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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   明始宗初年,嫁御侄于西北摩迦一族之将,两处轰动。
      随嫁队伍刚到不如一天,帝都皇帝亲赐的锦缎金丝,琉璃马车随之而来,盛况一时无再。婚礼上,男方的傧相居然是十二式神之一—太阴。而女方的家属更加尊贵无比,不仅嫁奁丰厚,王公大臣,三公九卿无不上表喜帖。但是另人惊讶的是,遇到女儿出嫁何等大事,副瑞王却迟迟不曾露面,难免不让人浮云联想到这场政治婚姻后的另一番嘴脸。
      良辰终于到了,营帐中无论帝都的文臣还是摩迦的子弟也都面带含笑,久违如此的表情。到处张灯结彩,干涩的大漠,徒然染出大片喜庆的红。本是适合沙场秋点兵的军营,居然平添了些许柔媚与香艳。
      外面天空灿烂如烟波轻荡,就连平日里不多见的牧民百姓如今都汇聚而来,欢呼嬉闹,满席堆放着各省送来的珠宝贺礼。金盏翡翠点缀大厅,红色喜条挂了老远,从长楼中远眺而去,竟似一片红海。
      新娘子盛装出阁,就连一直身处大漠的六合也换下了以往的黑色劲装,而穿上了大红军服。屋外艳阳高照,屋内红烛高照。“快点快点,新娘子怎么那么磨蹭啊。”看着高头大马已在前的英俊男子,文官不禁催促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男人急什么急?”一位绿衣的侍女正了正衣衫,却是一幅不紧不慢的模样:“女儿家梳妆打扮嘛,再说,冠冕还没扎好,叫他们再等等。”
      乍一回头,满堂皆是贵客,各个满面红光,看着一班爱起哄的女人孩子堵住了门,叫叫嚷嚷的让里面的新娘子分发喜钱。有的更加耐不住,从门缝里偷偷窥视----夕阳西下,仿佛湖畔冰梅簇簇怒放的花丛中,一袭红衣的少女邻窗而坐,正专心致志的低头扎着什么,外面喜婆的催促竟似完全不入她耳。她编制了一个花冠,轻轻顶起,随着花香之味旋转舞蹈,宛如冲破金瓶、展翅高飞的凤凰。
      看她欢喜了片刻,却徒然一暗,精灵如仙的公主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天际缓缓吐出两个字:“父王…”眼中竟有泪水无声滑落。那样的神伤悲戚,仿佛另人感到她刚才的欢欣雀跃不过一个幻影。她背井离乡因为何故,而她哭泣的原因究竟为何?
      等到夕阳完全沉进大漠的尽头,当礼炮响起,十礼齐放后,七彩的烟花纷纷而坠,缤纷如雨。乘天而降的巨型花车缓缓驰来,美丽娇弱的新娘挽着英气逼人的戎装将军从马车中缓步而下。“六合!六合!”围观的人群开始举手欢呼,看着挺拔若神的军人,争先恐后的抛洒着花瓣、圣水,纷纷鼓掌和祝贺。
      刚刚踏上正厅,帝都昭蓝公主的奶娘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想像着思影如今小鸟依人的模样,高兴的竟有些颤抖,那个泼辣倔强的昭蓝公主今日之后便再不会出现了。奶娘上前,祝福了公主和驸马,按照习俗,一把银梳上缠了两人的秀发,放到了礼堂的高出,高声道:“结发相守,不离不弃。带冠冕。”
      话毕,新娘仰起脸,微微撩起的珍珠帘幕下,双唇弯起了一道纯净如雪的笑容,轻轻踮起脚尖,将火焰的冠冕戴在了新郎的头发上。台下瞬间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明介你也去吧,摩迦这么重要的事少一个人多不礼貌。”薛紫夜侧头,望着窗外鼎沸的人群,眼里竟没有丝毫失落之色,而这扇窗户才是最有可能探进她内心深出的。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要将世上的一切死寂都除却,而如今穿着礼服,脉脉含情的帝都公主,是否连月亮都为之失色?
