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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CHAPTER 9 ...

  •   一切都归于平静,然而那一袭红衣的战胜者却独坐战场上,守着两具尸体,声色泪下。大漠的风里有鹰啼沙哭,仿佛是在祈祷那一场惨烈的变故。风沙过后便是静默,连星光亦是无波无痕,俯视着虽具荣华权利于一身却寂寞如死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黑色的天幕,也无篝火,那人蜷缩的伏在沙地上,徒手刨着巨大的沙坑,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蒸发掉,沙子被挖空又有周围更多的填补进来,仿佛他永恒的生命一般。红衣的将军和着满手的鲜血,只是奋力的挖着沙,然而只是一瞬,他的身形忽然顿住,就那样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生死至交,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太阴黑色的长衫也因染满血而潮湿,仿佛永不倒的旗帜,见证了彼此百年的迢递,如若不是人心险诈,追名逐利,这样纯净的面容依然会出现在他身侧,身为兄弟,真的也可同去同归了。然而现在,始终不变的到底是日月星辰,还是渺入沙砾的人类?
      无论形势如何复杂,他都不曾真正了解到过这个同伴,犹记得他将那把剑插入他心脏时、回望他的神情,都是微笑而无彷徨的,犹记得他说‘如果是非得以,我愿意成为你刀下祭品’时的决然。
      即使是堕入魔道,他的目光依然澄澈如天空吧?
      被控制以后,他只为自己的主人肝脑涂地,布置一常空前绝后的杀局,毁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姐姐,毁了他们这段兄弟情谊。又有谁知,他也曾悄无声息的替自己选择过最好的死亡时机,又有谁知,大事所成之后,未必能见容于霸主------但他心底对兄弟的执念,却至死不渝,因此无奈时也只能安排如此结局。
      六合轻轻闭了一下眼,走过去,用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一道红光迅速穿透了太阴的额头,随着巨大能量的涔入,黑衣的男子徒然幻化成一只雪白的狐狸。六合抱起它,举过头顶,喃喃念动咒语。“我以神的名义起誓,盘古开天之时,救民于水火,佛祖以身之肉喂鹰,请允许我放弃我的灵魂,请允许清除他痛苦的记忆,请允许他在太阳东升之时复活。”
      赫然间,天空中一团清亮的光柱射出了地平线,将那只白狐包围在光圈中,漂浮虚空。从光明中渐渐走出一个人,他朝他身出手去,轻唤他:“六合…六合….”在精光轰然爆裂的瞬间,一袭红衣的男子也重重栽倒在沙漠上,仿佛是一具未被收敛的尸体,被风沙迅速淹没掉……

      摩迦一族重新修建,为了迎接千里迢迢而来的副瑞王。
      刚入大殿,一袭白衣的女孩直奔过来,笑容纯净似花,仿佛轻快的鸟儿一般投进了父亲的怀抱。副瑞王冲着她微笑,眼底却是深深疲惫和安宁。族长老人请了上座,略有歉意的开口道:“公主的大亲恐怕难结了,六合那孩子似也疯魔了。”
      “疯魔?”副瑞王微微皱眉,从心底长长叹息一声,如此人才若是得不到,恐怕他会遗憾终身吧,世间多磨难,却没想到竟是将那副智谋的头脑掩埋了。轻抿了口茶水,他无力地笑了笑道:“这次多亏摩迦肯出手相助,我们才能大获全胜。”
      “热血一生,只送知己。”族长举杯,遥遥与副瑞王碰了一下,叹息:“恐怕我死后,非要被祖先赶出来了。没想到会有与中原结合的一天,原以为彼此都是水火不容的心态。”
      副瑞王摸了摸怀中女儿的头发,笑容慈祥,“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生何欢,死何苦,情为何物,苍生何辜?”他茫茫念了一首〈天问剑法〉,才拉开了袖子,将一封圣旨呈了上去:“我此次来不仅是接思影回去,也为皇上跑这一趟。既然你们也有休战的意思,不妨归顺我大明,从此镇守一方,永保太平。”
      “果然你手中还有重要的一张牌,我等你时机将它拿出来。如果我没有想过这条路,也不会孤注一掷以身为饵,引敌军深入。”族长摇了摇头,对于权势欲望极重的人,他都有一种陌生而茫然的感觉,身侧这个好友也依然如此吧。
      他叹了一口气,把玩着掌中的茶杯,“你这一棋下的太险了吧,如果摩迦不肯出面呢?你调集哪处的精兵,牵制所有兵力与注意力?不过、你从最难把握的角度使出的必杀一击,快、准、狠、也足以震慑天下人了。”
