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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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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妖精,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而妲己,也再不是哥哥深爱的那个‘妲己’----若然这么明显的事情我都看不清,何谈治理整个国家?”
“你不怕么?”白衣女子浑身一颤,“你不怕我吃了你?”
“怕。”对于王者第一次袒承自己的懦弱,凤来只是淡笑了一下。外面的月光已经有了角度,幽幽冷冷地洒下来,仿佛是一层冰。姬发看着圆缺的明月,也笑了笑:“但怕并不代表对强势的无能为力,怕----是当你有了所在意的人或事时的处处忌惮,如若不怕,要着天下又有何意义?”
“说的好啊!”蓦地,姬发手中的杯盏忽地腾空,杯口左斜,茶水从杯内流出,仿佛永不歇止。
“何人作祟?出来!”他想站起,却浑身疼痛,只得冷起眼睛,四下环顾。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妖精。”空气中,第二个声音出现,却是位女子的-----听来让人全身酥软,妖娆而魅惑的声音。
“妲己?”姬发试着唤了一声。果然,虚空内一阵精光闪现,立于半空内的两个人,分明是申公豹和苏妲己!
“怎么,不欢迎我的到来么?”她将他喝过的杯盏放于鼻下嗅了嗅,松软的笑起来:“纣王若有你一半俊美,我也不会整夜离宫寻访美男了。”
“仙道,妲己姐姐,你们怎么来了?”白衣女子惊地站起身,“小妹......”
“呵,居然问我怎么会来?堂堂千年狐狸精,居然连个凡人都搞不定!早知如此,就让你去服侍纣王那个昏君,我来服侍......"她扭动腰枝走上去,俯身搂住了姬发的脖颈,呵气如兰:“周武王----姬发。”
“凤来,我记得你给我保证过、任务定会完成!可是,从三年前始、你从没有完成过一件任务,你说我留你何用?”
“姬发不是纣王,姐姐......你诱惑不了他的。”想起第一此来的时候,她也以为男人都是一样-----奢淫嗜赌,喜欢声色犬马的昏庸日子。可今天,她却觉得羞耻,那个人----是任何人都玷污不到的清冷月光,无论人世如何肮脏、人心怎样险诈,而他还是那片清冷,还是那样崇高得另人仰慕。
“凤来,我申公豹可是奖罚分明,竟然你无能,我只好毁灭你的原神、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申公豹冷冷一笑,立刻起手作法。
“慢着!”妲己长袖一甩,一道光束瞬间冲破了咒语。妖娆的女子挡在凤来身前,冷笑道:“仙道急什么,还没有问问这个帅哥、愿不愿妹妹死呢!”
“问他作甚?”
“仙道莫要忘了,如今我们是深入虎穴,姬发身下有多少能人异士,怎容我们想杀就杀。何况,妹妹曾委身与他,若你那般轻易的将妹妹杀死,说不定这只小狼狗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妲己掩嘴‘呵呵’地笑起来,目光到处尽是温柔溢彩。
武王素来慈面善心,只要不杀死妹妹,她自有救的方法。
“好,贫道姑且给你这个面子。姬发,你说说看,这个贱姘你要不要她死?”申公豹转头对姬发道:“我劝你想好了,你是大周之国主----所谓杀鸡给猴看,是乃警告,如若你的下属见到你对一个妖精都如此心慈手软,他们又怎甘心臣服于你?”
黑衣的男子坐在大殿上,以往叱咤风云的冷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无穷无尽的沉默。
妲己立时回过神,她的目光变的凛冽,望向姬发的神色也肃杀无比。她拉着凤来退开一步,说道:“倒不如这样。仙道,此时我们最需要的是力量,失去一人就减少一分可与西周抗衡之力----现在武王身受重伤,就让凤来杀了他,将功补过,如何?”
