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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6 ...

  •   大漠的风沙大的惊人,就算是刚刚印下去的脚步也会被一一阵强劲的风吹的消散无痕,大漠的落日是蒙胧的,却灼热。
      下午的击剑课,教官却迟迟没来,铁悬崖的弟子都开始不耐烦起来,但依然无人敢逃课归家,只能站在茫茫广场中期待教官早些上课。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一身黑衣的男子终于自小巷路口转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并未有像以往一样列队点名,反而刚刚开始就让大家分成两派,比武斗勇。
      这几天六合的情绪很怪,对学生多有苛责,不如往日严厉却亲切。而今日的决定更是另人摸不着头脑。
      场地中的子弟已经应命开始比赛,然而上位上的教官只是呆滞的望着两袭分分合合,交战的学生,并不出言训导。铁悬崖的学生本就比常人灵敏而具观察力,片刻后便看出了教官的反常情绪,各个出手也缓慢下来,仿佛只是生疏的彼此切磋而已,不复曾经的凌厉不容情。
      “明介,你姐夫怎么了?没事儿唉声叹气个什么?”对战的同伴,边说着,剑背一甩,一道白敛当空而舞,瞳瞬间回身格挡,双剑交击,火星四溅,两人纷纷向后各自退开一步,竟只打了个平手。
      瞳定了定神,语气冰冷,“他不是我姐夫。”然而这句话显然激出了少年的愤怒,瞳在空中换了几个身形,剑面平扫出去,在地面划开两道深而长的切口,剑气一震,将对面的同伴弹开了好几米,那人明显来不及出手,只得勉力拄剑,足尖点地,身影拔高了三尺,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喂,你来真的啊?”同伴蹙紧眉头,有些厌恶的瞪向他,然而黑衣的少年仍然一脸冷漠,似是不在乎对方说些什么。气息蒲定,他才缓缓道:“下次若再听你这么说,我必不客气。”然后,少年提剑,帅气的转身,径直离开了比赛场地。
      上坐的教官目光凝视着茫茫天空,看不清云朵的飘动,是否依然大片大片的蔓延过城市?底下的场地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比赛已经结束,本想等着教官另行安排任务,然而看着上面的人略带恍惚的神色,竟再无人敢去提醒。
      六合揉了揉眉心,胸口仿佛被撕裂了般无端疼痛起来。天空----是生灵的极高象征,它的广阔,浩瀚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企及的吧,然而,天空若真的能包纳万物,为何依旧空空如也?到了现在,他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吧,从一开始就注定他被人控制的棋子,因为害怕殃及整盘棋,所以无法雷池半步。
      昨天,族长将他叫进屋内,居然莫名安排了一个亲事给他,他居然连知都不知道。
      “六合,你也不大了,活了上百年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老人依然慈祥的微笑着,看不出是被迫还是无可奈何的决定。
      他拍案而起,完全忘记了尊卑身份,怒,“这种事为何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算答应太阴暂住摩迦村寨,但他的命由他不由天。为什么,为什么谁到想操控他,从天庭的那些贵族到再到凡间的小小部落,每个人对他都仿佛是在把玩一个布偶。
      “这不过是个政治婚姻,六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于他的不恭敬,老人却没有生气,反而坐下来为他泡了杯清茶,笑道:“帝都六王爷的独生女儿,肯放弃作皇后的机会,到这荒僻的大漠追随你,也算你们有缘。”
      “我是神,她是人,我们合不来。”六合尝了一口茶,冷言拒绝。
      “呵呵,若是薛紫夜那孩子,你大概不会这么想了吧?”果然是摩迦村寨的族长,一眼便读出了他此刻的想法,但由于天人之隔,这份爱一直隐藏在心里,并未向任何人提及。六合握杯的手忽然一顿,目光闪电般的打到老人身上,半晌,他又忽然低下头去,目光复杂的变幻着,握杯的指节瞬间失去血色,“好,我娶就是了。”
      “这么干脆,不用想吗?”老人摸了摸胡须,显然觉得倔强骄傲如他,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族长也是怔了许久,方才说道:“你也知道,帝都突然提出和亲,莫不过是朝廷方面需要大整,还没有准备与咱们突然开战,所以才借此延缓时间,好调整政策与方案,呵呵,那边的人果然也不全是庸才。”