      紫衣的女子转过头来,对着唯一的弟弟笑了笑,催促:“快去吧,快去吧,你在这里啊,我反而安静不下来了。”
      那身黑衣的少年在逼迫下,终于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站起身朝外走去。然而当木门再度阖起的刹那,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今日的一幕终是见证了这十年风云激变的往事,无论身在帝都,或是极北村寨中的英武军人,本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啊,而今却是要携手今生今世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亦或是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正厅内,戴着花冠的男子却失神的望着东厢的那盏烛火,仿佛他一闭眼,就会消散如烟。隔了那么远,却没有亭台楼阁的阻隔,那目光是笔直的,静静的伸出去,似是要轻佛里面之人清浅温暖的容颜。旁边的新娘紧张的拉了拉新郎的手,小心看去,清俊帅气的公子如今却是一幅奇异的悲伤神色。
      昭蓝顺着他呆滞的目光望出去,仿佛看到了窗中之人向外张望的纯净面容。她并没有出声打断他,倒是身侧的男方家属,徒然起身走过来,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轻声笑道:“你小子吃着锅里的,还想着碗里的?”六合木木的转头,有些死气的眼睛里竟是难得一见的闪过一丝光亮,他摇了摇头,答道:“就你小子眼尖。”于是,他回过了目光,就再未有转身去看。
      高堂拜过,族长接了茶水,发了喜钱,忽听不远处一声尖叫“啊---”
      “紫夜!”仿佛听出惊呼的人是谁,六合眉目一紧,立刻掀掉了身上的大红披风,“把剑给我。”拿了剑,他竟如风般点足掠出,然而与他并肩的居然是久违的黑衣少年。“我姐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不放过你。”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帝都那边的人果然按耐不住,想要先发制人了。追紫夜要紧。”六合的眼睛里闪过一连串复杂的光,焦急的心情使他握剑的指尖微微颤抖。
      刚奔至城门口,两人立刻翻身掠上各自的千里宝马上,大宛的狮子骢与秦始皇培育的七骏之一的后代,都是上乘中的上乘,日行千里。此刻正并肩的驰骋在浩瀚的沙漠中,卷起一阵狂风乱沙。“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黑夜中,六合冷光也似的目光,仿佛清冽的剑脊,他在漆黑的天幕中搜寻,似要挥霍出雷霆一击。
      身边的少年迅速转头,四下里摸索了一番,方才定眼,急道:“那边---快走。”大漠之中,因为鲜少有障碍,可以一眼将所见之物尽收眼底。此刻,瞳的眼睛紧紧盯住前方滚滚的黄尘,顺也不顺,眉目冷凝,恨不得下一秒钟就赶至,恨不得将他们瞬间杀个精光。
      黄沙肆无忌惮的弥漫,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两匹马也似精通人性般,全力极奔。然而片刻后,所处之地竟奇异的安静起来,没有刀剑冰冷的作响,也没有冲他们高声嘶喊‘杀’的队伍,仿佛这不过一场虚幻的梦境。
      “似乎进包围圈了。”六合冷笑。然而话音刚落,层层叠叠的盔甲尽数而出,立在土坡边沿凝视着孤身而入的两个人,仿佛野兽盯视着正欲逃跑的猎物,“被感情冲昏了头,这下完蛋了。”六合依然是调侃着的表情,语气多是无奈。
      不远处,红莲率领一千精兵向南推进,战马高大威武,马上之人有带着鄙睨万物的气势。空旷的大漠上,百匹一行,列了十行的队伍震得大地隆隆直响,浩静静的持旗立马,看着眼前被困的猎物,冷笑道:“竟然单枪匹马就敢来。”
      “薛紫夜呢?”也不顾及危险,黑衣的少年劈头就问。
      “她啊。….嘿,明介少侠,我什么时候抓过薛紫夜?”浩微笑的注视着他,然而眼里却无笑意。此刻,只要他一下令,面前活生生的猎物就会立刻成为死尸。只不过,这样的游戏怎么着也得再玩玩吧。
      大漠上只能听见那面红莲教的大旗还在猎猎舞动着,仿佛是夕阳下的几尊活动的雕塑,然而从天际俯视下来,他们更像是茫茫之中几个黯然的光点。
      再也忍受不下去,一黑一白的男子立刻翻身下马,缓缓抽出身侧长剑。高马上的戎装将军仿佛也看出了他们孤注一掷的企图,脸上露出了杀机,他徒然抬手,明军立刻纷纷散开,如展开翅膀的雄鹰,列出了长长的队形,俨然不似中原朝廷可以训练出的军队,如此行队一致,整齐有序。每个将士衣襟下肌肉的储备,光剑的调配,敏捷的动作都是相当严格的。
      轰轰的响声中,这支队伍显出了庞大无可摧的身形。十万旌旗战阎罗。
      从马上下来的将军,忽然高笑着拍了拍手,诚恳道:“可惜啊…本来还想和诸位絮絮家常,不过看来诸位是不想给在下这个机会了。”他冷冷的抬起头,目光如惊涛骇浪,嘲笑:“想作困兽之斗?”话毕,浩蓦然低下身去,那一瞬只有眨眼之势,然而这个动作在他的手下看来无疑是制定好的命令,在浩蹲下身的刹那,如雨的利箭腾飞而来,仿佛蝗虫压境,呼啸尖锐,带有逼人的气势,要将面前的两人订死在山壁上。
      一红一黑的男子迅速对视了一眼,立刻举剑防身,几个急转之下,纷纷击落飞近身侧的小箭,明介喘息的问道:“准备好没有?”
      六合只是一个扬身,历时失去了说话的机会,只是狼般冷厉的目光狠狠注视着呼啸而过的箭羽。半晌,他才无奈道:“战前准备本是下一节才教的内容,你说能有什么准备?”片刻,身侧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扯上顶空,如电光火石,翱翔的飞鹰,直击长天。两人在虚空换了几下身形,然而当飞坠而下的时候,一黑一红的衣襟上赫然多出了几点殷红。
      “你们摩迦一族上古就存在于世,如今受自然之禁,这才隐居昆仑西北端,数万人望族,只剩下伶仃的小鬼,现在,我箭落之处,摩迦便会彻底从九州消失。哈哈哈哈!”听了他的话,身后如林的军队立刻停止了进攻,而大漠正中的两位男子凛冽也平定的低着头,一如身边静谧无垠的大漠。
      顷刻,明军开始转换队形,迅速朝他们身侧百步之遥包抄过来,脚步之声十里之外可闻,直似将阻挡之物踏为碾粉,而手中的长箭不知何时已然换成了刀剑。怎么,难道他们要改变成近身作战?
      “他们用刀,咱们用剑,不公平。”明介皱了皱眉,与身边的穿着吉服的男子耳语说道,“要不,也用刀试试?”