      “你不是也说,热血一生,只送知己吗?如若你不肯帮忙,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副瑞王耸了耸肩膀,看着怀里已经安然入睡的女儿,轻声道:“不过这几个月,可真他妈的太险,好在你肯伸出援手,把朝廷上那些心怀不轨的势力套出头,否则我就真输的彻底了。哎,本想着带思影这几天出去度假呢,万没想到前君王把朝纲弄的一塌糊涂。”
      摩迦一族从上古开始就独霸一方,自从夏商西周建立奴隶政权起,就一直于其势力分庭抗礼,归根到底也是权势荣华的欲望。所以时至今日,红莲教、明教也必不会想到,摩迦一族甘愿为朝廷效力,成为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鱼饵,所谓人心难测,便是如此吧。然而,雷霆一击却是从难以预料的角度一触即发,任谁都防不胜防。而此中,副瑞王更是忍辱负重,勉力维持着中原朝廷微妙的平衡。
      所谓做大事者,不拘泥于细节。大丈夫者,曲伸得意。
      “这次也难为你和我一起行骗了。“他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着对方花白的胡须,不禁笑问:“你到底活了多久,你我相识时,是在三十年前,怎么一朝便如此岁数了。”
      “若不是为了你,我一夕也不会白头。当初我被蒙在鼓里,以为是你首先举起叛乱大旗呢。”三十年前,两人把酒言欢,山山水水一览无余。本都是充满活力的精干少年,满腔抱负与希冀,燕雀哪知鸿鹄之昊哉?曾经的他们,不甘于现状,不甘于人云亦云的生活,从此携手天南海北,周游万物。然而现今,居然都是茫然和无力的,仿佛一夜间竟连心都老的如此。
      “那好,从今以后你住在我那里,不会再有任何事烦恼到你。”副瑞王低了低头,看到自己也半白的胡须,声音深沉。现在已是天下太平时期,没有战乱流离,百姓疾苦,当初少年时期忠贞报国的信念也一分分消减了,然而它已经成为了习惯,流淌在彼此的血液中。所以兄弟、并非只是看着对方,而是看着同一个梦想的方向。
      族长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乱世已过,帝都的元气定是消耗更大的吧。你这个人,若是看准的时机,出手相当狠辣,非要自己主持局面不可,我若是哪天忍不住防碍到你,你的刀刃定是要对准我的咽喉了。”他说完,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明显不过的玩笑话,却另一身黑底、龙纹箭袖长袍的中年人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他才淡淡道:“说到底,你亦是不信任我。”
      老人怔了怔,握杯的手也僵硬起来,他抬起眼,语重心长的回答:“不是信任的问题,作兄弟只应适当便可,若是过火了就会有遗憾,好比六合和太阴,然而这个道理我若早些明白,生活也不会这么辛苦。”仿佛是彼此的声音都提高了起来,白衣的昭蓝公主打了个哈欠,在父亲的怀抱中伸了伸懒腰,然而族长见状,历时站起身来告辞,“六合那孩子已经五天没吃没喝了,我去看看他,您自便。”
      “好。”副瑞王应了声,将老人送出了自己暂住的西厢阁楼。
      楼下,大漠浩瀚无垠,穷尽着人生最后一丝精力,扬扬洒洒的风沙带回了万里的讯息,如今你可好,就算什么也不说,我亦能知晓,你莫要忘记、我们是心灵相通的兄弟啊。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落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匆匆,此恨无穷。今年我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父王..….”白衣的公主卷起了帘子,将日光一分分吸呐进来,地上被照出一个暖融融的坑,仿佛是精灵在舞蹈。然而朱思影一直注视着父亲的背影,看到他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人离去,心底沉沉叹息了一声。

      “他怎么了?”一路奔跑过来的老人,看着沙漠中已被埋葬了很深的红衣男子,眉头紧蹙。怎么可能呢?这个人一向都有钢丝般的意志力,到底发生什么,居然这般轻易的抽掉了他的理智。
      “死了。”瞳缓缓低下身,用手掌扶过男子的眼睛,将他一直不甘向天空望去的双眼闭上。如今已是深春,万物复苏,然而谁又会青睐与这片茫茫大漠?这里没有驼铃和商队,甚至连参加婚礼的百姓也仿佛瞬间蒸发掉了,到底是大漠不愿藏有万物,还是抵不过一阵风吹沙落、铺平一切?