      想到这,六合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提剑从正位上站起来,走到学生中间。片刻才开口吩咐,“开始吧。”
      “教官,开始什么?”学生各个茫然相觑,并不知道他所言何事。
      六合皱了皱眉头,显然也是极疲倦了,半晌才出声,“哦,已经完了吗?”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那个黑衣少年的身影,六合的心忽然一紧,该不会是那孩子知道什么了吧…紫夜也知道了吗?他忽然感觉头痛的快要炸开,全身上下都有火在燃烧,从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如此将他逼进墙角。
      风少卷起了一地沙砾,呼啸着袭向他,黑衣的式神沉默的走着,大风带起了他翩然的衣袂,仿佛瞬间将他容入了红尘滚滚中。他一个人站在城头,看着暮色四合的黄昏,突然有一股无力的沉重感和压迫感。

      千里之外,深沉的天际笼罩着一个黑得不见五指的房间。寂静之中,唯有墙角铜壶滴漏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响着,永无止境。在适应了从天窗投下的黯淡光线后,可见房间中央那一罐接着一罐酗酒的男人。
      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黄旧的几本传记,看来已很久无人翻阅,一层一层的暗灰从他的指节扶过去,有些微微的刺痛,亮光中能够看到席位的粉尘漂浮在空气中,勾勒出那个酒醉之人英挺的模样。
      胃像钢丝一般绞痛起来,头疼欲胀,感觉身体里密密麻麻被塞进了铅块,沉重的使他无法站立。胃液酸楚的另人作呕,半晌,太阴才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却空手推搡了一个酒瓶,那一声脆响让他不由的一震,然而一震过后,肌肉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力量,他只得扶着桌边干呕,吐出了酸臭的肺液和苦水。已经连着两天没有进食了,怪不得全身都疼痛难忍。
      他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正欲再度起身,然而本是紧闭的朱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恍惚中,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外面有了不安分的稀簌声入耳,半醉中的黑衣男子没有理会,只是饮空酒杯,然而黑暗中冷刀也似的眼睛掠过他的眉梢,屋内的人没有出声,手掌轻轻撞击桌面,玄色长剑跳出鞘内,转眼感到一股逼人的剑气,割开黑暗的夜色,如流转的电光,直直刺向了来人的胸口。那人惊粟之下来不及拔剑,佩剑在手中倒转两圈,往胸前一横,剑柄硬生封住,插出明亮火花,那道骤然而起的白光力道过猛,撞到来人的坐肩处,只听急促的一声巨响,两人急速向后退开一步。
      “浩,是你?”太阴擦了擦嘴角,在黑暗最深的地方,冷冷地问道。
      由于惯性,两人来不及收手,浩退到身后栏杆处,险些翻身下去,然而他两脚用力夹紧,一个回身方才稳住身形,而屋内的人被大力撞到了墙面,胸中翻汤蹈海,终于忍不住一张嘴,哇地一声将污秽的酒物吐了个干净。
      屋外的人悻悻地将剑丢在一旁,冷笑道:“就算我不怎么受欢迎,你也不至于如此,看来阁下是醉的不清啊。”
      “是,醉的不轻。”夕阳西沉,依稀有模糊地一道暖光。然而,黑衣的男子却将自己置身在这样一个黑如浓墨的房间里,仿佛是即将堕入魔道的阿修罗。他在欲呕的空气中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上次没有聊够啊,你又不来找我,只有我亲自去找你了。”浩笑了笑,在一片狼籍中扶起了歪倒一边的凳子,坐下来。“呵呵,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阴没有接话,在黑暗中凝视他,最后径直起身,坐到来人的对面位置上,冷然,“我不想听废话。”
      “太阴,你可知我们凡界有这么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要真正得到自由与梦想的人,就该多动动脑筋。”他拿出一把小刀悠闲的剔着指甲,略带笑意,“活了一百多年的神,居然连普通的人性都看不清。做大事的人,就不要被什么忠孝仁义所摆布,朗朗乾坤任你驰骋这不好吗?难道你不觉得身为神,被狗屁恩情左右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吗,你这样活着,又不觉得累吗?”