      “有没有把握?”被逼进死角的两人丝毫不惧怕,面容尤自带着笑意,在越加危难的时刻,他们反而能表现的愈加冷静,这就是摩迦一族无人比拟的教导体制。
      话音刚落,两袭长衫的公子一个纵身,如精光一闪般分别背向冲入敌军抢夺,剑光杀气如电,连续腾起,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然而千军之中,两道凛冽的气势足可将天地一切有形之无化为灰尘,罔论一把刀?乍分乍合,千钧一发之时,他们居然劈手夺过了对方的斩马大头刀,如长虹贯日,将笨重武器之精妙发挥到及至。
      “居然这么耐打,真是小看了他们。”连一边只是观战的浩都不禁赞叹。只是片刻,他转身急步而入,忽然从暗无天日的大军中揪出一名士兵,那士兵茫茫然正欲抗刀砍下来,刀到头颅忽然一滞,他怔了怔,立刻颤巍巍的看着自己的上司,不停道歉。
      “怎么回事,你去摩迦总坛那边问问,是不是太阴的偷袭被发觉了,为什么六合还没死,还是….术法的功能减效了,让他想起什么来了?”百里加急。士兵立刻掠飞上马背,朝西北方向急驰。
      “快,三角巨龙阵,给我盯好天上。”首领的声音盖过了大军的嘶喊,他只是用力挥动旗帜,在他的吩咐下,千名大军忽然后转,迅速按方位,中心百余人,外围在东南西北各站十人,大圈叠罗汉全力防守。
      “一千对二,打不过。”人群如墙,六合迅速扫射四周,分析敌军形势,“头目在左侧,军队人数积压最多之处,不易直取上将首级。十步斜前方有山坡阻隔,不能突围。后方有空口,恐怕是敌军诱我的埋伏,不可相信。除非我们有遁地之术,大概凶多吉少了。”六合一抽身,瞬间消灭掉眼前紧随的敌军,大刀狠厉一击而下,连割了数十人之头颅。
      明介却没有在听他的分析,一边挥舞着大刀砍倒逼近身侧的敌人,一边拉着他退后。六合暗自赞叹,明介现今功力已非凡手,较之红莲第一个高手之锋锐虽有小逊,但其冷定与胆识,足以担当族内大事。兔起皓落之时,大军中忽地转起两道气大无比的旋风,转眼间竟吞噬掉数百之人。
      “打不过就逃…..”许久,黑衣的少年力竭般的匆匆道,只是徒然,他目光一凝,喘息道:“快到绿洲水塘了,你从水下潜伏出去,我想小夜并不在浩手上,咱们重了调虎离山之计,”顿了顿,他又吐出了一句,仿佛嘲笑地冷冷斜了他一眼:“还有…美人计。我掩护你躲避大军,你去总坛,否则牵连无辜百姓不好,咱俩都离根据地太远,那里恐怕早已沦陷。”一列纵队又在眼前倒下,明介立刻推了他一把,步步将敌人引向水塘。
      一红一黑携手同进同退,这是摩迦铁悬崖中最锋利的两柄剑,无论何地,实况如何紧急,杀气都是空前不再的。面前那些被大刀挥舞下的人,血流成河,汇聚成通天的血网,如斩断的草垛般纷纷被阻截。
      大漠黄沙弥漫,形成了天生的防护网,这等干旱地带的人们对于风沙的袭击早就习惯,然而明军来自江南,想必选择这种天气作战对他们有极大不利。
      “一人五百,冲出去。”黑衣少年怒吼着,把一名领队的先锋连人带马击成碎泥,长刀挥动,刀锋上的杀气包裹在四处,卷到哪里,便是一片血肉横飞。
      “这孩子被激出杀气来了…….真可怕。”六合讷讷自言,却被少年一把拉下了水,“快走,磨蹭什么。”他们必须救回摩迦,当此危急。在如此疾风骤雨的击刺中,耳边忽然一片宁静,居然是清水拍打面颊的声响。如今已在水中,六合埋头,迅速包扎好全身上下流血最多的伤口,全力游淌。
      岸边随后跟来的浩,脸上却阴晴不定,已经叫那个目标逃脱了吗?摩迦总坛那边如今又怎样了?长期拖战,的确伤筋动骨。今日之事,怕要功败垂成,就败在这两个黄口小儿身上。他恨的牙痒痒,但也不能不惜莲教精锐,知锦衣大军虽伤折过半,但水底还是岸上孤军奋战方之力只怕远不足将其围歼,否则,吃亏的恐怕是自己。
      “呵呵,怎么样?让老子陪你玩玩?”明介一把抹清了嘴边的血迹,冷笑着拖延时间。
      浩眉目蹙了蹙,看着少年被无数箭羽洞穿的胳膊,鲜血尚自淋漓,摩迦一族果然训练有素,这样钢丝一般的意志实在另人震撼。他立刻扬手,打了个停战的手势,“撤!”话音方止,大军立刻就地而立,迅速组合队形,如洪水般缓缓退去。然而,站在水塘之边的少年,终于疲惫的倒了下去。
      天色渐暗,即使黄沙飞舞也看不清楚了,从水底伸出头换气的男子有些疲惫的望着溃烂的臂膀,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和冷静。前方,隐约有腾起的灰尘,正是摩迦总坛的方位,而今正被一支突如其来的大军袭击,狼烟起,诸侯聚,在风沙中迅速沦陷掉一个村寨。留守的军力不足二千,怎么办?看方位,一支沿长城而来,马衔环,悄无声息的偷袭,一支是驻扎在祁连山以南、昆仑以北的大军,嘉峪关的战乱看来平息了,否则明军不会冒冒然出兵。
      来不及了,必须尽快赶到。红衣的将军立刻撑臂上岸,仿佛是身上的伤口在咸水的浸泡下而发炎,疼痛另他全身麻木。六合霍然回身,的确,摩迦一族再不是他为了同伴而接手的包袱,而是他的避风港湾,是他生活了十年的故土。

      摩迦总坛城门外,族长看着城门上剑拔弩张的黑衣人,眉目冷聚。快要撑不下去了,从各地的援军在三天前接到总坛的命令,从甘肃,贵州,云南,东北,陕西,甚至据守在敦煌附近的援军都已赶来,可是没想到形式居然如此复杂。
      “太阴,你这是要干什么?”族长高声问。
      “当然是帮摩迦把门了,派兵守住城门,以免有恶企图的援军忽然抢城啊。”太阴站在城头,埋伏好百名弓箭手,蓄势待发。
      “哼。”摩迦铁悬崖的一名弟子忽然冷笑,怒斥道:“要护住城门也伦不到你,狗贼!”