申公豹眼珠转了转,长久后才点头,“也好。谅她也不敢耍花招。”
妲己回头朝妹妹使了个眼色,轻声:“凤来,拿起你的剑,杀了这个人!杀了他,你就能获得无上的富贵和自由了。”
白衣的女子神色变了变,被姐姐逼得无路可逃、她只得端起剑----然而,就这样轻如一指的宝剑,在她的手中却仿佛有千斤,压着她似乎整座天都崩塌了。
女子的双手颤抖着。刚才、刚才的坚定去了哪里?为何不忍下手了呢?只需这剑轻轻一划,朝着他的脖子轻轻一下,从此就能拥有一切----自由、地位,世人可望不可及的荣华。然而,是不是只要面前的人一死,从前失去的一切就能回来呢-----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呵。
黑衣的王者坐在软榻上,鲜血从胸口中、口中潺潺流出,染出一片血海。“原来人生可信任的也不过尔尔,下手吧,只要你觉得我的死能弥补你所失去的,下手杀了我。”
“死能弥补失去的么?”她闭了眼下,六年前的一幕恍惚就在眼前,清晰的如同昨日-----
当日,她的家被村子里的人团团围住,人们拿着火把,将黑暗的天空照的如同白日,他们大吼着‘烧死妖怪!烧死妖怪!’于是,大火起起落落,向着屋顶投射而来。
那时候,她只不过是孩童般大小,只为了施法到摘星楼见姐姐,却发生了一些小错误而被村子里的人看到,因而人们将她围攻起来,预备将其处以火刑。
那时候,皓月当空,冷澈千古,只有火光,只有她的哭声,十岁的她缩在墙角内,感觉大火马上要将她吞噬。
“住手---”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宛如雨水,那人喊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的强硬,使周围怒气冲冲的村民纷纷停了手,转头注视着声音来源。
那里,一位翩跹的少年立在柳枝下。他的周围飘着淡淡的凤凰花,仿佛每一朵都因着他而存在,零零碎碎、白白亮亮的。月光如水银,来者映着高远清明的天空,似是仙人下凡。
她躲避的地方恰有一扇雕花的窗户,从那里开出去-----火光照亮的庭院里,柳叶柔软,凤凰树上清清白白的花朵三两开放着,均匀而淡寒。少年敛着眉,淡淡望过来。
少年不经意地微笑,宛如出尘的碧光,他向她走来,少年生的清雅,但她只见他的衣袖拂过浅浅的花丛----花落,簌簌而响,溅起少年一身清香。他微蹙着淡眉,眼眸里只有一分歉然和怜悯。
那一刻,她的脸红了----这少年是神祗么?只一刹就轻轻触动她的心房,说不出原因,也许是他眼中偶尔闪过的超群风范,也许是为那另人缠绵的醉人一笑,也许,是为那一句:
“姬发为各位担保,妖也有好坏之分,为何各位如此执着将她杀死,而不换一种方法、另她的术法可以用在帮助你们之上?”
才十岁的她,不懂得爱情,只知道这少年----是她出山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好人!
“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绝望。”凤来摇了摇头,“人亦有好坏之分,妖的愿望也不一定是百姓国破家亡。”
明月微沉,昼夜转换之时,仿佛是月与日的同在。那样永生永世的追逐都能再聚,失去的是否再无法重得?我不知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
白衣的女子放下了剑,她的目光笼罩着妲己,带了无穷的温暖:
“凤凰花,凤凰花,天空飘。
我同阿妈上山摘.....
凤凰花,凤凰花,只有心来没有叶,
要问花儿向哪儿开?----
夜夜等着爱人儿来.....
要问花儿何时开?
阿妈一笑朵朵开”
姐姐,那么多年的离别,你真的变了,而我又何尝不是。然而,在我的内心,一直有对自由的渴望、可以向凤凰花一般随风起舞,只要心里这点隐秘的愿望没忘记,就能扑灭欲望的毒火,可以朝着我觉得对的方向前行,即使换回的是死,我的心依旧是安宁的啊......
姐姐......这么多年了,你没有再问过我是或不是,你的心被埋葬在了遥远的未来。而我为了追回那颗遗落的心,甘愿付出毕生所有!
“凤凰花,凤凰花,天空飘。
我同阿妈上山摘.....
凤凰花,凤凰花,只有心来没有叶......”