      “我来救他。”老人盘腿坐在沙地上,一手平展在虚空内,眼里有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他这伤绝不会导致丧命。”
      “没用了,他和我姐姐一样,断了气,没有救了。”瞳再次强调,他深深叹息,只是短短一夜间,他似乎就失去了全世界。
      然而老人这次没有回应,手心中有隐隐红光,刹那间将倒在沙漠中的那具尸体包围起来。有汗潺潺流下,然而他依旧不管不顾,任由那汗水淋漓满庞,任身体里一点一点能量都消失掉。
      黑暗中,有静静的脚步声,有陋了雨的草房在不停的滴着水。这是一个无人存在的空间,只有一条泛着黑光的死河,没有波浪,没有船只,一派死气沉沉。空洞的脚步声来回飘荡、另他有莫名的恐惧感,要渡过河去太阴就能复活吧。死水漫过焦岩,潮汐退却之后,岩石上坐着一位身着紫衫的女子,她似是睡着了,有像是在等待什么。
      “请问…..”六合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女子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才睁开眼睛,然而就是此刻,红衣男子感觉胸口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沉重的呼吸让他全身僵硬住。“紫夜!”他又惊又喜的唤出她的名字。
      然而,紫衣的女子只是抬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她站起身,遥指背后的死水,连神色都沉浸到了水的阴影中,她说:“渡过这条冥河后,你就真的不存在了。然而活着的你的亲人会痛苦,国家也可能再次遭遇不测,百姓也会因为灾荒再度死去,如果是这样,你也要离开吗?”
      “十年前,我的兄弟因为而重诅咒,因我一次又一次牺牲自己,如今该是我为他做什么的时候了,这样岂非公平?”
      随着她的目光,他也负手而望,看着黑如眼眸的河水,疲惫的叹息。
      “回去吧。”薛紫夜朝他微笑,眼里充满怜悯和疼惜,仿佛他是一个赌气而离家的孩子,“家里有人再等你,你的妻子、兄弟、将来会有孩子,所以请回去吧。”话毕,一袭紫夜缓慢的向后退开,退回那道仅有的光点中、。“不,紫夜,别走!”他追上去,然而伸出手握住的却是空茫一片,那袭梦里华衣再一次自他面前消失在时空的彼岸。
      “要回去吗?”他蹲下身,抱着双腿蜷缩起来,全身颤抖的不可抑止。
      盘古开天喽,无垠的沙漠聚集了兄弟同胞,情切切,情切切,霸王无颜江东去,不知匈奴今何在。胡杨三千年喽,万古劫灰却不是兄弟的心,何所终,何所终?今所终。
      身后,潮汐变成了牧民的歌唱,仿佛是要召回他的灵魂、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咏唱着,被岁月印染了风霜。他终于抬起头来、寻找歌声的来源。恍惚间,天空出现了五彩云光,照耀出世界的另一处美好,
      有了起风归航的船,渔民撒网时的呦呵,等待丈夫父亲回家的亲人,也许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吧。
      当那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的瞬间,跪在冰冷石地上的红衣男子徒然向天空伸出手去。
      “族长!“耳边是谁的声音,仿佛不是在叫他。“你若再施法,身体便撑不下去了。”瞳一把抱住老人滚烫的手臂,眉头蹙成一团,他明白族长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六合的生命,就像六合用生命去换太阴的一生一样,人在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事或人的时候,真的可以变的很坚强,坚强到超越生死。
      “没关系,明介。这么多人中,也只有我会这种法术。”他剧烈的咳嗽起来,额上汗水拼命下坠,然而此时的族长已经轻若纸张。他也会死吗?还是总有一个人要死。
      强烈的大漠日光在这时变的不适应起来,像是被一阵风沙吹过,六合的手指轻轻颤了颤。然而就在同时,沙地的另一边,一身雪白的狐狸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太阴,你醒了?”
      铁悬崖的一名黑衣将他抱在怀里,目光垂落下来,微微叹了口气道。
      “辰?”他有些痛苦的挪了挪身体,然而身上的伤口却另他宛如行至刀尖之上。“他们在干什么?”