      正要拔剑想像,各方都握起兵器准备一触即发,然而眼前战事混乱,茫茫中竟有什么不对劲。突然有飞骑前来禀报,直奔楼头。
      “什么?你说浩将军大军撤退了,六合没死是因为术法失效?”谢青禾侧头,看着城门上高傲而冷厉如剑的男子,似乎不像是术法减轻了啊。他立刻回身,一柄短匕历时掷出,不偏不倚扎在了方才那位摩迦子弟的胸口上。“他妈的,摩迦的人各个都是怪胎。”
      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东边烟尘大起,似乎是摩迦援军快要来了。
      “必须尽快结束战事,拿下摩迦村寨。”谢青禾举起红莲教牌,神色凛冽,对着数千教众高声吩咐。
      彼至,六合已经奔跑的越来夜快,然而死伤的人数也越来夜多,不多时,他已冲进了包围圈。长达十丈的城墙上,一支大军铁甲森严,插在壁口上的弓箭手正呼之欲出。待到大军直卷而来,肩膀忽然被人猛的一拽,他翻了几下,却被人拉过了几支夺命之箭。躲进墙角内,族长老人回身,望了望正在交战的我方与彼方,神色凝重道:“快点打开这个,我们没有时间了。”
      “什么东西。”六合一边拆着封条,一边喘息着问。然而还未等到族长回答,一本貌似书类的东西出现在了手心中。六合好奇的翻开来看,指头颤抖。这….居然是一本神学手抄书册,尽数纪录了太阴修习术发的弊端,以及一些消匿方法。同时书中提到,他前番深入红莲大营内,了解到的一些中原布军策略与方法,各路人数的动向和弱点,哪些人当防,哪些人不必在意却不能小视。浩将军可谓此次出兵的元帅,擒贼先擒王是当务之急,他虽狡猾多谋却无防身武功,不过一介文弱书生,但摧之以肋,动之以皮,他是大军支柱,一旦疲塌,军心定会浮动。谢青禾不过空有蛮力的武夫,军事诱导方可。
      对于我也请不要顾虑,我们作兄弟有来世而无今生已是憾事,我不愿在身不由己之时夺兄弟之命,我们有言在先,万不可相负,堕于私情而误责。必要时候,我愿意成为你剑下的祭品。
      书册的下方用红帕裹了一把剑,是太阴贴身之剑,是唯一可以斩杀掉他的神剑。莫非他是真想死在自己手里吗?大好头颅,不过一刀碎之,他也曾说若能死在兄弟手里,又有何不可,唯有如此他才算真的认了命。六合恍惚的抬起头,发现族长正也注视着那卷书,神色悲哀,“我要怎么做?”
      “听你心里的声音,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杀了他,身为神他可以重新开始,但是他会忘记前世今生,你们从头来过,一个是让他永沉于魔道。毕竟夺魂术好解,但是与南疆诅咒加在一起….就难说了。”
      “我….”他紧紧握住佩剑,仿佛胸腔中游移着熊熊烈火,在短短时间内,他与他必要决定生死,到底如何选择。
      “尊重他的意愿..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拔出长剑冲入了敌军势力之中,瞬间便没了身影。他有些恍惚的望向天空,孰是孰非,孰取孰舍,这是他一生中最难的抉择。周围的厮杀声完全没有侵扰到他的意识,他仿佛仍是平静而冷清的,又似混乱而恍惚。
      就像蚂蚁慢慢爬上衣领,占领了。从熙熙攘攘的尸体中看出去,前世轮回相互重叠,你真的听见我呐喊了?还是你从不知道我曾呐喊过,太阴,当初你救我一命,如今我却要再度埋葬掉你的性命,身为神的我们难道也要成为宿命的囚徒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急?你在失去神志的时候是否呐喊过,然而我却未曾收到。
      “六合,出来!”城墙上一个邪恶而充满愤怒的声音响起,是太阴,他微微一颤,竟不知为何而恐惧。他在怕什么?杀过去吧,给彼此一个痛快。然而当他回过头的刹那,城墙头上,黑衣的式神一手抓着薛紫夜的领口将她高高束在墙面上,一手握剑横过她白皙的粉颈。“在不出来,我就砍了你女人。”
      不知是理智大过了情感,显出身形的男子反而没有动,只是抬头摸清情况。上方是森森然的兵甲,摩迦一族架起了云梯,却不见城墙上早就摆好了投石机、绣衣大炮,突火枪。六合倒抽了一口冷气,从哪个方向进攻果然都没有胜算。如今游廊、观星台都已染成了血河,内处基本无人生还,这此偷袭红莲教大概早有计划,各方都考虑周到了。
      “愣什么?”身后被人用力一踹,昭蓝公主竟也没有脱掉身上的新娘服,只是一个纵跃从墙头掠了下来,身后几个红莲教众吃惊的大声阻挠,十分担心这个公主受一点点伤,然而又没有一个人敢单独离开大军部署,直进包围圈,他们心里也知道摩迦一族毕竟不好惹吧。昭蓝眯了眯眼睛,“现在你不是孤军奋战了,除了你的朋友,还有我啊。”
      六合也没有时间多想,他压低声音道:“我有不情之请,不知公主….”
