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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吓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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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系好安全带,车子平稳开动。林希言双手撑着坐垫,缩在副驾驶的长腿不安份地摇来晃去,偏头期待地望着温玉,
“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他们刚从超市大采购完,一堆零食水果菜肉将后座塞得满满当当。
“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虎皮青椒,菠菜鸡肉丸子汤。”
温玉报完菜名,林希言的脸就皱起来了,嘟囔道,
“最讨厌青椒。”
还有几秒就变红灯,温玉踩下刹车,腾出右手掐他鼓鼓的腮,
“以后不准看《蜡笔小新》,都学会挑食了。”
之前青椒皮蛋明明吃得很开心。
林希言一听,立马不敢作了,
“要吃、要吃!言言最喜欢吃青椒!”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每到撒娇耍赖的时候,‘言言’这个自称用得贼溜。
见温玉盯着自己看,林希言赶紧捧起脸自卖自夸,
“老公,我是不是很帅?”
温玉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语气勉强,
“还行吧,就比秦予辰差了那么一点儿。”
秦予辰是林希言最近在追的综艺节目里的男团成员,排名中规中矩,外形却是没得挑剔。更重要的是,人家走花样美男路线,高挑纤细,颇有贵公子气质,比还在长身体的某只小了整整一号。
自知比不过,林五大三粗希言嘴一撇,一头撞进温玉哥哥怀里嘤嘤嘤,
“老公,你不爱我了!”
温玉拍他脑袋一下,
“别闹,我在开车。”
“哦。”
被普及过交通安全常识的人乖乖弹起来坐好。
温玉含笑睨他一眼,刚想夸两句,忽然感觉胸口发烫,一直安静躺在衬衣口袋里的契符被一条无形之线牵起,躁动着,要去往另一半契符的所在。
苏严出事了!
感觉到往回的强大拉力,温玉果断调头,顾不得限速标志,飞速往契符所指的方向驶去。
“疼……哥,我好疼……”
庄肃发出嘶嘶的抽痛声,冷汗沿着他的下颌不住往下滴落。
可他挣动不得。
苏严牢牢压在他身上,钢片一般锋利的指甲深陷进他的手臂——庄肃着实惹恼了他。
就在刚才,庄肃将一件衣服甩到他身上,那衣服里不知道藏了什么,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就轰地燃起一团火光——不是寻常的红色火焰,而是奇异的青蓝色。
青蓝火焰在两人之间窜起,苏严被逼退两步,再想往前时,却被火焰圈出的屏障挡住。
他如困兽一般在原地焦躁地打转,嘶吼,寻找入口,庄肃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和那时,一模一样。
苏严眼里浮起血色,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你以为……这种东西……真的能……拦住我?”
他发出一声冷笑,抬起的右臂直直拉长,延伸到远超过人类极限的程度,越过跳动的火苗,准确掐住庄肃的脖子。
“呜!”
按住皮肤的利爪尚未收紧,庄肃却听到一声悲鸣。循声望去,竟是苏严自己发出的。
“呵,”
青蓝色的火舌舔上苏严裸/露的手臂,瞬时将之完全裹住,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却像错觉一般,下一秒,鲜红的嘴唇就勾了起来,不知在问谁,
“魂魄……被灼烧的……滋味……怎么样?”
“呜……”
仿佛为了回应他,苏严脸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掐着庄肃的手也松开了些。
庄肃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只一眼,他的眼圈就红了。
他确定,他看见了苏严。
真正的苏严。
还有他眼里掩不住的关切与心疼。
“哥……”
庄肃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语气叫出声。
“闭嘴!”
尖锐的指甲再次没入庄肃的脖颈,苏严勃然大怒道,
“不准看他!”
“不准叫他!”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的说话声不再断续,表情亦不复之前的僵硬。
但苏严……不会有这么狠戾暴虐的神情……
刚才,他明明就是苏严……
庄肃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不止附身,它要的是——
夺舍。
急怒攻心,庄肃惨白着一张脸问,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苏严’轻轻一笑,缓缓歪过头,原本只到他耳际的头发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响,转眼就长过腰背,逶迤一地。
“我们见过很多次了,柳郎。”
当真是梦里那个东西!
庄肃恨得嘴角都要咬出血来,
“滚出来。”
他红着眼眶拼命抠抓掐住自己的手臂,
“滚出来!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可‘苏严’纹丝不动,甚至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庄肃被他轻松提起,要奋力踮起脚尖才能触到地面。
意识到彼此力量的悬殊,庄肃停止了挣扎,
“我给你。”
‘苏严’皱眉,
“什么?”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庄肃指着自己,
“我把命给你,身体也给你,只要……”
他顿了一下,眼眸低垂,带着卑微的乞求,
“只要你放过我哥。”
‘苏严’没有说话。
他抬起垂落身侧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放到炽烈燃烧的火焰中。
“啊!”