      “救人。”似是故意回避他的问话,辰只是轻描淡写的糊弄了一句,然而太阴却感觉心底缺了一块什么,脑袋却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问他:“他们在救谁?”
      “摩迦铁悬崖的教官。”辰再度低下头、看着他雪白的皮毛和暗红的双眸,神色黯淡。
      “摩迦铁悬崖的教官?”太阴挑了挑眉毛问道。他似乎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他了。
      红衣的公子从沙地上缓缓支起身子,像是在梦里沉浸了太久,他的身体依旧冰冷而颤抖,一个晴天霹雳在身边炸开,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周围的一起,怔怔地问道:“我还活着?”话音刚落,身边忽然一个胳膊伸了过来,勒紧他的衣领,怒:“你他妈的也学会觅死觅活了,还是你根本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愣愣地望着愤怒的犹如猛兽的瞳,微笑道:“大了你就会明白,有些东西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比梦想和权势更加重要。”他探出手去,想要整理他额上纷乱的流海,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像是在嘲笑又是玩笑,“都伤成这样了,还乱摸?”
      他回应的笑了两声,又深深闭了下眼,语气阴郁:“我很抱歉,你姐姐的事……”六合低下头,心底有再次被抽空的感觉,那样的疼痛仿佛不把他拖入地狱而不休。然,瞳也是深深吸了口气,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双眼,读不出任何感情,但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脚下的沙子竟足足陷了半米。他转过身,声音散进天空中,“我早晚也要面对。”
      “你们把族长带回去好好休息。”他也勉力的撑起身子,吩咐了周围的子弟一声。

      已是深夜,大漠中的飞沙声就像大雨滂沱而下,淅沥而辽远。可是今日的夜晚却寂静无声,连月光都染了淡淡的温柔,映着楼阁上斑驳诡麋的色泽。不知是谁拨了拨灯心,月光都随之摇摆起来。楼里响起低沉的男音:“思影,明日我们启程回金陵。”
      坐在地毯中拨弄着新买的马头琴,白衣的公主怔了怔,幽幽回问道:“父王不过呆了两天而已,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帝都中还有很多事需要为父整理,也是实在脱不开身,皇上刚亲政不久、不足以压制局面,我放心不下啊。”副瑞王沉沉叹了一口气,撩开了帘子看着广阔无边的大漠,“大漠之中何等自由自在。思影,你是不是舍不得六合?”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像是在对着漆黑的夜幕说话。
      缥缈的琴音嘎然而止,昭蓝的手顿了片刻,又重新覆在琴弦上,笑道:“父王,我已经说过不要他了。嫁他还不如回金陵去嫁我的皇帝哥哥。”虽然一直是微笑的,但她的声音仍然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和委屈,她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却不信任她,那么还死缠烂打的赖人家做什么?
      听了女儿赌气的话,黑衣的王爷终于回过身,看着微微颤抖的白衣少女,终于再度叹息一声:“看来也只有他不知道我丫头的好。你若是要他,父王就把他给你抢过来,好不好?”他走上前,摸了摸女儿干燥清香的发丝,声音里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昭蓝立刻抬头,神色同样坚定:“不是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吗,君人绝不强人所难。他当初娶我是迫不得已,其实我是知道的。”
      “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终是抵不过天下纷争。”副瑞王蹲下身,平视自己心爱的女儿,声音苦涩:“你不会怪父亲吧?放心,父王会弥补给你,让你母仪天下,如何?”
      “父王….”她冲她无奈的笑了笑,如今她不需要别人,因为她有父亲啊,这才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他凝视着她,她也撒娇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想起方才的对话彼此都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游进风中,飘在每一处角落里,扎了根,开了花,幸福也不过如此。
      摩迦城头黄沙漫天,盖过了远出依稀可见的城市,夕阳将一行人的剪影拖得很长。三列骑军由副瑞王亲随带领着,站在老远看着等待王爷话别完毕。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何怕不漫天下?
      两人驻足别情,忽然沉默不知该说什么。族长拍了拍副瑞王的肩膀,笑道:“如果帝都有处理不了的事,就来找我,回去之后多小心行事。”情义自古难两全,自从这惨烈的一战后他才知道,原来彼此都只是登高远眺,互相利用而向上跳跃,所以他也并未试图挽留他。
      副瑞王凝视着好友,看着他憔悴而略带病容的脸,想起他不顾一切牺牲自己挽救他人的时候,那种忘我的神情另他不禁悚然。他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这伤是不是好不了了?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完,就过来陪你。”
      他却摇摇头,看着远接他的队伍,催促道:“别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快走吧,皇帝不都下了命令吗?”