      太阴冷笑了一下,目光变的雪亮,仿佛是无端结了一层霜。他冷冷开口,“累也要活。”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看啊---兄弟出卖你,恩人仇视你,世人抛弃你,这种痛苦你已经受够了吧,那么大好天下,何必浪费呢?不如我们一起主宰这世界!”浩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说的却如同平常寒暄。
      “我对你们的计划没兴趣。”他冷冷的打断他,房间里酒秽的气味已经逐渐淡去,另人的神智也多清醒了一分。
      红莲教如今力盖一方国土,又同时身为回鹘国教的第一大联盟,又操控着上至皇亲国戚,中为三省六部,下到江湖各派,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听说红莲教王竟以‘上皇帝’自居,随意废立君王,一手遮天。而如今,他的势力却不受中原的狭小限制,竟以惊人之速伸向西域诸国,大肆欺压邻国百姓,阻断各国商旅往来,利用庞大资金垄断商业贸易,用神力蛊惑百姓。
      虽然也有许多正义之士对其愤恨仇视,但多不敢言,也团结抵抗过,但是依旧无能为力,再说副瑞王以往德高望重,深得皇帝信任,人们都为能跟他攀上一点关系而感到荣幸,他已经成为红莲极大靠山,利用宗教对人民进行压制,从思想到行动上束缚起来。由此看来,副瑞王是红莲教教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可是今日,他们竟然需要自己的帮忙,难道红莲教已经贪婪到想染指上庭?
      “其实我们也不希望用强硬手段,君子不强人所难,可是如若你一直顽固不化,我们也真是没有办法。”他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反正那个老皇帝也快不行了,如果教王玩腻了,自然会一脚将他踢下来。等到时机成熟了,大局稳定,教王坐上王位,还怕少的了您的吗?我知道您是神仙,对于世俗的玩意儿不感兴趣,然而,像珊瑚那样的女子若不动用我们红莲圣火的力量,恐怕阁下想再找到一分两分像的,绝对是难于青天。”
      “呵呵,如果是你,你会受我威胁吗?”太阴不怒反笑,抬头看天,喃喃道:“人这一生都在为高于霸图和权利的梦想而极力奔走,这才真正是我想要的吧。”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梦呓,另身边的浩都不禁愕然。
      沉默了片刻,屋外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的光芒极其微弱,只能看到枫树一角的影子越拉越长。“时间差不多了。”他冷笑了一下,低下头来。
      话音刚落,那袭正欲起身送客的黑衣人忽然顿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是被无形无实的力量控制住了。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手脚都在抽搐。有一丝红光从地底升腾上来,犹如一条蜿蜒爬行的红蛇,漫过他的双腿,腰背,直到头颅。刹那间,黑衣被强大的内力卷起,发出裂裂的响声,让处于黑暗中的人像魔鬼一样可怖起来。能量已经将太阴全全锁住了,浩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却浮出了浓重的冷笑。
      “在你完全沦为魔之前,我就再作一回好事,让你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哈哈哈….”当那一声高亢的长笑呼啸而起的时候,黑衣的式神忽然抬头,目光里充满足以焚烧三界的烈火,红的另人心惊胆战。房间内的物品被袭上了高空,冲破了屋顶,平静的空气旋转升天,火光四射,仿佛要将天空都烧成一个大洞。那样凌厉的气势,踏出一步就会毁灭一方生灵,这是诅咒,是术法,是仇恨与怨念。
      然而这样恐惧的场景仅持续了一会儿,房间内徒然又恢复了宁静。浩看着坐在株蹋上的年轻贵公子,双手迅速伸出长袖,连续拍了三下,朱色大门被撞开,几个异国的美姬娇笑着入内,在锁定目标后立刻朝着正中央的一袭黑衣跑了过来。瞬间,那破旧的房间仿佛魔幻般,变成了极乐天国。
      桌面上琼浆玉露,玲珑珍馐,四荤八素的菜式,配着几叠精致糕点,内阁帘碧上挂着珍珠玉条,镶嵌着古铜填色。目光远递,能看到青衫的童子与美丽的胡姬在林间奔跑追逐,珍贵希奇的野兽徜徉出没,小桥流水,水里居然都是贵重的南海珍珠,芳香四浴,一派旖旎美奂之色。
      美女将年轻的公子拥在当中,浅笑盈盈,莺歌燕舞,姹紫嫣红的说笑着,然而太阴却依然一幅拒人以千里的冷漠神色,对着眼前倾国倾城的美女根本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一直伸向窗外,恍惚茫然。然而,身侧的美人却疑惑起来,她们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有沉鱼落雁之姿容,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足以颠倒众生,可是面前这个英挺的贵公子如何是这番奇异的悲伤神色。
      有几个美人终是气不顺,开始更加轻浮的挑逗起来。被簇拥在当中的黑衣人终于动了一下,神色依然恍惚,瞳孔却胀开的越来越大。这….大概是重了什么高等术法吧?太阴转过头,忽然伸手揽住了身侧的一个美姬上下打量,“珊瑚吗,你没死,是不是?”
