商品市场变成了血腥和尸体的对方场,处处可见腥风血雨。每每回来,总能勾起那黑暗的朝夕,所以他很少会回来家乡----这里也留着雪儿太多的回忆和伤痛。
      冷面的捕快在客栈前下了马,并未落座吃饭,只是买了一袋水,自从得知母亲重病后,他四天来餐风露宿、昼夜不停的向家里狂奔。九年前他获得官中武状元的封号,由于封号的响亮,巴解的人也不少,即使执法如山,冷面无私,朝廷上下也基本无人与他作对。而每年拿下的俸禄足可以供养三四个少爷,所以每个月他都会叫人送生活费回去。现在,家里的房子在泉州可谓数一数二。
      然而,府邸并没有他想像的富丽,连站岗的小厮也没有,朱红兽头的拉环有些零落,屋檐上挂了稀疏的几串灯笼,自从被雨水打湿后,好像就再没换过。冷面捕快吃惊得皱了皱眉,莫不是家里当真出了事?
      门没上锁,里面熟悉的气息却飘不出来,他沿着一草一木都分外亲切的小路,穿过斜径,在大堂一里外驻足。屋子里有几声低低的交谈,似乎可见父亲拿着孤本小传咏颂,一碗清茶轻轻碰触案几,打着节奏。母亲从内室出来,端了热气腾腾的燕窝,含笑地放在父亲的案旁,两人相视而笑,那样和谐美好的画面,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可是,却是他们……将雪儿卖到了青楼!
      “父亲。”不知为何,他还是叫出了口。屋里的两人顿了一下,闻声回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止下来,禁锢在了这时的温馨里。母亲首当其冲迎了上来,站在门槛内凝视他,不多时泪已纵横而出,打湿她不再美丽光润的面庞,“宇歌,妈还以为、以为你一直气我,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了!”
      “怎么会。”他低下头,收敛了官场上的满目凛冽,此刻回乡的他,就好像一个腼腆的大男孩。“母亲,你的病怎么样?过几天,我会将药全数送来,医生我也会找最好的。”他踏进了屋子,里面的摆设依然没变,那样的亲切熟悉,另他无法忘怀的伤口。
      “病?”她吃惊的重复了一遍,转过身,跟上了儿子的步伐,问:“宇歌,我得了什么病么?你要……”
      “您没病?”显然也是同样大吃一惊,刚坐在椅子上的冷面捕快立时弹了起来,阴沉道:“您说您没病,为何还要假传消息给我,你知不知道----如今朝廷暗涌浮出,钩心斗角,还要诸多事件需要我处理,北疆很有可能硝烟漫天,这等关头,你却……”
      “宇歌!怎么和你娘说话,我们根本就没传消息给你。给我坐下!”父亲放下了书,声音强势利落,震得他一滑,跌坐在软椅上。
      “宇歌,是不是有人欺骗你?”父亲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假设。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糟了!”椅子还未坐热,他立刻起身,“我先回扬州。”话音刚落,他毫不理会母亲的追逐和呐喊,就一路沿着花冠小道掠了出去。骑上马匹,他扬尘飞奔。
      他早就应该想到----闲暇无事时从未听说母亲生病一事,而如今,朝廷正置纷乱易主之时,表面平静的水面,暗潮一波一波分至杳来,如今的局面一时无二,那个辰定王便是主谋,操纵一群如豺狼般的卖国者,纵横于这场政治激变中。大事临头,又传出母亲病重-----如果当时不是太多焦急,能坐下来静静思考,就不难看出----这调虎离山之计已然漏洞百出。
      然而,更重要的是----在自己骑出扬州时,同一刻,林知府又说抓到了凶手,而沈风自从代替他陪审案件后,就再没飞鸽传书给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圈套,恐怕他和沈风都已被触角缠上、无法脱身了。
      马蹄得得,却无法迎合主人的心思,只得一夜不休的飞奔,直到千里驹终于支撑不住,口吐白沫,江宇歌才在一家郊区外的小店前停步,小二热切的上来为他寻了座,拴了马匹,又拿了上好粮草放在了马槽,才欣喜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两银子。
      郊外空气新鲜,冬日的风冷肃异常,仿佛能割破人的肌肤。然而,这里的风却是柔和的,夹杂着零碎的雪花,悠悠扬扬地飘在脸上。又要下雪了么?从茅草打造的酒店看出去,北疆已是烟尘滚滚,似乎是什么卷起了巨大红尘,飞扬上天,充斥着日月。冷面捕快紧紧握住茶杯,眉宇皱成一个‘川‘字,他咬了咬嘴唇---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小二,给我换上一匹马,要最好的!”携了剑,他又将一颗碎银搁在桌上,等待小二为他牵马。
