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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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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人,皆是一愣。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才初入朝堂没多久的一位言官,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
谢良平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朝中有些地位的言官与他关系都还可以,若是与他有关的事,自会有人提前告诉他,更何况,这样一个初生牛犊,能有什么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将一个小小言官放在心上。
昭阳看见出来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男子,心中不由讶异,看向了王元晔。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让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来开头,王元晔是如何想的?难道不怕这人到时候压制不住场面,自己先退缩了吗?
谢良平屹立几朝,今日想要在殿上告发他,必定要承受住他带来的压力。
王元晔如今也在内阁,与谢良平共事,难道他会不知道?
王元晔注意到昭阳的目光,朝着她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
这个人是他和裴玉轩几经商量之后才定下的,他人虽然年轻,但是为人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心智成熟,心理素质极好。
而且,他与谢家也有些私怨。
此人年轻,又初入朝堂,谢良平与他素不相识,便不会对他有所防范。
所以这件事情教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昭阳收到王元晔的暗示,心中稍稍安定。
正阳帝看了一眼昭阳和王元晔二人,随即开口:“有何本奏?”
年轻官员埋首朗声道:“微臣要参奏当朝首辅谢良平纵容谢氏族人,欺压良民,贪赃枉法!”
此言一出,朝上众人震惊,私下里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谢良平更是被气得不行,指着这位大人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这竖子,竟敢当朝污蔑于我!”
谢良平声音不小,面色大怒,却见贵在中央的年轻男人却不为所动,面色如常。
昭阳心中不由赞叹,果然是王元晔挑选的人,面对谢良平盛怒,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正阳帝挥手,示意谢良平退后,然后道:“你可有证据?”
“臣有。”
说完,年轻官员便从袖中拿出一份书信,双手呈于头上。
正阳帝看了一眼赵庸,示意他去拿。
谢良平一见那封书信,脸色一白,心中大惊。
他怎么会有他书房里的密信?这人到底是谁的人?受了谁的指使?
正阳帝从赵庸手中接过书信,之前在太极宫的时候,昭阳已经给他看过了,如今再看时,虽然心中还是气愤,但是也不会再像第一次看见时那样气到自己了。
只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正阳帝与昭阳对视一眼,随即脸色大怒,将信甩在地上,颤着手指着下面的谢良平。
“你……咳咳咳!”
刚一开口便咳个不停,昭阳和太子连忙上前扶住皇帝,昭阳一边安抚一边道:“父皇莫气,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谢良平立在下首,见状连忙跪下请罪。
“请陛下息怒啊,”谢良平面上哪里还有方才的疾言厉色,如今苦着一张脸跪在地上,他如今已经年迈,胡须发白,这可怜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昭阳必定心软。
“陛下,保重龙体啊,”谢良平大声道。
他书房的密信很多,如今还不知道被呈上去的到底是哪一封,所以此时他也不便认罪,若是那封信是假造的,专门用来诈他的,他此刻认罪,不止谢家,阖族的人都要跟着他一起获罪。
而且,正阳帝身子本就不好,要是因为这封信被气出了毛病,那他的罪责岂不是更大了?
待正阳帝被安抚得差不多了,昭阳这才去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那封信,和太子一起细细看了起来。
正阳帝被赵庸扶着坐在龙椅上,抚着胸口指着谢良平道:“谢良平,如今这封信上,详详细细写了你是如何指使你的长子贪墨了朕派去救灾的银两,还有你包庇族人欺压良民,强抢民女,桩桩件件,写得清清楚楚,那下面还有你的私人印鉴,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正阳帝话音一落,昭阳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一旁的内侍,让他交给谢良平。
谢良平伸手接过这封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下面他最熟悉的自己的印鉴,这封信上面的字也都是他的笔迹,一件件都写的清楚明白。
的确是他书房密室中藏着的密信。
谢良平看完之后,整个人面色苍白,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也不再开口狡辩。
贪污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偏偏是贪污了赈灾的银两。
他们谢家,恐怕此次难逃罪责。
看着谢良平不再说话,众臣也相互间看了一眼,谢氏一派的官员也有人想要出来试图保住谢良平,却被谢良平一个眼神喝退回去了。
昭阳看了正阳帝一眼,正阳帝看着谢良平,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最终叹了口气。
“首辅谢良平,指使长子贪墨赈灾银两,包庇府中族人横行霸道,证据确凿。”
说到这里,正阳帝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良平,脸上怒气中夹杂着几分复杂。
谢良平自他登基起便一直辅佐他,从无二心,父皇晚年时候总是担心自己势大会抢走他的皇位,对正阳帝隔阂渐生,也是谢良平一直支持他,这才能让他在登基之初坐稳皇位。
“谢卿,这些你都认罪吗?”