      那个美人愣了愣,讷讷不知其所指,只是睁着迷惑的双眸看着面前神一般俊美的少年,忘记了回答。然而身边,那个温柔声音却一直再不停的低唤着,充满了无限的思念与依赖,那一瞬间,仿佛从未有过的软弱将他彻底掩埋了。胡姬终于抬起头来,美目眨了眨,笑着说出了最稳当妥帖的话,“是的,公子,我来给你看病了”
      “看病…的?”太阴愣了愣,捧着她的脸端详了片刻,突然大力将她拥抱住,美人被他坚实冰冷的怀抱拥的透不出气,她挣扎了片刻,痛的几乎叫出来,太阴仿佛是要把她刻进骨头里。片刻后,那个人忽然又一把把她推开,放声大笑道:“不是,你是六合,六合,对不对?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非要杀我?”
      被推到地上的女子忽然失声惊叫了一下,吓的周围的胡姬都纷纷逃开。她翼翼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暴怒阴袅的少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美丽的容颜因为恐惧而扭曲。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她自视天下没有搞不定的男人,可是面前站着的,究竟是她无法想像的可怕吧,所以教主才派了除她之外的其他美人一齐千里迢迢从中原赶至大漠。
      黑衣的公子徒然站直了身子,步伐踉跄的朝美人走了过来,抬手将她圈定,声音充满讥讽,“就让我们互相仇恨吧!哈哈哈,除此之外,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可以另我恐惧的呢?呵,生无可欢,死能取乐。”美人再不敢动,任由他再度将她抱起,凝重的呼吸萦绕在彼此耳际。他俯身,深深埋首在她的黑发中,喃喃梦呓:“天牢中的十年真的太过漫长,长的我都快要失去生存的勇气了。然而被释放后日子更是生不如死,天庭想利用我,你也想利用我,明介对我生冷恐惧,人情薄凉,食不知味,兄弟陌路,我到底因何而生?”
      轻柔的话语说到这里忽然一转,神智不清的少年蓦地将她按在软蹋上,一把扯开覆在她脖项上的缨络和珍珠,动作生硬而粗鲁,太阴一边扒着美姬的衣服,一边大笑道:“想杀我就来吧,谁怕?”
      因了长夜之饮的缘故,直到第二日的正午,他才醒来。命人焚香,更衣,另胡姬束发,却不发一言。半晌,他才缓缓抬头,对着身后那个为他梳理头发的美人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你知道我是谁?”
      那个女子显然是没有休息够,一幅微醉轻佻的模样,却煞是妩媚动人,她揉了揉睡眼蒙胧的眼,笑着回答:“奴婢当然知道公子是谁?”话音方落,黑衣人腰间的长剑忽然跳了起来,被凌厉的一掌激起,一个斜转朝着尚且迷糊的美人刺了下去,伴随着冷漠的话语,“知道我是谁的人都得死。”
      “公子难道忘了吗?我是珊瑚?”被吓的花容失色的美人徒然开口,然而闭起的双眼一直不敢睁开,锋利的剑刃在离她只有三寸的地方生生停止了,那个黑衣公子在听到胡姬自报姓名之后,身形一跃,已然跳至美人身前,蓦然抬手,横起左掌阻挡了那一剑的去势,然而因为出剑的力道太急,距离又近,太阴的整个手掌都被贯穿,鲜血喷涌而出,汇聚到了剑脊的末端。
      胡姬吓的全身颤抖,身体蜷缩在一起,睡意也消散全无,只看那人用熟练的方式止血,消毒,包扎,面容平静的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这人…难道把浩将军的咒语破除了吗,还是浩将军根本没有对他催动咒语?那昨日又是怎么回事?面容惨败的美姬,只是小心翼翼的转身,仿佛是害怕惊扰什么般默默退出房间。
      等到美人已经尽数退出房间,朱红的木门又被重新开启,日光灼热耀眼,另这个长置于黑暗中的人有微微的不适应,他用手掌遮了遮光芒,将卷轴的帘幕拉了下来。身后,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徒然响起:“太阴,休息好了吗?”