      “好类,客官,这就给您牵来。”不多时,小二果然拉了匹枣红色马驹上前,马匹鬃毛昂扬,烈风而舞,马蹄精壮,马目清冽、略带怒意。果然是好马!他顺手又摸出一两银子扔给对方,“这是奖赏。”
      “谢爷赏~~~~”小二笑眯眯的鞠躬,看着他利落的翻身上马。然而,还未待马蹄越扬而出,前方已经烟翻云卷,似乎有一列马队扬尘而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打头的一位将士身着银色戎装,眉目轻颦,眼神辽远,然而在看到他的刹那,那人的目光微微一变,立刻亮了起来,不复方才的焦虑和凌厉。
      他骑着马迎上去,果真,那些人在他身前下了马,纷纷下跪:“参见江大人!”
      马蹄打了个转,似乎有些不悦。江宇歌抚了抚它的鬃毛,红马立时安静下来。冷面捕快低下头,眼前这个人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是……”
      “在下是沈将军手下一员将领----回元,此次奉将军之命特来与大人相商要事。”那人起了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听到‘沈风’的名字,冷面捕快顿是一颤,飞快的翻身下马,低低问:“风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将军说,具体情况想必大人也已清楚,如今将军被辰定王幽禁,北疆战事一触即发,恐怕他没时间赶回去救援,而今请大人帮忙带兵抗敌,保卫边陲免受敌军骚扰。”那人说着,从衣襟中掏出一面令牌,递了上去。
      江宇歌神色变了变,感觉心底有潮水拍打,一时说不出话。沈风,沈风,你如此信任我,信我也必不相负!他伸手接过黑虎令,坚定地回答:“好,我一定会替他守护北疆战地,绝对不让敌军铁蹄得逞!”
      “谢大人。”回元一招手,身后数名将士立刻越飞上马,马蹄催发。戎装的将领微微颔首,恭敬道:“沈将军已找到了您妹妹,请大人放心领兵,尔等定会俯首听命,将军说他不日将至,大人务须有压力。”
      “你们找到了雪儿?”冷面捕快强压住喜悦问。
      “不过……”犹豫了片刻,回元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道:“我且回去禀报将军,雪燃姑娘应该没什么危险。”再不多话,他马鞭子提前一抽,骏马箭也似的飞奔而出,几骑绝尘而来又绝尘而去,另一向冷酷高傲的他都微微动容----风那家伙,什么时候训练出这么精悍有素的军队了!照如此情形看,此次领兵恐怕也不会有太多难度。
      重新上了马,他抬手,看了看掌心泛着光泽的令牌----这个能够指挥十万人马的权利象征,同样摆布了整个王朝的兴衰病变及江河百姓的生死!他微微叹了口气,缰绳一拉,立时掉转马头,朝着浓烟滚滚的北疆飞驰而去。
      雪儿,只要知道你在某出默默看着我,那么这场战斗,我一定不会另你失望。即使到了最后是生死之隔,天涯离别,那么,也请相信,我会不顾一切的来到你身边,那些风吹云疏,便是我的承诺。
      你……听到了么?

      小城扬州溪水潺潺,却因了寒冬的原因,部分水面结了厚厚的冰块,依着水流撞击着岩岸的石头。此时的城镇依然漆黑如墨,雪燃此时已在郊区外纵马狂奔,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她没有厚衣服,应该是拒绝了回元为她准备的大裘,一个人孤身离开,现在的她冻得几乎僵掉。
      然而,白衣上方,她却隐约浮出一丝笑意,傲然而坚决。
      “回将军,沈大哥是不是因我出了事?我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因我碍了军务,得罪上头。回将军,您放心,我雪燃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会立刻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出现在沈将军面前。”
      “如此甚好。令兄半个月后定达北疆,江大人的事将军绝对会尽力帮忙。”
      雪燃叹息了一声,她欠沈大哥的太多了,自小就老是给他找麻烦。然而,她却不愿意做别人的累赘,无论是他或者大哥。就算那个回元不做出任何表示,她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不能再依靠她人了,也不能再给那些关心和照顾她的人留下祸路!
