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市清洁部》花花酱

23、劝告

　　严思甜敢说敢做，来公司半个月，就在团建聚餐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直接问抽中真心话的白麓有没有女朋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开始高调追求他。
　　带饭，削水果，织围巾，做完工作也特意留下来陪白麓加班，给他冲咖啡，买宵夜……反正女生能想到的贴心浪漫的小事，严思甜都做了。
　　“可不来电就是不来电。”
　　王蕙都有点同情她。
　　白麓不仅通通婉拒，并且对严思甜更加客气疏远，能避就避。
　　人嘛，就是骨子里带贱性。越是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越是想方设法要弄到手。从小到大都享受着外貌带来的各种便利的严思甜，生平第一次放下身段追人就铩羽而归，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也许到后来，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非白麓不可，还是执着于一定要追到他这个结果。
　　就在去年七夕那天，严思甜把白麓拉到公司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再一次告白，
　　再一次遭拒。
　　严思甜情绪失控了，虽然在监控视频里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从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她相当激动。有好几次，她揪着白麓的衣领往下扯，想要凑上去亲他。白麓挣开后，她又扑过去捶打他，一面挥拳，一面哭。白麓低下头，不躲不避地由她发泄。严思甜打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脱力地滑坐到地上。白麓站在旁边，等她平静后，伸手拉她起来。正巧这时候，有人从办公间探出头叫白麓过去，严思甜可能因为哭花了妆不好意思，赶紧往白麓身后躲。白麓急着往回走，严思甜忙着擦眼泪，两人就拉开了几步距离。
　　白麓一走，站在楼梯边缘的严思甜也想跟上去。她刚迈出右脚，突然身形一歪，直直往左侧的楼梯口倒去。白麓听见动静，转身飞跑回来，却还是没来得及拉住她。
　　严思甜从楼梯口一路滚到底，最后脸朝下，伏在地上不动了。
　　李妤的心提起来，她接打电话的时候去过那个楼梯口，知道那段阶梯有多陡，地面有多硬。
　　“她……”
　　“她没死。”
　　李妤松了一口气，可王蕙接下来的话让她跟着肉疼。
　　“中度脑震荡，左臂骨裂，右小腿骨折，左侧三根肋骨折断。她被送上担架抬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鼻子里的假体从鼻梁中间戳出来，我们吓坏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她整了鼻子。”
　　员工在上班时间发生严重意外，事发时又只有两人在场，为了调查清楚始末，老板去保安室调取了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严思甜确实是和白麓隔着一段距离摔下楼梯的，可她摔出去的姿势很古怪，重心明明很稳，上身却突兀地往楼梯口倾斜。
　　严思甜醒来之后，坚持说不是自己失足。
　　有一双手推了她。
　　一双宽大的，青白色的手，凭空出现在严思甜右侧，在她举步要走的时候，猛地往外一推。
　　“怎么可能……”
　　李妤轻抚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强笑道，
　　“蕙姐，你编鬼故事吓我呢？”
　　王蕙挽起袖子，把自己胳膊上根根倒竖的汗毛展示给她看，
　　“我也希望是假的。”
　　王蕙和严思甜关系不错，代表公司同事，买了些营养品去医院探望她。
　　“那天白麓也去了，严思甜精神状态很差，虽然的确是受伤了，但她憔悴得有些过份，脸色青白青白的，黑眼圈很重。看见白麓就大叫有鬼，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女儿受伤时和白麓待在一起，醒来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严思甜的父母不肯善罢甘休，跑到公司闹过两次，提出一笔天价赔偿金，还扬言要把白麓告到坐牢。是公司老板出面，请精神科医生对严思甜进行精神状态评估，结果显示她患有中度抑郁和中度焦虑，某些情况下有可能会产生幻觉。加上有她出意外那段视频做证据，根本不可能胜诉。与其耗时耗力打官司，严思甜父母最终接受了公司提出的赔偿方案，白麓个人也出了一笔钱。
　　严思甜再也没来过公司，她的离职手续都是父母代办的。
　　可王蕙不会忘记，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严思甜抱膝缩在床头，白麓被她的父母推搡出去，她和老板留了下来。同为女性，她看严思甜实在吓得可怜，就坐过去安慰她。
　　严思甜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她，好一会儿，她小声叫道，
　　“蕙姐。”
　　她认出了自己。
　　王蕙答应一声，靠得更近了。
　　严思甜似乎很高兴她的到来，挽起右边袖子，把露出来的胳膊横到她面前，
　　“蕙姐，你看。”
　　王蕙垂下眼，猝不及防地，在那截苍白细瘦的手臂上，看到一个青黑色的掌印。
　　“小妤……”
　　“啊！”
　　李妤被突然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吓得尖叫。
　　王蕙赶紧拿开手，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李妤抚着胸口喘气，
　　“没、没事。”
　　“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
　　“……”
　　李妤沉默了一会儿，道，
　　“蕙姐，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传出去吗？”
　　“如果你真的要说，我也认了，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听进我的话，不要再接近白麓，否则……想一想严思甜吧。”
　　看到李妤，就像看到当初的严思甜，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严思甜的事王蕙很惋惜，也很遗憾，她不想再看到李妤走向同样的结局。
　　算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吧。
　　王蕙整理好仪容，转向明显在发呆的李妤，
　　“我最后说一句，严思甜出事那天，在监控室值班的两个保安，和之后在公司讨论这件事的人，都被老板辞退了。”
　　乱嚼舌根的人被严肃处理，反倒多了一层欲盖弥彰的意思。大家难免背后犯嘀咕，只是严思甜那种初入社会，交际简单的姑娘，打哪儿惹来如此厉害的东西？
　　有人就把这件事和公司近段时间频发的意外联系起来捋了捋，发现它们都指向同一个人——白麓。
　　白麓不祥，会给亲近他的人带来灾厄这个谣言不知被谁传出来的，讲得有鼻子有眼。白麓自己也三灾五难，整天不是丢钱就是丟快递，大家一起吃的工作餐，就他那份做坏了，导致食物中毒去医院洗胃。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渐渐不对，一个同事而已，不来往也无所谓，要真被他的霉运牵连，损失财物事小，就怕受伤丟命。
　　李妤也被白麓的倒霉震惊，不解道，
　　“那他为什么没被辞退？”
　　“你还不知道？”
　　王蕙心想，当真是才出校门的小姑娘，喜欢一个人看脸就行了，完全不关心其他，
　　“白麓是老板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铁。”
　　李妤没打听过这些，也没机会发现。
　　她们的老板叫王敬文，据说家里很有钱，名下好几家公司，这间翻译公司只是他出于兴趣开的，平时不怎么过问。李妤工作以来就见过他寥寥几面，都是在走廊擦身而过。
　　王敬文是标准的总裁模板，身姿挺拔，长相清俊，举手投足从容自信。
　　李妤家境普通，没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知道白麓和王敬文是同学后，难免作出比较。
　　突然之间，白麓似乎不那么吸引她了。
　　他能安稳留在公司，也不过是依靠同学的情分，好友的怜悯吧？
　　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自己冒险喜欢吗？
　　“好好想想吧，妹妹。”
　　王蕙转身往外走，经过李妤时拍拍她的肩膀。
　　“我会的，蕙姐。”
　　李妤垂眼答道，神情略显茫然。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仍旧有些痛感的右脚踝，五道青黑的印子覆上李妤的视网膜。
　　她蹲下去擦，随后脚一软，跌坐到地上——那赫然是五根手指印。

