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市清洁部》花花酱

3、同居

　　林希言在软绵绵的床上打个滚，抱起他心爱的小猪抱枕，竖起耳朵听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声。
　　他搬来温玉哥哥家已经半个月了。
　　哥哥的房子好大好漂亮，有很宽的电视机，软软的沙发，大大的浴缸和好多好多书。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房间也很多，哥哥说他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睡，专门给他准备了一间卧室。
　　林希言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的是，他的房间布置得很漂亮，全按照他的心意。窗帘是皮卡丘的，床单和枕套印了路飞，靠墙的大玻璃柜里放满变形金刚和奥特曼，窗台上摆着卡通小花盆，里面种了圆滚滚的仙人球。
　　不高兴的，当然是不能和哥哥一起睡了。
　　林希言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他可喜欢温玉哥哥了，每晚都要听他讲故事才能睡得着。
　　今天哥哥回来得有点晚。
　　林希言不开心地翘起嘴巴，等浴室的水声停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浴室门口眼巴巴守着。
　　温玉擦着头发拉开门，直接撞到一堵坚实的肉墙。
　　他略略仰起头，林希言一脸委屈地垂下眼，抬臂把他圈进怀里，摇着狗尾巴撒娇，
　　“哥哥，言言睡不着，要听故事。”
　　温玉捏住他可以挂个油瓶的嘴巴，
　　“十点钟了还不睡，一点都不乖，。”
　　林希言把头埋进温玉颈窝里，嗅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橘子味沐浴露的清香，弯起眼睛道，
　　“言言不要乖，要哥哥哄才睡。”
　　温玉捧起他的脸，把俊朗的五官挤成可笑的一团，苦恼道，
　　“怎么脸皮越养越厚了？”
　　林希言冲他羞涩地笑，温玉无奈道，
　　“傻小子，我可没夸你。”
　　傻小子不反驳，不争辩，牵着温玉走进自己的卧室，躺到床上盖好被子，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温玉弹他一个脑崩儿，抄起枕边的童话书，一边翻一边问，
　　“想听哪个故事？”
　　其实每个故事林希言都熟悉得会背了，但他就是喜欢听温玉用好听的声音反复读这些故事，喜欢得不得了。皱眉取舍一会儿，他做出决定，
　　“要听《小美人鱼》。”
　　温玉斜他一眼，
　　“先说好了，不许哭哦。”
　　林希言狠狠点头，
　　“不哭！”
　　温玉忍着笑，翻到边角都有些磨损的那一页，清了清嗓子，用低缓的声音念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大海的最深处，有海王的宫殿……”
　　林希言望向头顶，那里有投影灯投下的一片闪烁追逐的鱼群，令人仿佛置身海底。他入迷地听着温玉讲述，想象小美人鱼与王子的相遇。王子虽然长得好看，却是个大渣男，小美人鱼舍弃那么好听的声音来找他，他却喜欢上了邻国的公主。
　　不管听多少次，林希言都很气。
　　“……于是人鱼公主的身体慢慢地，化作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沫。”
　　“嘤嘤嘤……”
　　林希言咬着被角哭出来。
　　温玉合上书，狐疑地审视他，
　　“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奇怪？”
　　林希言顿时噎住，反手按紧自己的枕头，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了。
　　“拿来。”
　　温玉伸手。
　　林希言长嘤一声，极不情愿地从枕头底下挖出两本书上交。
　　《冷面郎君的落跑小娇妻》，
　　温玉的额头爆起一根青筋。
　　《暴君，我不要你了！》，
　　又爆起一根。
　　信手一翻，除了满屏嘤嘤嘤嘤，还有辣眼睛的嗯嗯啊啊。
　　林希言不怕死地求学若渴，
　　“哥哥，什么叫牙鬼一笑？”
　　“小妖精是妖精的孩子吗？”
　　“长区直入是……呜呜！”
　　温玉捂住林希言的嘴，傻小子冲他疑惑地眨眼睛，一双狗狗眼扑闪扑闪，可爱到爆。
　　温玉别过脸咳两声，把两本少儿不宜的书叠放在腿上，戳着封面□□的标志教育“小朋友”，
　　“看见这个数字没？”
　　“看见了。”
　　“有这个数字的书都是坏孩子才看的，你是坏孩子吗？”
　　林希言赶紧捂住眼睛，
　　“言言是好孩子！言言不看了！”
　　“这样才乖。”
　　温玉摸摸他的脑袋，随口道，
　　“明天我帮你把书还给关心哥哥。”
　　“好……啊！”
　　糟糕！
　　林希言点过头才觉出不对，他答应关心哥哥不让温玉哥哥知道他送自己书的……他明明藏得很好，还是被哥哥发现了，哥哥问都不问就知道是关心哥哥送的……
　　他真的……太聪明、太厉害了！
　　小迷弟陷入对温玉的崇拜不可自拔，早将那个被自己出卖的关心哥哥抛到九霄云外了。