歌声在飘,声音中带了对人世的不确定,却依旧沾染不到丝毫尘埃,空空明明的。难道,这个世界只有杀人或者被杀,才是最终的命运么?
真是,不甘心呐......
苏妲己沉溺在她的歌声中----她记得,多少年前,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了,长到她已经记不清大地上何时有了人类。那时候,她们亦只是修炼了百年的狐狸而已,连人形都没有呢。只有林中清风明月的摇晃,似乎永久哼唱着同样的一首歌:
“要问花儿向哪儿开?----
夜夜等着爱人儿来.....
要问花儿何时开?
阿妈一笑朵朵开”
她跟着轻轻哼起来。神色渐渐恍惚。
“别唱了!”申公豹不耐的斥道,“既然你杀不了姬发,那么你就去死吧!”
“仙道!”苏妲己回过神,正色道:“请看在妲己为您十年里出生入死的份上,饶恕......饶恕吾妹不死!”
“怎么?你想代劳么?”申公豹冷笑。
妲己沉吟了一下,正欲开口,凤来忽然冲上前去,“我死就是了,但是你要放了我姐姐。”
“放了?”
妲己的手攒的很紧,在纣王身边浑浑噩噩数十年,仿佛自身都已经麻木了-----多少年前,她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一个甘愿为她放弃生命的亲人?只记得,有一个人用一首歌牵绊了她一生!
“妹妹,不要傻了。纣王昏庸世人皆知,姐姐啊注定是要充当个黑脸的,如今大势所趋,而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此刻的她,眼里没有丝毫的狐媚与妖娆,有的只是青楚的淡然,她悠悠地叹息:“走一条注定无归的路......”
“大王,你在里面已经很久了,出什么事了?”黄飞虎带着哪咤、雷震子等人匆匆赶至当下,却由于刚才他的一怒而不敢擅自进入,只站在门外听命。
姬发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走吧。”
这一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三个人纷纷怔在当地。妲己嘲弄地笑着问:“如今你厉害的大将都在门外,而我不是你一直想找机会杀的么,为何今日这么善心了?”
“看在我欠凤来的份上,饶你们一次。”他抬起头,神色却有些空洞,直直逼着对面妖魅的女子,“没有错,一个国家对抗另一个国家,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可以原谅的。然而,就因为这样----你们便可以明目张胆的去伤害那些爱你们的人么?”
苏妲己没有动,倒是凤来的手微微一震,目光渐渐模糊。
“申公豹,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们再倒施逆行,下一回我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你们。”姬发微微喘息了一下,捂紧了胸前的伤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尽这天下好男儿!”
姬发已不再是凤凰花下动人的少年,自己也不是杀人无数的妖精,可惜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仍是避免不了命运的重逢。
次日,天边方显一丝白肚色,阳光温温和和,凤凰树林中,三人静静站着,赏着那花淋飘飞,映着青春江畔明媚的溪流,刹是动人。
“为什么不杀他?”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树下,柔柔媚媚的目光、妖妖丽丽的面容,“杀他如此简单,况且换到手的是一辈子修仙也得不到的。”
“若他死了,就是我违背天道。”白衣的女子走到溪边,蹲下身,“或许这样,还能为你减少一分罪孽。”
“你不怕仙道杀了你?”
“怕。”她平静的说,“但不会因为‘怕’而不做。”
“你真傻,就是现在你也可以逃掉啊......”
“如果他换作是你,我也会如此。”
申公豹听不懂她们的话,却因碍着苏妲己的面子不敢直言。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了太多,在他对天常的认知中,只有强弱之分,神仙人皆如此----这才是所谓的‘道’,当你一人孤身入敌军时,别人也在想着如何让你的百万雄师瞬间灰飞湮灭。
“苏妲己,大义灭亲,你不要在执着了。”申公豹不耐烦道。
红衣女子的神色沉了一下,方低声与他说:“不如我们这样......”
“苏妲己,你聪明是聪明,但你要知道----做大事者被私情拖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本道的。”他冷冷笑了笑。苏妲己,不看你杀害了多少忠臣,如何搅得朝歌腥风血雨,也不过是‘情’字下囚禁的牢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