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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是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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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温玉端坐在沙发上,郑重地向白麓致歉。林希言依恋地挨着他,举起两只手掌要他看,
“哥哥,闪闪的,是不是很漂亮?”
“……”
抬手敲他一记头栗,
“你也给我道歉。”
林希言扁扁嘴,耷拉下狗耳朵,
“对不起,白哥哥。”
白麓已经看出林希言不太正常,但看破不说破,虽然被他的胡言乱语吓了一跳,还是勉强笑道,
“没关系,他没有麻烦我什么。”
自动忽略沙发上留下一滩口水的抱枕,
“刚刚我晕倒了,多亏他照顾我。”
也没提照顾他的人睡得比自己更熟。
“不是我啦!”
林希言赶紧摆手澄清,
“是大哥哥把白哥哥抱到床上的,用公主抱哦!”
“……”
也不管白麓复杂的心情,晃着手继续美滋滋,
“大哥哥好好,送了我好多亮闪闪!”
关心借用洗手间出来,挤着林希言坐进沙发。另一边的温玉正抓着林希言的爪子研究,关心凑过去瞄一眼,惊讶道,
“希言,你这金手掌怎么弄的?”
“你看得见?”
温玉狐疑地望向关心。
关心回望他,难以置信道,
“老大,你、你看不到?”
“什么看得到、看不到,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白麓茫然地看向林希言的掌心,除了颜色比常人深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那位关先生也说自己看到了……还有林希言一再提及的大哥哥……
“你们看,大哥哥出来了!”
林希言突然跳起来,兴奋地指向无风自开的卧室门。
温玉和关心亦随之站起,他们的视线聚焦在同一点上,似乎那里真的有个人。
白麓不禁一颤。
他熟悉的,彻骨的寒意又出现了。
是那个东西!
它朝他过来了……而林希言的视线也跟着逐渐逼近的寒意转向自己。
瞬息之间,白麓了悟。
它,就是林希言口中的大哥哥。
亮闪闪?
漂亮?
那种无耻又淫/邪的怪物……
“我天——”
关心扯动领口,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别再过来了,你身上好烫!还有,你的金光也太厚了吧?我要被闪瞎了!”
烫?
白麓讶异地望向关心。
温玉注意到他的反应,再看脸颊红扑扑的林希言,思忖片刻,道,
“我大概知道祂是什么了。”
“它……”
白麓的声音不可自抑地颤抖,三人的目光齐齐转到他身上,那股寒意从温玉身前倾轧过来,覆上他的脸——
它在摸他。
“是什么东西?”
“神。”
白麓愣了很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神?”
三个多月以来,每个噩梦一般的深夜,无休无止侵/犯他的……是神?
“呵呵,”
他忍不住发笑,轻蔑至极地说,
“邪神吧?”
下一刻,白麓的下巴被一股大力钳住,周围温度骤降,茶几上的四个玻璃杯沁出白雾,内里的温水顷刻成冰。
看着发出咔嚓裂响的玻璃杯,关心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祂身上有金光笼罩,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暖热,特别是现在,祂近在咫尺,自己和林希言脸上都沁出了汗水,可玻璃杯却被冻裂了,白麓更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副冻坏了的样子。
不会错,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东西”。
可为什么他们接触到它的感受却迥然不同?
老大说它是神。
神……
关心皱眉苦思,天师培训班里学过的《论神》一章在脑袋里快速掠过。
倏地,他用力拍下沙发扶手,
“‘神无定相,随心而化,所想即所现’,对吗,老大?”
温玉难得夸他,
“不错,有长进。”
“嘿嘿。”
忽略某人朝天翘起的尾巴,温玉解释给满脸疑问的白麓听,
“白先生,你注意到了吧?你和我们对祂的感知是不一样的。祂靠近的时候,你觉得冷,关心和希言却觉得热。希言明显很喜欢祂,关心也不怕祂,你看起来却十分恐惧祂。”
捏住白麓下巴的手在温玉开口时就已经松开了,凝聚的寒意继续下划,抵上他滚动的喉结,在听到“恐惧”这个词时,惩罚般重重按两下。
“这就是关心所说的‘神无定相,随心而化,所想即所现’。希言心性单纯,没有杂念,不懂忧惧,因此他能看见神明本相。关心天生阴阳眼,但七情六欲俱全,易受外力干扰,只能看见神身上的功德金光。而你,白先生——”
“你对祂厌憎恐惧,把祂归为鬼物,祂便顺应你的心念,是以冰冷阴寒,不能为你所见。”
原来……竟是这样?
是他先把祂当成鬼怪,祂才以鬼怪的模样出现?
可它是神是鬼,有区别吗?
只要自己惹怒了它,就会像现在这样,被它紧紧掐住脖子。
凛冽寒意穿透皮骨,好像要把白麓的灵魂都冻伤。
可笑。
就在刚才,他还觉得它有了那么一丁点儿……人性。
“温先生,其实你说的……也不全、全对……咳、咳!”
白麓艰难发声,颈间的桎梏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松开了一些。白麓知道它在等自己往下说,也知道它想听自己说什么。
他扯扯嘴角,凝向头顶的虚空,一字一顿道,
“在我眼里,你比恶鬼更恐怖、更可恨,更让人恶……”
“白先生!”
关心站起来打断他。
白麓陡然清醒过来,想到激怒它的代价,更是止不住发抖。
最聪明的办法无疑是立刻向它服软道歉。可当着温玉他们的面,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宁愿死,也不要别人知道,为了活下去,他竟然、竟然……
白麓咬紧嘴唇,在铺天盖地倾轧过来的寒意中,侧过脸,
引颈就戮。
“啊!”