　　残月西垂，一勾朦胧的光晕在穿行的乌云间时隐时现。
　　林菁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道上，细高跟将石板路踩得嗒嗒响。接近午夜的城中村安静得近乎诡异，道旁的路灯被人随意敲碎，留下稀稀拉拉的几盏，将黑暗切割成模糊沉重的块团。
　　夜风吹过，林菁菁下意识抱紧双臂，一道黑影从面前的巷口扑出来，擦着林菁菁的脚背落地。
　　“啊！”
　　毛乎乎的触感令她尖叫失声。
　　灰暗的地面上，一团黑影伏地，两只澄黄的眼睛转向她，林菁菁看清那是一只黑猫后，气急败坏地举起包赶它。
　　黑猫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叫唤，转眼便钻进另一条小巷。
　　“死猫！吓我一跳！”
　　她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林菁菁是青元大学文学系大三的学生，虽然是青元市本市人，但家境并不宽裕。父母早年离异，父亲拿走全部家当还赌债，她跟着母亲生活。林母靠做家政阿姨养家，为了省钱，在房租相对便宜的城中村租住。林菁菁平时住校，今天周六，她和几个朋友在外面玩得太晚错过宿舍门禁，索性直接回家。
　　眼看要到母亲的出租屋，林菁菁步子大起来，不时举起手朝掌心哈气，担心嘴里的酒气太浓被母亲闻出来。
　　她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有些飘，高跟鞋踩出的嗒嗒声有点像不成调的曲子。
　　走出一段距离，林菁菁摇摇晃晃的身形忽然停下来，就在刚才，她感觉有道视线在偷窥。
　　林菁菁壮起胆子回转头，身后是斑驳陆离的街道，树的影子，电线杆的影子，晾在半空招摇翻飞的衣服的影子，纵横交错，叠加成各种古怪的形状。
　　唯独没有人影。
　　她松了口气，正要举步，前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一个女人。
　　齐耳碎发，身上穿了一件没过膝盖的白色半袖睡裙，在瑟瑟晚风中，难怪冻得脸色发青。
　　女人径直走来，越走越近，在即将与林菁菁擦身而过时，她蓦地停了下来。
　　这种停顿很机械，像断线的木偶，全身动作戛然停止。
　　林菁菁不由斜眼看她，女人也在这时转头，林菁菁恰好对上她的眼睛——没有眼白，浓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
　　似是注意到林菁菁的惊愕，女人的头再转过一点，一直上弯的嘴唇微微翕张，发出尖细的笑声。
　　“嘻嘻。”
　　林菁菁炸出一身白毛汗，双腿一软跌到地上。
　　喀——喀——
　　女人的头跟随她跌倒的动作垂下来，
　　越伸越近。
　　林菁菁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啊，你是……”
　　两个多月前在学校信息栏上见过的寻人启事照片在脑海里闪现，林菁菁猛地仰起头。
　　夜风又起，撩起年轻女孩的裙摆。
　　林菁菁正对上她露出来的白惨惨的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