      然而听到来者的声音,太阴忽然转身,单膝点地,温顺利落地回答,“禀将军,太阴一切尚好。”
      浩满意的将他扶了起来,重重的拍了拍爱将的肩膀,笑道:“昨天谢青禾传来密报,老皇帝已在三天前驾崩,朝野的控制权本就束在红莲之手,连兵部尚书都已归置我们旗下,这会该伦到你好好大干一番了。”其实只要有一些头脑的人都不难想像,中原大明皇室在一个月内遭遇四次刺杀,三省六部风云暗涌,只有以副瑞王为首的朋党能侥幸逃脱,金陵的百姓私下里议论纷纷,人人都猜测副瑞王的真实背景,是不是他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谋反大案。
      而一直与中原朝廷南北对峙的摩迦一族,如今却是一幅偃旗息鼓的模样,就连那个一向雷厉风行的六合将军也迟迟不见露面。有的人说,红莲教早已控制了大局,大明王朝不过是个傀儡伪政权而已,是与红莲教签定了莫名协议,而一直坐享荣华,未被颠覆,但是朝野中引起这样的激变,的确是不敢对外宣布的。百姓们没有言论自由的权利,但各种谣传都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帝都金陵,就连平日只是进行贸易换货的行管,旅店,包括丝路上的各个据点,城市人数也比往日多了一倍,虽然各个都操着不同语言,生活习惯也甚为不同,然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居然都携剑带棍,俨然一幅江湖人的装扮。
      虽然昆仑以西以北的地区仍在摩迦的势力管辖中,但是最近已有明教妖人四处作乱,企图引发战争,但是摩迦却未给任何明确态度。丝路上也更是不太平,尤其敦煌与楼兰颇受影响,黑白两道对街开战,明争暗夺。驻扎在嘉峪关附近的都指挥使司,偕同前朝旧部的节度使一齐分为漠南,漠北,漠西三大部,各自率兵西下。而百姓原以为是朝廷下达的平定条令,谁也不晓却是压制鞑靼,瓦剌趁火打劫的突然谋反行动。
      紧张肃杀的气氛一天天积累下来,头一次感到金陵的暗无天日,而就连扬州,益州等商业副都上空都是战云密布,各族军事势力此起彼伏,鱼龙混杂,仿佛要将其吸入强大的旋涡中去。
      三月初四,红莲教王辅新帝登位之日,按理来说,先要祭奠祖宗牌庙以及一系列传统祭祀活动,一直到正午接受完大臣的朝拜后,才算登基初成。先太妃的唯一血脉的次子,本属外戚中外戚,如今能登上大明王座,可想而知是在红莲教的控制中。
      “不过你放心,这次任务我们兵分三路,你只要做好属于你的那份即可。红旗一支驻军北上,联蒙抗击鞑靼瓦剌,霍青禾与你在明日六合婚之时秘密寻找突破口,可从占星台两侧伏出,从游廊迂回,水下浅查,按手令包抄摩迦总坛。据时,绝不可轻敌,六合必定暗中防范,想要瓮中捉鳖,我们孤身潜入敌军中核,只要先夺薛紫夜,扰乱其心,然后埋暗器伏兵六十,弓箭手一百,步兵骑兵三千,务必斩六合于大婚之时。”
      浩从桌上握起一杯金盏,笑意却是极冷的,仿佛熠熠夺目的剑光。
      然而,身后的黑衣人在听到‘六合’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方答:“是。”其实摩迦一族的巢穴本是隐蔽极深,铁悬崖的子弟,包括将士一般都分散在西北各地,但是六合的控兵能力却不能小觑,所以重要的不是一触既破,而是---
      “六合其人,本是相当敏捷,此次偷袭我们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摩迦自从前月就一直按兵不动,军事布局如何,兵将流动如何,或许他也有惊觉和防备,所以你们一定要务必小心。朱思影会协助我们暂且牵制住他,给你足够的时间。”如今他一定要将这天下收至囊中,等到时机成熟先稳定了北疆与西域咽喉,再回头对付那个副瑞王,他一定要将锁住自己的铁链一分分翘开,所以无论用多恶劣的手段,他也只有一次机会。
      浩展开了一张地图,用朱笔将少数城市勾画下来,忽然抬手将杯中的美酒尽数倒了下来,冷笑。而对面的黑衣人并未发表态度,仿佛傀儡一般只是点头和受命。浩回头看了他一会,停止了笑意,用手在地图中心一指,“这儿,这儿,都是极佳地形,摩迦一族地处盆地,四处沟壑丛生,若站的这个地方,可以直接偷袭礼堂正中,看到了吗?”太阴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徒然问道,“将军曾说,此人非常狡猾,所以万不可近距离安排伏兵。我认为,先取薛紫夜再拿六合。”