      副瑞王点了点头,心底依旧是不放心,他拍拍胸脯保证道:“听说这病需要人血为药引?放心,回金陵后我每月杀个千百人,回来给你看病。”话毕,他利落的翻身上了一匹马,拉了拉缰绳。
      果然是他的风格,冷血的近乎无情,若是为了救助自己最重要的人,这家伙可以做到魔鬼般心狠手辣。遥想当年,两人促膝长谈,从国家大义到各朝史政,仿佛是一个孤独已久的人找到了知心的好友。当他平定七王之乱,扫荡天下无敌手的时候,那种大将之风,那种任人无可辟易的凌厉锋芒,纵横沙场,铁马冰河,仿佛刹那间这世界就会归入他的囊中。
      然而三十年的时间,长的足以改变一切。他们也已非鲜衣怒马的少年时,所以当他要为他杀掉千万人的时候,那一刻的心惊,另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你真的变了好多。”老人扬起头,白云一片片蔓延过头顶,微微另人晕眩的空旷感。
      马上的人愣了愣,宿命般的苦笑起来:“那个浮华肮脏的世界其实我也并不留恋,只是这世上有我所在意的人或事,所以要放弃一些也是必不可少的。”他说的坦然自若,习惯性的摸了摸黑马颈上的鬃毛,神色复杂。
      “说到底,我们志趣并不相投,恐怕彼此又该失望了。”族长叹息。
      “那有什么,是兄弟就行了。”他轻微夹了一下马肚子,走到他身边,徒然有翻身下了马,蹲下身抓了把黄沙握进手里,看着手中的沙子一粒粒流失掉。如今他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所得不到的?可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他是那么想拼命抓住什么,然而越是抓紧,往日的一切就越是如同黄沙,散去形体从指逢间慢慢流失掉。“你说我们会不会像这样?”
      仿佛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族长只是抱以宽慰的微笑,“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柔肠多情了?呵呵,倒不如把你直接女儿留下来,免得六合还要追上去。”他斜过头,指了指不远处一顶粉帘的轿子。
      “哈哈哈。”副瑞王忽然扬眉,大笑道:“为师不尊啊。”
      族长也只是一笑,眉目疏朗,转身离开,“好。我等你回来找我。”
      副瑞王仰起打马鞭,卷起黄沙漫天飞舞,绝尘而去的一身黑衣只有影子越来越长,如今斜阳依旧,丝路繁华,族长安步当车走在夕阳之下。这一路来经历了太多,那些弥漫的黄沙中不知又掩埋了多少森森白骨,漫天的灵魂被一阵风过吹走了,又仿佛是神灵降临人间,他们原地盘旋起舞,看着大漠内茫茫一切,远远几个孑孑然的影子错乱的游荡在沙场中,暗淡了天幕下的一切精魂。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落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匆匆,此恨无穷。今年我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大漠中,又知与谁同?

      “报----,前方有人挡路。”几行人马让开了一条道,让后面的一匹黑马奔跑至前。然而当副瑞王看清身前英俊挺立的男子时,却没有丝毫惊讶,只道:“你这是……”
      “我找朱思影。”黑衣的将军高头大马,目光睥睨。话音落,粉色的轿帘被撩开,白衣的公主探出了身子,目光冷冷的落在长身在前的男子身上,眼里没有任何凸变,“你来干什么?”
      “婚礼还没完。”他驾着马驰骋过去,夕阳下的女子,肤色吹弹可破,清亮而略带锋芒,刹那间另他难以呼吸。
      “我不是说过我不要你了吗,还追来?”她扭过头去,不可以再看他,不可以再听他,她要将对他的记忆统统删除掉,怎么可以就因为他追回来就回去呢?
      “随便你,人留下。”六合也不多话,眼底带着一丝调侃,目光扫向四周。
      昭蓝公主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心里有阵阵抽痛,腿两侧的手掌紧紧捏成拳头,她徒然咆哮起来:“你够了没?我说过你们摩迦的人不在我手上,你到底要怎么样。”
      看着她生气的像只发怒的小狐狸,黑衣的男子立刻掠下了马背,走近她笑道:“你不就是人吗……”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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