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市清洁部》花花酱

13、血玉

　　关心挑挑眉，按下翻页笔，请他们继续往下看，
　　“喏，其实县志有两册，因为金银山的传说记录在下册里，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上册，这个古棺女尸就出现在上册。”
　　关于女尸的故事，只有寥寥数十行，能被记录下来，大抵因其有些离奇。
　　相传在千余年前，如今的安定县是个富庶的古城，城里有户富贵人家，姓方。方家有位未出阁的千金，温柔端庄，姿容甚美，颇有才名，及笄之年前来求亲者无数。可不知为何，方小姐谁都不肯接受。眼看她年岁渐长，方父便做主为她定下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方小姐沉默以对，家人都当她应了，孰料成亲当日，方母推开女儿的房门，才发现方小姐身着喜服，仰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嘴角却挂着满足的微笑，早已死去多时。后方父请专人来验，才得知方小姐是吞玉自尽。她死时手里还握着一卷画。家人打开来看，是方小姐自己的手笔，画上桃花灼灼，红莲满池，有一白衣男子的背影半掩其中，却无人识得。于是有人传方小姐被妖物所惑，迷了心智，进而丢了性命。因方小姐不是善终，方府上下忌讳，便将她连同那副画一起葬在远离县城的无名山上。方小姐上有一名庶兄，下有一名胞弟，在她死后不久，其胞弟意外摔下马背身亡，后庶兄继承家业，将生意从江南扩展至北境。
　　至于那画中之人，随着方小姐的死成为一个永久的谜。
　　“方小姐当然是女人，她的随葬品又是一幅画，虽然没说明材质，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古棺的主人了。”
　　大家对关心的推论都表示赞同，难怪方小姐死了上千年，还能化作厉鬼搞事。她的墓穴离富豪葬身之地如此近，哪怕尸身尽腐，也能凭借浓郁的鬼怨之气受到滋养。
　　崔桐把手指掰得喀喀响，问关心，
　　“那你找到她了？”
　　关心翻个白眼，
　　“人家在棺材里憋屈了千多年，好容易能出去遛遛弯儿，你觉得呢？”
　　答案是肯定的否定。
　　可她又不纠缠刘偲了，只在他皮骨上浸了鬼气，任他自生自灭。
　　果然，不仅女人，女鬼也难以揣测。
　　“不对。”
　　温玉看着屏幕上几张古棺内部的图片，忽然开口道，
　　“少了一样东西。”
　　崔桐茫然地啊一声。
　　贺桢的目光恰好落在尸骨的颈部，咽喉处那团浓厚的阴影格外引人注目。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
　　“玉！方小姐吞玉自尽，但是刘偲根本没有提到过玉！”
　　古棺里的物品寥寥数样，刘偲打着强光电筒直播开棺，将里面的东西，包括方小姐的尸骨都照得巨细无遗，绝对不可能漏掉玉器这样打眼的东西，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发现了玉器。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提前拿走了它。
　　死人身体里的玉……
　　崔桐后知后觉地道，
　　“那玉经过千年，不就成了……”
　　“血玉。”
　　关心与贺桢异口同声说出来。
　　古时人死落葬时，有在口中衔玉的风俗。若在人刚咽气时将玉器塞入其口中，玉器会顺着这口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的地方。经过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血玉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注①
　　血玉之所以宝贵，不但因其瑰丽难得，更重要的是，血玉至阴，是蓄气养鬼的绝佳材料。
　　会用到血玉的人，极大可能是道术中人。但血玉阴邪，为正道不齿，那人绝非善类。