      “废话少说,我知道你想救薛紫夜。”她侧过头来朝他微笑,依然淡定而锐利的微笑,如今的她仿佛野外盛放的蔷薇。“别小看我,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带过兵。”
      “我来明袭,你帮我把紫夜抢下来。”然而没等他说完,昭蓝竟然一个转身,掠入混乱的大军内。
      “对方是太阴,你小心了---”他高喊。
      “放心---”对方带笑的回应,从黄沙漫漫的大漠中突现出来,唯独不知君在何处。一念至此,六合徒然抬头,摩迦总坛的城头上,四面大纛分别矗立在四个方位、猎猎飞扬!一名全副戎装的大明将军按刀站在大纛下,带着铁盔、穿着短铁铠甲,神采奕奕。那应该就是浩的副手、谢青禾。
      此刻的六合握刀上前,径自杀红了眼,那样的气势如火山迸发,任谁能撄其锋芒?那一闪一避都充满了无懈可击的力量,血花飞溅的时候,沃原千里,红莲教众各个目瞪口呆,骇然奔逃。然而,那位屠杀场中穿着唯一红色的女性,仿佛一粒沙般溶入了战场,任何人都没有留意她去向何处,只是瞬间消失无痕。
      “那个家伙回来了,快堵截,绣衣大炮第一列给我炸。”虽然摩迦总坛被攻下了,然而那仿佛只是一个空壳,居然不是军事补给中心,也没有摩迦上古就在的军事机密,得来何益。如今又看到了西北大漠的传奇人物六合,这的确不得不另他考虑此番行军的危险性。
      虽然自己以兵多暂时取胜,然而摩迦子弟似是有不歇的精神力,一批一批赶死队朝着云梯爬上来,仿佛要直取他项上人头。守军交替上前防箭压阵,巨石火炭一个个滚落而下,被灼伤的人却依然不放弃,似是再向前一步都是胜利。
      “给我攒射,射穿他们,和绣衣大炮一起发射。”话音刚落,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其中夹杂着无数呼啸飞舞的长箭,眼前的人疯了般竟敌我不认,只是叮嘱着墙头的士兵将所有目标对准那袭红色军服。
      穿天而来的箭织出一道夺目的光幕来,大炮轰塌了数座城角,一股浓烟从大漠之颠升腾而上,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然而,六合就在这样的冲击中连跃而起,借力换了几下身形,弹丸一般点足而起。谢青禾看着这个直逼他而来的军人,有一瞬的震动,用了上百人防守竟都守不住他,这人所到之出所向披靡。
      然而城墙太高,到了半空却没有可踩的东西,那袭红衣终是力竭,再无力升起半寸。太阴一手抓着薛紫夜,一手将掌中之剑投了出去,长笑道:“快,所有大炮,把他给我炸成灰土。”大炮连发数弹,却被眼前的人堪堪躲开,他宁可是被慢慢射死,也不愿快点解脱了,看来是想救自己手中的这个小妞吧。
      话毕,一个深陷的角落中,无数箭羽如蝗虫恶急,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瞬间射在了开炮兵将的额、眼、胸上,出手之恶毒,之准确,红莲教中竟无人可比。“是谁?是谁破我炮队?”太阴历时转头,朝黑洞洞的地方望出去,然而当目光扫到那袭红衣的公主时候,不禁冷笑:“昭蓝公主,你到底再帮哪边啊….看准再射箭!”
      “射的就是你。”就在此刻,从公主手中忽然投掷出一个扁平的木块,快速飞向六合,然而一排长箭已经将六合掏穿了,血却被大红的喜服压着没有显出来。然而,认真去看便不难看到,红衣袖口上,有血尚自淋漓,六合向着城下如林的刀林中急坠,所有城下的将士都纷纷仰头聚拢过来。然而,红衣男子侧头便看到了救命的木板,竭力一个侧转踩到了木垫上,身形立刻拔高了一丈,整个人带着逼人的气势飞身扑来。六合的手轻轻一搭城头便跃了上来:“吓死人,险些成活靶子。”
      然而笨重的刀还未落下去,太阴已经一把掐紧薛紫夜的咽喉,那模样仿佛是十年前,他威胁他时的样子。然而就在一失神的刹那,本是刚立稳在城头的身体却被连根拔去,晃晃悠悠的栽了下来。
      “紫夜----”半空中,他仰面朝她伸出手,而紫夜女子却虚弱的看着他跌落,脸上尤自带着无奈的苦笑。如若结果非是这样,那么和他死在一起也是好的吧。
      “白痴,笨蛋。”身后一声厉斥,本是暗中呆在角落里的红衣公主一个飞身已赶至他身前,将他身体的重量一托,再另一列箭羽还未射来之前,迅速将他带出了血网。城下面交战的双方纷纷扬头,望着两袭红的招摇的人,仿佛远居深山的仙人。
      立稳在地的两袭红衣,都望着墙头陷入生死之地的女子,不禁微微蹙眉头,“你到底会不会打仗啊。”昭蓝扭过头,深看了他一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悄声道;“我去敌军后方,你小心点,千万别死了。”
      看着那袭红衣渐渐离去,六合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城头上。她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是他毕生的梦想与夙愿,然而夺过她必杀死太阴,而太阴又是为了救回他的性命、而坠入魔道永不超生的兄弟,如果两个都放弃不掉,那么就任这把大火将故园燃烧掉?