      话毕,浩蓦地怔住,听说上庭有十二式神,虽然共生一根,但做事却一点不统一。眼前的黑衣少年,冷锐,锋利,迅速,仿佛绝世好剑当空一斩后便隐于无形,但与六合唯一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有孤注一掷的魄力。
      “此外,你是第一次带兵,霍青禾必须与你同行,调虎离山后立刻返回摩迦总坛,守住要冲,不过我当然也会留在那儿,陪那家伙好好聊一聊。”
      “你很喜欢和别人聊。”从地图上移回目光,太阴淡淡一笑,仿佛回到了往日纯真温暖的年代。
      煮都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急?那一首三国时的诗乐,如今依旧响彻耳畔,却不知是谁的轻吟浅唱,另他的心不禁颤动。大漠是否也有冰山雪海,是否也有锦绣成堆,离别美好?黑衣的男子用手按住胸膛的正中央,微微蹙起眉头。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防止他们猝然发难的可能。”目光随着对方的手指移过去,地图的山坳里插着一个红黄相间的短旗,上面红朱笔写了一个“摩”字的小篆,若是不认真去看,似乎根本察觉不到。
      “我事先埋伏好,直切摩迦的重要基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或是等你集结朝廷一部分大军后,在给我暗号也可以。”此时太阴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动,“将军选择哪一个。”
      “不行,昭蓝公主以身为饵,探入敌军深处,一旦动用大军,恐怕会玉石俱焚,不仅摩迦这条尾巴收不好,恐怕更遭暗算。昭蓝公主是副瑞王那边的人,我们目前还惹不起。”浩抬起眼,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白日里行军太过招摇也来不及,若是六合起疑,只怕茫茫大漠也会有十面埋伏。太阴,你必须把昭蓝公主安全带出来后,再下通杀令。”
      “恩。”太阴淡淡应了一声,忽地道,“到时我们都把精锐军带走,你孤身一人没问题吧?”
      浩微微一怔,不动声色:“他们大概和你的想法一样,定会以为我身边埋伏高手。呵呵,不过诸葛亮空城计能赢,摩迦一族只是小小一指,没有什么的。”
      “不行,太危险了,你跟在我身边,换谢青禾接替你的位置。”太阴的手紧紧握上的佩剑,刹那间感觉心里一紧,仿佛有什么无端坠落了进去。然而,浩的目光徒然复杂起来,这个人莫不是把自己当成昔日记忆里的那个兄弟了吧?这样全心全意的维护,视对方的生命为主,就算是中了夺魂术却依旧无法泯灭他心中那份执念,或许他的执念一辈子都无法堪破了。
      浩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敬畏感。他转头,看着身侧眉目轻颦的俊俏少年,黑缎缎的长发束在一边,即使被污泥染浊,依旧高洁而遥远,让他们这些在名利场中厮杀滚爬的人、心志也骤然澄澈。但是,面前之人能够保持原有心态,想必是实施的术法不精的缘故。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往日的事情我全不记得,难免你会疑我,但是你能将计划全盘托付,信我也必不相负。”他笑一笑,淡然:“的确,兵法有曰‘凡先处战地而待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功劳就全在那个什么公主身上了。”
      “你这样想?”浩似乎并未听见对方对他作战方法的称赞,却是回答了一句与上句好不相干的话:“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韩信辅汉,却因汉亡,你难道不怕?”
      “到了最后,我自然会接受一切安排。”他的声音镇定自若,眼神徒然冷凝起来,“现在重要关头,你也必须选择信任我,莫非…你是在怀疑我的手段,还是怀疑自己的控制力?”
      “这重要吗?”浩不看他,只笑,“明天晚上之后,一切见分晓。”这几十年的纷争战乱,就于明日一劫后便全数算清了吧。他等了那么久,曲意承欢,被人挥之如牛马,那样不洁的记忆,终于要全部清空了吧!此时的戎装军人,抬头,目光穿过林间的苍翠,日光的忧患,真想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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