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市清洁部》花花酱

27、质问

　　“吼！”
　　同样布满狰狞刀口的手抓向白麓，此时袁苏苏甜美可人的面容扭曲，满目怨毒，被削掉半片嘴唇的嘴巴大张，从残余一截舌根的口腔里发出刺耳尖啸。
　　眼看她的指尖就要触到自己的肩膀，白麓偏过头，咬牙闭眼，竭力让自己死得有尊严一点。
　　就在这时，揽在腰间的力量忽地将他往后一带，白麓反应不及，顺势仰倒。袁苏苏十指扭曲成爪状，正要追扑出来——
　　哐当！
　　先前好像卡住了的电梯门猝然合拢，被关在里面的袁苏苏暴跳如雷，薄钢板制成的电梯门顷刻被撞出无数凹凸印痕，似乎下一秒，她就要破门而出。
　　白麓双腿打颤，他想要大叫，想要逃跑，可横过他肩膀和腰腹的力量，把他牢牢定在原地。
　　“吼！”
　　终于被生生扒开一道手指宽缝隙的门内，露出袁苏苏彻底变形的模样，她的脸和身体像碎裂后胡乱拼凑在一起的瓷器，粘合处不停有红得发黑的血液涌出，把酒红色的短裙都染成了暗红，汇聚在裙角滴滴答答往下落。
　　白麓的后背蓦然被冷汗浸透，他突然记起，袁苏苏出门那天就是这身装扮，不过——她的短裙是白色的。
　　啪嗒。
　　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是袁苏苏伸出来的右手。
　　紧接着，是右小臂，连着大臂的右肩，然后是头，滑腻的内脏，胸腔……
　　电梯门的缝隙之间仿佛拉开了一张激光遍布的网，把想要出来的袁苏苏一块块切断，肢体血肉掉得满地都是。
　　白麓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撇过头，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寻求保护的姿态，贴向身后看不见，却触碰得到的坚实森冷的怀抱。
　　握住肩膀和腰腹的力量收得更紧，白麓感觉自己正慢慢陷进一团软化的冰里。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装着袁苏苏碎尸的电梯轿厢剧烈晃动起来，轰然一声巨响，砸到负一层。
　　唯一的光源没有了，那股力量还在。
　　它具化成一只人类手掌，掌心宽厚，指腹粗糙，轻轻盖在白麓眼皮上。
　　双目顿感一片舒适清凉，白麓再睁眼时，发觉自己仍旧呆立在电梯口，头顶的灯好好亮着，电梯门紧闭，旁边摆放“正在维修，请勿使用”的提醒标志。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只是他的幻觉。
　　“后来上楼遇到陈阿姨，我才知道袁苏苏真的……不在了。”
　　袁苏苏的死上了社会新闻，那个与她网恋奔现的男友是冰恋爱好者，长期混迹于某度秀色吧。他对漂亮女人破碎的尸体有极端狂热的痴迷，空间加密日记里详细记录了骗来袁苏苏，用安眠药迷晕她后再捆绑分尸的过程。根据凶手的描述，袁苏苏被分尸时还活着，他给她打了少量麻药，让她不能动弹的同时又保持知觉。在凶手挖出袁苏苏的心脏之前，他割下的每一刀，袁苏苏都能清楚感觉到。
　　四天后，装有袁苏苏碎尸的行李箱在男人所住小区的垃圾通道里被发现，那个名牌行李箱是袁苏苏带去的，以此为线索，警方当天就抓获了凶手——他根本没想逃，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男人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切割一块血淋淋的心脏。
　　他的外表很英俊，衣着得体，举止优雅，
　　“有点苦。”
　　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男人倒在桌面上，死了。
　　氰/化物中毒，尸检结果显示他的脑部有恶性肿瘤。
　　白麓在电梯里见到“袁苏苏”那天，正是她的头七，路口烧纸的中年女人是袁苏苏的母亲。
　　没有意识，四处游荡的袁苏苏的鬼魂，循着袁母为她烧去的路引，回到生前租住的公寓。她按照活着时的轨迹，从大门走到三号单元楼，等着搭乘电梯。可电梯坏了，她只能一直等在那里，等得越久，她就越觉得熟悉。她想起了一点，只有一点点，就是她拎着行李箱离去那天的情景。
　　白麓是她最后看到的人。
　　所以她幻化出正常运行的电梯，完整干净的自己，等着白麓，等着情景再现，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如果你当时走进电梯，会摔死在电梯井里，你的魂魄会和袁苏苏的鬼魂困在这栋大楼，时间久了，你要么被她吞噬，要么吞噬她，也化成厉鬼。”
　　听了温玉的话，白麓抿唇不语。
　　他以为最糟糕的结果，无外乎当时被袁苏苏杀死，却没有想到，原来死后成了鬼也无法解脱。
　　所以呢？
　　他应该感谢它？
　　白麓说服不了自己。
　　太耻辱，太难堪了。
　　他抓紧前襟，露出来的一片锁骨上，布满了深红的吮痕。
　　“我求你了吗？”
　　和它待在一起久了，白麓对温度特别敏感，他知道祂现在在自己的右边，于是转过脸去，
　　“我求你救我了吗？”
　　压抑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白麓红着眼眶质问它，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一滴泪悬在眼角，将坠未坠，被一指寒意轻轻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