      他有些颤抖的将滚烫的额头埋进掌心中,此刻他的内心、徒然升起一股隐秘的依赖感,他希望就这样撑下去,若是为其保全三者、死多少人又何尝不可?为什么援军还不到,难道应势突然发难,举兵谋反吗?他捂住胸口,感到心脏都在一分分冷下去。
      城头上,太阴将紫衣女子凌空挂起,就像一匹部绸般任意摇晃,而她也因为受不了黑烟与外界的冷气而昏昏沉沉。恐怕快要死了吧,如今烽火连天不休,虽然大家都在拼死一博,可她并不希望成为大家的负担,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不过时间快慢而已吧。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薛紫夜回过头,眼眶中隐约有泪,仿佛是圣女对世人的怜悯,她幽幽的望向他,声音断断续续:“太阴---如果珊瑚还……在世,她定不希望你变成…变成这样啊。”话毕,她伸出头去,在利剑的剑刃上用力一抹,她的血温热鲜艳,仿佛是绝顶之上盛开大片的芍药,沿着斑驳的纹路,一直流进他的心里去了。
      神志已经开始涣散,他对着城下愣愣看向她的男子高喊,声音飘进风里:“六合,求你放弃我吧……我不要再拖累….拖累你了。”没有人会知道。当一种生命和希望从身体中慢慢流失的同时,会有另一种生命缓缓填补进来。
      “紫夜----”目眦欲裂,他扬头高喊,卖力的砍杀掉围过来的人马。然而那一刻,世界仿佛恢复了平静,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那袭紫衣、忽然用力撑开了抓着她的手,而手的主人也因听她念了一句‘珊瑚’而失神,电光火石之间,薛紫夜捂住项上的伤口,轻盈盈一跃而下,她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啊---”将士们纷纷惊叹。天女下凡了,天女下凡了。她仿佛一只紫色欲飞的蝴蝶,血珠飘扬了漫天,如雨如花如惘然。在淌满了腐血的空地上方,那袭衣衫随风而舞,就像婚礼中盛放的烟花般绚丽璀璨。你且听那样的歌曲,夹杂着生与死的执念。而她坠落的时间居然也漫长,那是因为她坠落的方向是时空的另一端。
      那袭紫衫重重跌在石坡上,一阵风沙后,迅速将她掩埋。无数的人踏过那袭紫衣,紧紧逼向场地中央的红衣男子。他想要冲过去,然而缠斗的紧,竟无法脱开身。摩迦一族的人也煞是气愤,一个个朝云梯急爬而上,却被红莲教众浇下的大片滚油而阻挡住。所有人被掀下了城,云梯也迅速压盖而来,将身下的众人压成了肉泥。
      谢青禾看着太阴方才的失神,历时准备重新催动咒语,然而------身侧的黑衣人身形忽然一怔,就在此刻,瞳居然不声不响跃上了女墙头,一跟短利的匕首瞬间扎进了太阴的胸口,溅起血雨。“明介!”谢青禾大惊,原本以为上来的是自己人,然而当来人抬起头的刹那,居然是如此清冽而凛然的冷笑,“你害死我母亲,又来害我姐姐,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匕首抽出来,又迅速的扎进来,仿佛一生的仇恨都将在此终结。
      冰冷的剑刃循环的扎入那具柔软的身体内,愤怒的黑衣少年冷笑着,任那鲜血浴了他满身,血的腥气似乎是最诱人的食物,明介不管不顾,他的目标只有眼前的黑衣人。片刻后,他才对着城下的六合大喊:“六合,趁现在!”
      六合闻声,再不顾及身后蜂拥而至的兵将,一个回旋,脚足连点,点过数十人的头顶,用力跃起,然而人未到,剑光以闪现。就在此刻,太阴忽然回身,虽然胸口已被少年刺出一个透明的窟窿来,然而他竟也好不退缩,血糊糊的牙齿瞬间咬住了、预备削向他头颅的利剑,固定住了那一剑的趋势。
      当太阴手中的剑也徒然向少年袭来的时候,心志居然一清,仿佛术法失效了般,那一剑就顿在了少年面前一寸。是他,是明介,他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流露出这种杀他而后快的神情?胸口的窟窿越来越大,仿佛要被人捏爆了,他看着不停刺向他的少年,突然放下了手,目光颤抖。猝不及防,身后六合已经纵身而上,在跳起的刹那,那把斩神的长剑已经瞬间没入了太阴的心脏,他在他破碎的心脏上又补回了一剑。
      “六合….”黑衣人逆着剑尖看回去,轻轻叫他的名字。红衣男子忽然怔住,那样熟悉而悲伤的神色分明、分明是太阴的。可他居然为了心爱的女人、毫不迟疑的刺了他一剑,他在做什么?六合一个踉跄,手中的剑徒然跌落,在女墙边缘震了一下,径直落下了城墙。
      “快走,别愣了。”明介帮他挡掉了谢青禾的突然袭击,又将他拉了一把,一个纵身,两人携手、翻身跳下了女墙。

      “谢青禾,我看你还是投降吧。”杀得筋疲力尽的族长霍然回身,冷冷朝着城头孤军一战的将军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浩趁势反红莲教已被副瑞王诛杀,大明席卷天下已成定局。嘿嘿…..若非利用致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引出你们叛乱的动向,想必王朝真要就此终结了。”
      “你们…你们引蛇出动?”看着摩迦一族的族长忽然飞身上了女墙,谢青禾的面颊抽搐了几下,“你说…..副瑞王是大明的眼线?浩将军已死?”
