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市清洁部》花花酱

26、事故

　　白麓愕然不已，
　　“你怎么知道它……救过我？”
　　温玉指向他的印堂之下，鼻梁之上的部位，
　　“山根主年寿，和一个人的健康寿命密切相关，山根越是高耸挺拔，气色明泽，人的身体就越健康，运势也越强盛。但是白先生，你的山根部位已经开始低陷发黑，预示你很容易遭遇意外，死于非命。”
　　而且从低陷发黑的程度，白麓不应该现在还活着。
　　更奇怪的是，他的情况在好转，山根处像是有亮光照耀，从中心往外驱散黑气。
　　“有吗？”
　　白麓摸摸自己的山根，他是个普通人，即使每天照镜子，也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变化。可它的确救过他，虽然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而已。
　　“我是8月22号出生的，一直过新历生日……”
　　白麓垂下眼睑，陷入回忆，卧室门边的挂历上面，8月22日的地方画了个红圈。
　　今年的8月22号，恰巧是中元节。
　　中元节，俗称七月半，是民间祭祀亡魂的日子。传说这一天地狱之门大开，众鬼可以离开冥界，去往人间。有主的回家享受供奉，孤魂野鬼到处游荡徘徊，作弄运势低，容易看见它们的人取乐。
　　白麓深知自己运势低到谷底，那一天紧赶慢赶，好险赶在下班前做完手头的外翻稿子。走到公司楼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白麓打算奢侈一把打个的，刚扬起手，一辆红色特斯拉modelS停在面前。
　　王敬文降下车窗，
　　“走，一起吃饭。”
　　吃完饭天肯定就黑尽了，白麓犹豫推脱，王敬文敲敲方向盘，挑眉问道，
　　“赶着回去陪女朋友？”
　　白麓无奈道，
　　“你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那不得了？”
　　王敬文白他一眼，
　　“你一个人能有什么事？我还眼巴巴等着给你过生日呢，蛋糕都买好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透过车窗，白麓看到后座上精美的蛋糕盒子，有他很喜欢，但是贵得出奇的那家甜品店的logo。
　　拒绝的话再难说出口，白麓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敬文，谢谢你。”
　　“又来了、又来了！”
　　王敬文做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
　　“你是感恩复读机吗？我说你一天除了谢谢，能不能对老铁说点别的？”
　　白麓想想，好像真是这样，他总是不停对王敬文说谢谢。
　　忍不住笑道，
　　“行啊，那等下吃完饭，小王你送我回家。”
　　“嘿，你这得寸进尺的速度，可以啊！”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虽然下班高峰路上很堵，却也不觉得难熬。王敬文就近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预定了晚餐，烟燻鲑鱼卷和烤羊肉都是白麓喜欢的。
　　“兄弟，生日快乐！”
　　王敬文举起酒杯和白麓轻碰。
　　“谢……”
　　白麓一开口，就在王敬文的瞪视下消声，举手投降道，
　　“好吧，我很快乐。”
　　“这还差不多。”
　　王敬文抿口酒，他今天收拾得潇洒干练，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起，露出清秀端正的五官，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容光焕发。
　　白麓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敬文，你才有情况了吧？”
　　王敬文勾勾唇角，
　　“被你看出来了。”
　　他承认得这么干脆，白麓都不好意思不往下问，
　　“老实交代，是哪位美女？”
　　“徐雪莹，”
　　王敬文温柔地念出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她吗？”
　　白麓不由发怔。
　　他当然记得。
　　白麓就读的高中是青元市最好的私立中学，他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入学，免试升入重点班。开学第一天班会上，被老师指定为班长。而副班长，就是徐雪莹。
　　徐雪莹个子高挑，五官带点混血的明艳，成绩虽然不算特别优秀，但能力很强，顺利通过竞选进入学生会。白麓也在里面，两人合作办过几次校园活动，戏剧社排剧时演男女主。徐雪莹口齿伶俐，大方爽朗，白麓不免对她心生好感。两人外貌也很登对，晚会上礼服长裙并肩而立，台下掌声口哨声齐飞，大叫在一起。
　　然而这段尚在萌芽阶段的暧昧情愫，随着高三下期徐雪莹出国留学不了了之。
　　乍然听到她的名字，白麓是有些恍惚的，毕业照上没有徐雪莹的照片，他对她的长相都有些模糊了。比起徐雪莹，他更多想起的是那段人生中最愉快恣意的时光。
　　没想到徐雪莹竟然和王敬文走到了一起，
　　“你们怎么遇上的？”
　　白麓不提还好，一提王敬文就有些不痛快，