      绵延的山连着海,海击着山。
      陡峭的悬崖下,是一片黄沙拥揽碧海,海滩上尽数都是风化过后发黑的石块,散发着腥咸的味道。
      下了马,漆黑的夜空终于漂了一丝淡白,几个渔人的小船随浪起伏,风浪很大、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远处,几个张网的渔民在风浪中大吼着,那些暴风雨说来就来,且声势浩大,岸滩上几个渔家被风吹的凌凌乱乱,滩涂绵长,狂风卷浪更加肆无忌惮。
      长风回旋在海天之间,仿佛灵魂的哭嚎。风雨夹杂着一丝颤栗。白衣女子拉了拉马的笼头,走上码头眺望,风吹的衣衫猎猎飞舞,似乎要将她一并卷入风浪中。海岸上,一行长队收了鱼竿和大网,匆匆地向岸上赶。
      “请等一等。”她将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然而浪涛似乎更加狂躁,排击着她伤痕累累的小腿,雪燃哆嗦了一下,立刻从码头上退了下来。她顺着滩路奔跑,对着人群大喊:“各位,请等下,好么?请等下!”
      渔队的最后,一位膘肥体胖的男子停了下来,等她跑近,才笑着问:“姑娘在叫我们么?”
      风暴呼啸中,雪燃咽了咽喉咙,点头高声道:“我要乘通往北疆路线的船只,请问,今晚你们开航么?”
      那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片刻,蹙眉道:“姑娘一个人要去北疆?那里早已战云密布,尸横遍野了,去那儿可是送死啊,我劝姑娘还是别去了。”
      “多谢大叔提醒,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毋用大叔送我进城,送到哪儿就是哪儿,钱数我一分也不会少给,拜托您了。”她两手做膜拜状,急急恳切道。
      看她可怜的样子,那人心里一软,然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本要融化的心徒然又是一硬,为难道:“姑娘啊,不是我不愿,就算是你不花银子,我也是会送的。只可惜,今日是‘寒龙出水’,这船若是阻了龙神的道路,来年沿海就要大旱了。何况,船入了水,行不了多久,就会被龙神卷翻,姑娘若是能等,到了明儿个清晨再走不迟。”
      雪燃沉默下来,不知道哥哥现在走到哪里了,赶得上还是赶不上?照他的性格,国家有难必然搁身在前,誓死也不会多作休息的,可是……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叔,您说陆路和水路哪个更快些。”
      “哦,这你可问对人了。”那人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水陆自然比陆路快些,但是陆路阻碍少,水陆要转站和修整,此去大概时日差不多吧。”
      “那好,明日就拜托大叔了!”她诚意地笑道,那人点了点头,“姑娘不妨暂住一晚,明儿起大早我们就启程。”
      风暴渐渐小了,灵魂的哭声却更加刺耳,碧海蓝天悠然一线,到了狂怒的时刻,原来多么美丽的东西都会变得可怕,宛如命运和人生。
      黑暗中,那明亮的双眼有丝叹息和失落,她的手下意识的扶上锁骨间的空隙,然而,那里居然空空如也,冰冷而空荡。哥哥,我们彼此追逐了十年,却仿佛什么都没变,所有的片断好比影子和实体,看似永远相拥,却真假隔离。真的要失去了么……唯一鉴定你我的东西,那么我该何去何从?