      “不错。”老人微笑着拈了下胡须,目光却深邃无比,“要怪就怪你一直敬仰的浩,是他太沉不住气,才葬送了你们几十万人的性命。”
      “怎么可能?副瑞王是我们这边的人,所有的叛乱他都参加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另谋出路,哈哈哈哈…我绝不相信。”
      “呵。起初我也以为主谋是副瑞王,是他策划一连串的刺杀和谋反,孰不知竟是下了如此危险的一棋,另你们全线出境后,好一举拿下叛乱者。人的一生,总有设防不到的对象,也没有必胜的棋路。副瑞王可堪当天下大务,所以我们才会同和联盟,结亲一家,昭蓝公主才会远赴大漠。”
      “不可能,我们还有明教,明教总坛就在昆仑山上,他们会为我军殿后的。”谢青禾脸色灰败,震惊的说不出一句来。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那样的话在自己听来都薄弱的可笑,却又是必定要面对的局面。
      “你们孤注一掷,只带了上千人马,可想而知其他兵力早被副瑞王调出了大漠,马上赶来的都是摩迦一族的援军----你是想让我们把你的头挂在城门上,看看自己的大军如何败退,还是接受副瑞王高价,就此作个平凡富人,只在你一念之间。”族长低下头,掩饰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无奈。
      谢青禾看着城外大漠扬起的烈烈尘土,无数大军结成品字型阵式直捣摩迦总坛方向。忽然间,他神色呆滞住了。
      “东方来的人马到了,锦衣大军和摩迦援军到了。”毫无疑虑,族长沉重的脸上浮出一丝释怀的微笑。

      “紫夜!紫夜!”早已负伤不堪的人此刻一个回身,将拉住他向后躲闪的人甩开,也不顾及背后林立的刀剑,红衣的男子踉跄的奔跑过去,一把抱起尘土中那袭紫衣,肝肠寸断的唤着她的名字。
      那是怎样残破的身体,六合感觉脚下的尘土都变成了冰地,另一贯屹立如山的男子几度滑跌,再无法支撑起自己。
      怀中的女子轻轻颤了一些,四肢如软骨一般,竟似抬不起来。沉重的恐惧感和无力感将他愈包愈紧,就像一跟金锁将他完全贯穿了。
      六合大呼着她的名字,全身颤抖。薛紫夜沉沉的睁开眼睛,瞬间有以为自己升入天堂的错觉。她笑笑,想伸手去擦干他脸上混合的泪水和血渍,然而全身上下已经经脉尽断,臂骨也全数折断了,她如今是个快死的废人。
      “紫夜,紫夜…”在看到她苏醒过来的刹那,红衣公子的眸子亮光一闪,立刻又将她抱紧,似是怕一阵风就吹散了她。身后的红莲教众却各个偷喜起来,所有长剑大刀如斜倒的森林一般纷纷将他包围起来,然而六合只是拥抱着恋人,笑道:“你听见了吗,我说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不要闭起耳朵,不准逃避,不可以听不见!”
      “我…我听见了,我很…..很高兴。”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红,薛紫夜急促呼吸着,瞪大眼睛想把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六合轻轻佛去她颊上的尘土,根本不理会背心疾刺而来的剑锋。
      薛紫夜再度轻不惊尘的笑了一声,撑在他怀中的手终于无力的软软垂了下去…..
      看着六合只是抱着尸体一动不动!众摩迦子弟都上前、纷纷帮他挡开那些林立的刀剑,竟是一人对十个,每个人都被激起了杀气,浓重的杀戮声和血气染红了一方天际。“快走,你呆在这里干什么。”身后有人急促的叫嚷声。然而六合只是抱着那袭紫衣,神色云游天际。
      有人过来一把扳过他的肩膀,然而看到他怀里的人,不禁怔了怔。六合被迫朝着那人的方向,但是目光依旧空洞,仿佛一时间失去了焦距。“你是不是想死啊!”那人的声音过于焦急,但是眼前的人仍是一动不动。面前是海浪般一波又一波涌现的敌军,那个声音忽然厉斥了一句,转眼十支箭羽齐发,如游龙金光,一闪即没。
      似乎想到了什么,六合闪电般的站起身,下巴紧绷着,利落而刚毅,却有一滴泪水悬在上面,颤了颤,落进了灼热的沙土中。
      黑云压城城不催,甲光向日金鳞开。史无前例的一次大战,动荡之音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朱思影!---”六合头也没抬一下,就径直走到了那个人跟前。昭蓝抬起头,吃惊道:“干什么这么大声叫我名字!”