　　“就是在那个你死活不肯去的同学会上遇到的，怎样，是不是后悔了？”
　　“瞎说什么呢！”
　　白麓捶他一下，更加庆幸自己没去。
　　不是他自恋到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徐雪莹还会对他有什么想法。而是过去的同学都人生顺遂，前途光明，只有他，二十八岁了一事无成，能找到一份稳定工作还是依托王敬文照顾。他不想去面对别人的惋惜唏嘘，尤其不想在徐雪莹脸上看到。
　　“我可没瞎说，雪莹和我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你。”
　　王敬文略带醋意地抱怨，
　　“还有班上那群女的，为了打听你的事，就差把我铐起来严刑逼供了。”
　　白麓戳戳碟子里的蛋糕，
　　“哪有那么夸张。”
　　“说真的，白麓，你要人有人，要才有才，现在工作也做得很不错，你自信点成吗？”
　　王敬文真诚地劝道。
　　白麓苦笑，
　　“敬文，你知道我的情况，这不是自不自信问题……”
　　“大哥，都0202年了，你还真相信自己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呢？”
　　王敬文曲起双臂，转来转去地展示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好身材，
　　“你看看，咱俩整天呆一起，我不也没怎么地！”
　　“你忘了，上个月你在东升桥……”
　　“那是意外！”
　　王敬文扬声打断他，摸着自己的右臂道，
　　“前面那辆皮卡爆胎，这种事谁特么料得到？我就小臂骨裂，早好了。”
　　白麓因为王敬文的话重拾一点信心。
　　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也许他只是运气没那么好，但认真努力生活的话，还是可以好起来的。
　　白麓心内郁结稍解，王敬文也兴致高昂，拉着他喝了不少酒，说定近期有时间要带徐雪莹和他聚聚。
　　吃完饭，两人走到泊车处等代驾，王敬文搓着胳膊蹬脚哈气，
　　“这才八月份，冷得太夸张了吧！”
　　白麓觉得还好，和昨晚比气温没太大变化，怀疑王敬文喝醉了说胡话，催他赶紧回去休息。王敬文不肯，坚持把白麓送到公寓楼下，目送他穿过马路，进了小区才离开。
　　白麓租住的小区有些年头了，物管安保什么的都跟不太上，房子条件也不好，住户大多是刚出来工作，经济拮据的年轻人。
　　和门卫大爷打声招呼，白麓推开铁门往里走。他和王敬文一顿饭吃了快两小时，算上来去的时间，现在九点都过了。
　　整个小区黑洞洞，静悄悄的，路边疏于修剪的灌木丛，被夜风吹得张牙舞爪地晃动。离白麓家楼下不远的路口有团火光，走近了，原来是一个中年女人在烧纸钱。她目光呆滞地凝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机械地往里填纸元宝和冥币。火盆旁边还放了碗米，上面插着几根快燃尽的香烛。白麓经过她时，听见她在念叨收钱，看了就走，安心上路之类的。
　　白麓下意识加快脚步，直至踏进自己住的三号楼才慢下来。
　　“白麓，快点！”
　　正对入口的电梯门内，一个穿黑色貂绒上衣和酒红呢子短裙的年轻女孩按着开门键，拼命朝他招手。
　　女孩叫袁苏苏，白麓住1009，她住1302，两人经常在电梯里碰到，久了就认识了，见面会打个招呼闲聊几句。袁苏苏是名游戏主播，平时基本宅家，偶尔出门和粉丝奔现。
　　白麓上次见她是在一周之前了，袁苏苏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兴奋中透着羞涩，告诉白麓她交男朋友了，是在游戏里认识的人，也是她打赏名单上的榜一。他们网恋了三个多月，男朋友邀请她去他的城市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麓问道，朝她快步跑去。
　　脚刚要踏进电梯门，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突然握住他的腰，把他稳稳截住。白麓双手撑在电梯门上，不管怎样用力都摆脱不了腰间的桎梏，只得朝电梯里的袁苏苏求助。
　　“好奇怪，我动不了，苏苏，我动……”
　　轰——
　　一声闷响，大厅里的灯灭了。
　　白麓僵立在黑暗中，身前仍亮着灯的电梯，仿佛异世界的入口。
　　电梯里，袁苏苏慢慢抬起微垂的头，显露在幽蓝光线下的脸和脖子，布满了翻卷发白的刀口。
　　“快来呀，”
　　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盯住白麓，她抬起手，再次朝白麓招摇，
　　“白麓，快来呀。”
　　“快来陪我呀。”
　　歪斜附在她脸上的鼻子陡然掉落，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道顿时冲天而起。
　　袁苏苏的脸越贴越近，近到白麓可以从她暗红色的瞳孔里清晰看到自己惊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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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了一下幽蓝色，是适合闹鬼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