几乎同时,他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惨叫,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可他的嘴角却在疯狂上扬。不知‘苏严’做了什么,本来只停留在他手臂处的青蓝火焰像解除了禁制,猛地烧至他的肩膀。
他松开了钳制庄肃的手,立在越烧越烈的火焰中岿然不动,却发出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
“不要、不要!”
庄肃泪流满面地抱住快要被火焰覆盖的人,拼命去扑他身上的火。
可活人是碰不到冥火的,庄肃只能徒劳地任由那些没有温度的火焰穿透他的手,继续灼烧真的苏严的魂魄。
苏严的呼痛声越来越小了。
甚至眼泪都不再落下。
唯一没有起火的右手抵住庄肃的胸膛,指尖寒光闪烁,
“跟我走吧,柳郎。”
“我们永远在一起。”
叮!
一道银光飞来,‘苏严’的指甲被齐根斩断。
“谁?”
他捂住手,凶狠回头。
被大力踢开的卧室门外,站着一个穿银灰西装的年轻男人,眼角微微下垂,笑容无辜,
“亲,听我一句劝,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苏严’危险地眯起眼睛,甩手一划,瞬息暴长数十寸的指甲直戳男人面门。
叮!
又是一道红光。
一枚铜钱在纷纷落下的指甲残片中滚动几圈,被肉眼可见的黑气蚀化成一滩锈水。
“五帝钱都不怕。”
男人捏住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美女,死了多少年了?”
“你、找、死!”
‘苏严’放开怀里力竭晕倒的庄肃,裙角微动,眨眼便悄无声息来到男人身后。他嘴唇一挑,扬起弯成爪状的右手就往没有觉察的男人胸口掏去……
“唔!”
男人应声回头,却见‘苏严’躬身捂住掌心,那里被一颗透明子/弹击中,看似毫发无损,实则将他的本体击出了一道裂口。
感受到久违而陌生的痛楚,‘苏严’杀意滔天,再想伸手时,男人却已灵活闪避到远处。
“你疯了吗?”
贺桢握着聚灵枪,上气不接下气地叉腰骂道,
“什么鬼都敢撩!”
要是她再跑慢一秒,个瓜皮铁定凉凉了。
男人,不,关心摸摸鼻尖,心虚道,
“就随便聊聊,想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嘛。我只知道女人的年龄不能随便问,哪里知道女鬼也不能?”
贺桢:……
‘苏严’眼内凶光一闪,正待发难,就听那个碍眼的女人问道,
“被散灵弹击中,你没有感觉吗?”
散灵弹?
‘苏严’忌惮地看向她手里模样古怪的武器,经对方一提醒,她的确觉得刚刚被打到的地方像破了个洞似的,即使源源输入怨气,也立刻溃散,无法填补。
“你们是什么人?”
‘苏严’攥紧右手,面露狰狞,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关心竖起食指摇两下,用眼神示意仍躺在地上的庄肃,
“庄先生可是我们的大客户,是他要我们上门处理你的。”
贺桢配合地给枪上膛,拉出咔嗒脆响。
‘苏严’应声转向她,之前被打断的指甲迅速抽出,尖端凝起乌亮的反光。
“你可以试试,”
关心伸手入怀,慢悠悠掏出一把更大的聚灵枪,当着‘苏严’的面,把一排个大透明的散灵弹按进去,
“是我把你打成筛子快,还是你杀她快。”
被两把枪前后指住的‘苏严’:……
“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关心移到贺桢身旁,咬破食指,凌空画出一道符。
符成光散,他们面前竖起一道巨大的莲印。
“地狱红莲……”
‘苏严’认得它。
不,应该说只要成了鬼,就会本能地畏惧它。
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①
八寒地狱之中,被红莲业火焚烧的鬼魂,皮肉会一瓣一瓣,分裂成莲花的形状。
只要沾上它,业火永不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下一枪,打哪里好呢?”
关心抵着下巴苦恼,
“不晓得鬼的脑袋致不致命?”
‘苏严’:……
“要不,打心脏试试?”
他转向贺桢问。
贺桢翻个白眼,
“行了,别演了,她跑了。”
关心意犹未尽地啧道,
“这么不经吓,真的是上千年的女鬼么?”
“人家死的时候只有十六、七岁。”
关心不看好贺桢的盲目自信,
“你凭什么认定她就是方小姐了?”
“凭你给我带的好东西。”
贺桢一脚踩过关心锃光瓦亮的尖头皮鞋,朝失了魂直挺挺立在门口的苏严走去。
关心提起被踩的右脚,嗷嗷蹦跶到卧室窗前,
楼下,温玉的车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