      “与我成亲是为了给帝都大军延缓时机,一路吹拉弹唱不过是想叫摩迦军心动摇,另大军安于现状,利用百姓对战争的抵触心理,从中打乱摩迦中核力量,是不是!刚刚你并没有去救紫夜,是早就巴不得她死,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双方的军事策略,所以要隔岸观火,不,应该是协助自己的民族给摩迦沉重的一击,这是你所想的吧?”他的声音冷如冰天雪地,让那袭大红喜服的新娘都不禁怔忡。
      “你以为你是谁?貂禅?西施?哼,不过我告诉你,我即不是夫差,亦非董卓。”他终于抬起了头,声音寒冷,眼里痕意的火苗在跳动,“美人计,在我身上使没有用。”
      “你以为是我做的?”昭蓝自嘲的笑起来,“你以为你心爱的人死是我造成的,我明知道你不爱我非要嫁给你,都是我的企图,是不是?”
      “是!”那样的愤怒另他失去了理智,六合冷笑着,看着她的面容从粉红变的苍白如纸,“我要你的命去顶紫夜的命。”
      站在女墙上的谢青禾徒然打了个手势,现在他们正在内讧中,想要保持原有兵力恐怕很难,那么趁摩迦和大明援军未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撤退,也比在这儿等死好。所剩无几的大军立刻明白了暗示,分别悄无声息的步步退后,那样整齐而静默的动作,协调一致下居然全数离开了,就像一条疯的龙安静后的样子,另人诧异它的训练有素。
      “好啊。”昭蓝公主却不怒反笑,气鼓鼓的回瞪他,目光坚定:“不错,是我做的,怎么样?我的目标达到了!”
      那一句话终于也让六合笑起来,“啪!”蓦地,他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凭着本能将所有愤怒变成毒刀向她砍去。而身后的摩迦子弟也愣在当场,这个从来都是温和善良的教官,此时对一个女孩子,还是帝都的公主大打出手?
      “你…..你,你连气话都分不出来,你居然还打我!”朱思影向后退开一步,不可思议的捂住脸喊。
      “我都要杀你了,还不敢打你?”他再也不看身前的女子,纷乱的沙场中,剑光如碧波一荡,历时抵在了少女的咽喉处,仿佛他再用一分力气,就以割破她的动脉。剑尖逼向她,六合目光清冽。
      “住手!”族长不知何时已在身旁,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向她刺过去的剑,鲜血瞬时潺潺流下,让六合的神情也蓦然清醒起来。眼底的恨意逐渐被理智替代,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六合你别冲动,副瑞王不是叛军,只不过是个忍辱负重的爱国者而已。他是真心想与摩迦联姻,好借用我们的力量对叛乱的红莲数众进行捉捕,你误会她了。说实在的,思影也是被自己的父亲利用,她毫不知情。”
      六合茫然的抬头,看到少女眼里是倔强的火焰。
      “听见了吗?”她冲他喊,泪水已渐渐涌上眼眶,“你这个白痴、笨蛋!我为了你众叛亲离,为了你孤身来到这荒芜的大漠,为了你我险些背叛了我的国家、我的民族,为了你我甘愿被最敬爱的父亲利用,为了你,战场上我差点被他们射成刺猬。我以为在你身边你还能给我一丝丝安慰,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啊,不仅如此,你当着我的面抱着别的女孩子,口口声说摩迦总坛的陷落是我的计谋,何等重大的罪名你想都不想就扣在我头上,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六合愣愣的看着她泪痕交错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六合我告诉你,虽然本公主刁钻泼辣,有时也蛮不讲理,但是我并非你想像的心如蛇蝎,并不是每个从中原来的女子都心怀叵测。”她冷冷的侧过头,指了指他怀中的薛紫夜,笑道:“那么她呢?她也是我们金陵人,难道你不认为她也是在实施苦肉计吗?呵呵…美人计,亏你想的出来!”
      “思影。”他第一次这样喊她的名字,语气温柔下来,六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气道刚刚好,他说:“对不起。”
      “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就像这云一样。”她抬头望天,神色辽远,昭蓝将手一分分从他掌心中抽出手,淡淡的一字一句道:“六合,我不要你了!”于是,她潇洒的转身。当那一袭新娘的红衣没入深沉的大漠的时候,有一股疲惫和无力将这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摩迦将军彻底击倒了,他颤抖的蹲下身,只得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回首向来萧瑟出,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大漠升孤烟,长河落日圆。我再没有办法带你去看绿洲、看高山、看黄沙远上白云,没有办法再倒过时间。
      红莲教的大军已下了城,在谢青禾的代替下寻找全身而退的途径。然而半道中却被从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赶来的援军堵截。虽然他们依然负隅顽抗,但是兵力已大不如前,前方战争摩迦一族刚刚告捷,朝廷就派下人手对谢青禾一干人等进行捕获,赐摩迦一族六合‘上将军’一职,允许与中原大明国并立,单独有行政权、外交权,设行省、三省六部制、并对西北地区统一管辖,六合应命而领,但实质已向中原称臣。
      明始帝一年,春,红莲教暗掌华中势力,投敌卖国,与回鹘国教烧杀抢掠,垄断贸易市场,刺杀大明国君,因摩迦一族协助副瑞王暗中部署,事遂败,杀浩、谢青禾,歼人具捕,天下平定。
      -----------《后明书•副瑞王本传》
      明始帝册封副瑞王为摄政王,结拜为父子,正式赐婚于六合与其妹昭蓝公主,遭拒,却未废除六合驸马称谓。自此,副瑞王扫清了回鹘在中原的势力,出兵直攻大漠回鹘之城,杀敌十万,生擒竭寻可汗,秋后除斩。明教不得不重整教派,回归西域远避,不复为患。明国派兵除甘肃的靼鞑、瓦剌之围,设红韵将军、参赞大臣进行管辖。丝绸之路回归正常,市场迅速恢复机能,天下大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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