林希言发出一声惊呼,红着脸捂住眼睛,
“大哥哥、大哥哥在亲白哥哥!”
温玉:……
关心:咳、咳!
捂住被狠狠咬破的嘴唇,白麓脸上红白交映。
“白先生,这是?”
温玉拿起沙发边柜上的相框询问。
凝固的空气终于被打破,白麓放松紧绷的身/体,看向相框里的单人照,脸又是一红,
“是我高中参加戏剧表演的时候照的。”
照片上是十五岁,刚上高一的白麓,他穿着雪白宽大的荷叶边罩衫,头顶荆棘和红色浆果编织成的皇冠,手执权杖,随意交叠长腿,漫不经心坐于王位之上,高贵而慵懒。
温玉看看照片,再看向他,
“白先生现在瘦了很多。”
其实那个时候白麓就已经一米七几,他是从小好看大的,没有经历过青春期忽然发胖发腮的尴尬,一直骨肉匀停。反观现在,身高长了几厘米,人也瘦了一大圈,脸部棱角分明,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厉。
“好像是瘦了一些。”
白麓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温玉的目光掠过他,落到地面一抹殷红上。
他俯身捻起散落的红绳,
“白先生,是你的?”
白麓下意识看向左腕,清瘦白皙的腕骨上空留一圈细细浅淡的印痕,温玉手上拿的,正是他一直贴身佩戴,就连洗澡都不曾摘下的手绳。
怎么会掉在那里?
蛰伏在白麓身侧的寒意动了动,分出一股缠上他的手腕。
白麓登时羞愤地涨红了脸。
他想起来了,是这个家伙!
昨晚,它把自己按在沙发上……他实在受不了它的需索无度了,顾不得尊严体面,伸手抓住沙发扶手往前爬,企图甩脱它。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那个恶劣的家伙一把拢住他的两只手腕,猛地、猛地……
白麓想不下去了,不过,手绳大概就是那时候,在他的剧烈挣动下散开的。
“是我——”
话未说完,温玉的手就摸了上来。
温凉细长的指节仔细按过皮肤,描摹骨头的形状。
白麓的三庭五眼比例完美,双眉细柔,鼻管挺直,口唇棱线分明,每一处都经过精心雕琢似的,恰到好处。顶着这张备受上天偏爱的漂亮面孔,他的人生本该顺遂无忧,如遇机缘,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但事实却非如此。
温玉踏进白麓家就觉得违和,老破小的一居室,收拾得再干净整齐,也藏不住简陋局促。
没道理,
即使福气因为过度消瘦而漏走,白麓也不该过得如此困顿。
不多时,在其余三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他淡定收回手,
“还好,骨相未变。”
“温先生,你也会摸骨?”
白麓看向温玉的眼神越发热切。
大约三个多月前,白麓加完班乘地铁回家,在寂静冷清的地下通道,他遇到一个算命的盲眼老人。不久前他才被对方的同行骗去半个月工资,虽然他把那位慷慨献身,要帮他‘性/交转运’的大师按进墙角揍成了猪头,但对这类“高人”已然深恶痛绝。
可那天实在有些冷,老人面容沧桑,衣着单薄,露在袖子外的手干瘦皴裂。白麓于心不忍,摸出一百块给他,让他早点收摊回家。
“年轻人,”
老人叫住他,
“我不是乞丐,我靠手艺吃饭的。”
老人的手艺,就是摸骨。
枯枝一样的指节贴上白麓的脸部摸索,不多时,老人点头道,
“你的骨相生得很好,是大富大贵的命。”
白麓以为他是为了多要点钱,说吉利话哄自己开心,苦笑道,
“不要说大富大贵,我能不这么倒霉就谢天谢地了。”
“倒霉?”
老人不信,捻动手指掐算他的生辰八字,白麓十八岁前经历的大事,包括他家人的情况,老人都说得很准。但十八岁之后——
“奇怪——”
老人额头皱纹迭起,突然,右手一顿。
他抬起头,盲眼对上白麓,似乎在审视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年轻人,你惹上大麻烦了。”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神情里满是忌惮,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白麓见过不少这样的故弄玄虚,老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他猜都猜得到。
“唉!”
老人却只是拢起边角磨损褪色的袖口,摇头叹气,
“我能力有限,缠上你的东西我对付不了。”
白麓怔在那里,老人不甚利索地摸索半晌,从衣服夹层里牵出一条红绳,
“你人很好,心肠软,命里该有贵人相助,这条红绳能帮到你。”
白麓扣起绳扣,红绳长度恰好缠完手腕一圈。
关心探头一看,失笑道,
“朱砂染的,吓吓游魂还成,老头儿诓你呢!”
“我觉得他没骗我。”
白麓转向温玉,屋子里这么多人,偏偏是最厉害的温玉捡到散开的红绳,
“温先生,你就是我的贵人。”
房间里的气温刹那跌破零度,林希言反身搂住温玉,以背做盾,抵挡破空而来,闪烁寒芒的银枪。
“不是我。”
银枪悬在离林希言后颈一寸的地方,温玉的手稳稳扣握其上,不疾不徐地说道,
“白先生,救你的是祂。”
作者有话要说: 是祂、是祂、就是祂!
这一章卡了半个月QAQ初始版其实挺满意的,但是由于过于中二,还是被我忍痛改掉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