      沈大哥说,若有缘就算多远都可以看到彼此招手,然而,你的身畔究竟设置了多少障碍,而我又能否摒弃一切凡尘逆境,走到你身边去?哥哥,我并非不相信你,而是不信任我们失散了的十年时光。

      红烛软卧,帷幕下一身白衣的公子定定地躺在鲛绡被中,他的下半身被点了穴道,桌子上放着半月以来的饭菜,他竟一口也没吃,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然而他却丝毫不觉的饿,因为心底似乎期盼着什么。
      “公子,吃饭了。”房门被打开,他有些欣喜的回过头-----但,不是他,自从那一天后,他就再也没来看过他。哼,他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他最重要,不过是为征讨大宋找个十足借口罢了。沈风侧过身子,帘幕外是一位极为熟悉的人,然而,他穿的是辰定王的家服,用黑纱遮了面,任他反复打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见他不说话,那人笑了笑,“公子可是希望王爷来么?公子想王爷了?”
      被他一语中的,躺在金华盖金丝下的人忽然震了震,尴尬恚怒,“胡说!那个卖国的叛徒,谁希望他来啊,他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不饶他。”一口气说完,他竟有些喘息。
      那人没走近他,在华盖一丈外停下,搁了三菜一汤,半晌才摇了摇头----这个纵横戍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面对事务时一贯都是冷漠而镇定的,指挥着一些如狼似虎的手下,而现在的他却更像一个腼腆的大男孩,他跟随他争战数年,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青涩的表情。
      放了饭菜,他却没走,只在帘外幽幽道:“我不过玩笑之语,公子何必动怒?王爷半月前已经赶往北疆,一时半会恐怕赶不回来了,若是公子实在耐不了寂寞,在下愿陪公子去北疆。”
      “去北疆?”沈风猛地咬紧嘴唇,全身上下似乎有血沸腾而出,燃烧着他、烘烤着他。他剧烈的喘息着,忽然仰起脸,对着堂下的人问:“你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你走近点!”
      辰定王在临走时特意吩咐过,除了送饭菜和水,他们不能跟住在那儿的人有任何接触,否则按触犯大宋吏律而斩。然,这个人似乎一点也没当回事,他撩开了帘子走上前,立时单膝点地,声音利落干脆:“回元拜见大将军。”
      沈风脸部抽搐了一下,笑起来:“原来是你小子。”话毕,看对方站了起来,熟悉的面孔实在另他想笑,七天前恐怕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他吧,他从一开始就埋伏进了王府?“雪燃可是安全送走了?”
      回元退后了一步,神色慌张起来,“我……她……禀将军,雪姑娘她单独一个人走了,小的没找见她!”
      “什么!”他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足以清晰地看见他瞳孔内那燃烧三界的焚火:“回元,你可知罪?你明明知道她对我而言很重要,为何不看好了?”
      “将军,雪姑娘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若她非走不可,在下也没有强留的必要和借口。您也知道姑娘的脾气----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即便是死她有会竭力维护,拦是拦不住的。”他立刻跪了下来,实情禀报,“将军,请将军责罚。”
      “我自然是要责罚的。”他冷冷哼了一声,吩咐:“给我解穴,目下我要急赶去北疆,恐怕单靠宇歌一人亦是回天乏力。”
      “是。”回元立时出指,连连点过他七大宗穴。片刻后,他只感热流迎身而上,充斥在四肢内,血液通畅后,在食些饭菜恢复体力,大概三天后麻木之感就会全部消除。他撑着对方的肩膀,有些吃力的坐起来,淡然:“要恢复体力恐怕没有五天不够,你先带驻扎扬州的大部队赶去,我随后便到。”
      沈风蹙了下眉----恐怕小雪一心想着找宇歌,也无论那边战况如何、便急着赶过去了。整件事盘根错节,居然忘记考虑她了,“回元,你若在戍边大营见到雪姑娘,务必帮我照看好,不得有误。顺便……”他从衣襟内掏出一个玉琢的戒指,递到他手里,“把这个交给她,订婚时候我为她做的。”
      回元立时张大了嘴,他只知道将军宠爱这姑娘,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将军小时定下亲约的人!他有些自责的站起来,拍拍胸脯保证道:“将军放心,臣将定当尽心竭力。”
      当一袭仆人服饰的回元离开后,他重重地倒在了绡被金丝中----一切即将爆发,一切必然要有结果!大哥……不可否认我依然爱你,但是,我无法放纵和鼓舞你黑暗力量的蔓延,既然我不能另你就此停手,既然仁义理念你听不进去,那么我们就用手中的刀、一决胜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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