到了最后,正阳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良平跪在地上,眼眶微红地看着正阳帝,脸上又懊悔又心痛,他重重地朝着正阳帝磕了一个响头。
“臣认罪,请陛下降罪!”
正阳帝扭过脸去,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半晌,他浑厚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着免去谢家一干人等所有官职、诰命,限谢良平三日内补齐所贪墨银两,举家返乡,好好管束族中众人,三代之内不予科举,三代之后……方可参加科举。”
正阳帝说到最后,犹豫了几分,声音中也带着哽咽。
昭阳看了一眼正阳帝,没有说话。
三代之后仍能科举入仕这件事情正阳帝事先没有跟昭阳说过,听到正阳帝下旨的时候,她和众臣一样,都有些讶异。
谢良平也很意外,他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没有要他的性命,还允许他谢氏族人三代之后仍能参加科举。
这是正阳帝的恩典,谢良平心中明白。
众臣也明白,谢良平毕竟辅佐当今登基,立过大功,就算是做做样子,正阳帝也不能对谢家赶尽杀绝,更何况,谢家所犯之事也不是谋逆大案。
谢良平听完后,双手叩首,大声道:“谢陛下恩典。”
说完,便有内侍上前,摘了他的官帽,褪了他的官服,随即将他拉出了殿外。
“众臣还有本奏吗?”
殿上众臣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不语。
如今屹立三朝的谢首辅都倒台了,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赵庸朝着正阳帝请示一眼,随即朗声道:“退朝。”
昭阳扶着正阳帝回太极宫的路上,忍不住开口:“父皇为何允许谢家三代之后仍能入仕?”
正阳帝笑了笑,摸了摸走在另一侧的太子的头,缓缓开口:“谢家家学底蕴深厚,谢家人也多有有识之士,虽然谢良平和他的儿子不争气,但若是日后谢家有人有治国之才,也不应当埋没才是。”
昭阳点头,的确如此,谢良平为人虽然贪了一些,但是就为官来说,他确实很有才能。
内阁自他担当首辅以来,也确实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对谢家的处置有些轻了。
正阳帝知道她心中所想,失笑道:“傻孩子,如今因为我的缘故,谢家倒了,可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愿意将谢家再提回来,那便是你们对他们的恩德,谢家必定会尽心尽力效忠你们的。”
昭阳这次明白,原来正阳帝这许多做法,竟都是为了日后她和太子做的打算。
一旁一直沉默的太子看着脊背弯着,鬓边也生了白发的正阳帝,眼眶微红,“父皇……”
昭阳也别过脸去,不想让旁人看见她红了眼眶。
正阳帝对生死的事情倒也看得很开,笑了笑,“不必伤心,人都有这么一遭,没什么的,只要你们把老祖宗的基业好好传下去,那父皇就是死也瞑目了。”
“父皇!”
昭阳不愿意听他这么说,跺了跺脚,嗔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
正阳帝看了看二人,“派人将陵阳也叫过来,如今朕便只剩下陵阳的婚事要操心了。”
说到这处,一直跟在正阳帝身后的顾铮愣了一下,想到那日在卢家门外,陵阳朝着他笑着说话时候的模样,心中突然一跳。
她竟也到了该说婚事的年纪了。
这几年,昭阳公主不在宫中,陵阳公主便时常来陪伴陛下,他与陵阳倒也经常见面,只是觉得她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如今竟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昭阳倒是笑了,“父皇,还有阿宴的呢,难不成您不管了?”
“阿姐,父皇……”
太子听到这话,脸色一红,瞪了昭阳一眼。
正阳帝看了一眼已经快和他长得一般高的太子,笑了,“不管了,你弟弟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
昭阳听了这话,鼻头又是一酸,强笑道:“我哪里能办好,还是父皇来吧。”
正阳帝笑了笑,没有说话。
昭阳也连忙转了话题,想到陵阳,她笑了笑,“陵阳那里,儿臣倒有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