　　“希言，你又输了哦~”
　　关心憋着坏笑，落下一枚黑子。
　　棋盘上，四颗黑子排成一列，不管林希言的白子堵哪边，都挡不住下一颗黑子与之连成五数。
　　“呜……”
　　林希言耷拉下耳朵，乖乖凑上脸。
　　咨询室上午拢共来了两个客人，一个强迫性神经症，一个恋爱挫折综合症，都是纯粹的心理疾病，关心插不上手，闲来无事教林希言下五子棋。他仗着自己成年人的智力欺负“小朋友”，和林希言说好输的人要往脸上贴小纸条。林希言全然不设防地同意了，关心憋着劲儿使坏，把林希言杀得落花流水。贺桢见他阳光帅气的脸上小纸条都快没地儿贴了，揉个纸团砸向关心，
　　“做个人吧你！”
　　关心被砸中额头，骚/浪地呻/吟一声，倒林希言身上装死。
　　贺桢走过来踢踢他的小腿，
　　“你要真闲得那啥疼，就下去买点办公用品回来，正好打印纸和油墨快用完了。”
　　“我去，桢妹儿，你越来越豪放了哈！”
　　关心赶紧合拢腿藏严实自己那两个啥，不满道，
　　“这不是老崔的活儿吗？他人呢？”
　　“师兄昨天请假回老家了。”
　　关心啧一声，
　　“行吧，哥哥替他跑这一趟。”
　　站起来抖抖裤腿儿，接过贺桢列的清单，关心走到门口又回头，
　　“言宝，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希言摇着尾巴飞扑上去。
　　“喂！”
　　贺桢追出来，叫住手牵手走进电梯的两人，告诫关心，
　　“别给希言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病才刚好。”
　　关心敷衍地挥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