　　四人都想到这点，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青元大学失踪案才堪堪牵出一点线索，眭远村的古棺女鬼似乎也不简单。
　　“对方能想到血玉，必然是翻过县志，知道了方小姐的事。”
　　温玉怀疑道，
　　“刘偲不可能运气那么好，随便一挖就挖到方小姐的坟。”
　　关心一拍桌子，
　　“对啊！那处断崖荒僻得很，村民都不一定知道，刘偲怎么一下就找到了？肯定有人故意带他去的！”
　　崔桐和贺桢与刘偲接触过，同他比较熟悉，于是提议，
　　“boss，不如我们去问问刘偲？”
　　关心见温玉点头，立马拿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通体漆黑，贴了符文封顶的罐子塞进崔桐手里，
　　“桐儿，反正你要去见刘偲，顺道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吧？”
　　崔桐掂掂罐子，听见沉闷的响声，像是装满了粘稠的液体，
　　“是什么？”
　　关心一脸不堪回首，
　　“还能是什么，祛鬼气的‘宝贝’啊！”
　　他就想不通了，明明是很正常地长在古棺周围的灵芝和艾草，虽然就那么一丁点儿，混进朱砂和黑狗血熬煮后怎么就变成生化武器了？
　　那味道真是……黯然销魂。
　　不过转念一想，刘偲还要把这东西当面膜敷脸上，关心就觉得自己受的苦不算什么了，甚至有点想笑。
　　“阿嚏！”
　　刘偲朝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搓着发痒的鼻尖嘀咕，
　　“谁在骂我？”
　　和他同行的高壮眼镜男推他两下，调侃道，
　　“老三，你穿这么多还打喷嚏，难不成捂出热伤风了？”
　　刘偲裹紧自己身上的加拿大“鹅”，高贵冷艳地吐出一个滚字。
　　眼镜男吃吃笑道，
　　“这才刚入秋，秋老虎都没晒，隔壁寝室的二胖还穿短袖呢，你就上羽绒服了，是不是那啥过度，肾虚啊？”
　　“虚你个……”
　　刘偲赶紧闭嘴，把鬼字消音。
　　可不就虚个鬼嘛！
　　他按一下挂在胸口的护身符，默默把帽子也戴上了。
　　其实刘偲是很不情愿来学校的，他撞鬼撞破了胆，只想躲在家里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可刘父刘母都是大忙人，刘父要忙生意，刘母要忙交际，家里经常只有刘偲和保姆在。尽管请了人来家里驱邪，刘偲一个人待着还是有点怵，想到寝室另外三个身材健硕，体毛旺盛的兄弟，刘偲福至心灵——这不现成的聚阳之地吗？赶紧拾掇拾掇，吊着骨折的右手臂到学校活体展示“身残志坚”，顺便“采阳祛阴”。
　　自崔桐到刘家捉鬼驱邪之后，刘偲就知道自己身上带了鬼气。虽说有崔桐给的护身符暂时压制，但身体还是不免受到影响，总是一阵儿阵儿地发冷。那种冷不是隆冬腊月出门，没戴围巾口罩被夹雪的风兜头泼来，直灌进脖根儿的冷，而是从骨子里往外渗的阴寒。
　　比如现在，刘偲额头都渗出汗来了，可他还是觉得冷。
　　刘偲甩掉满手的汗，心里毛毛的，眼镜男看他满脸通红却不肯松件衣服，眼神也变得有点微妙。
　　两人前后打了饭，坐在一起闷头吃。
　　刘偲吃到一半，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备注的“崔大师”，正是几天没联系他的崔桐。
　　刘偲激动得要哭了，
　　“大——”
　　不巧撞上眼镜男探究的视线，他慌忙改口道，
　　“大哥，对，我是刘偲，我……啊，我现在在学校，咦？您要过来？！”
　　崔桐被刘偲咋咋呼呼的声音吵得脑仁疼，耐着性子道，
　　“我找你有点事，我们找个地方聊？”
　　“行、行、行！”
　　隔着电话，刘偲好险没把头点掉。
　　贺桢调查刘偲资料的时候，颇有些意外——他在青元大学读书。看来这人虽然手欠爱作死欠缺社会主义毒打，却是个好学生——学习好那个好。
　　因为谈的事情比较违反核心价值观，三人约在学校附近一间人少的清吧。刘偲早早到了，殷勤地点了一壶好茶和几碟点心。
　　崔桐和贺桢准时推开包间的门，三人都见过，简单寒暄完，崔桐就把关心要他转交的罐子拿出来，放到刘偲面前，
　　“这里面的东西你用来敷在脸上，十二个小时后用糯米水冲洗干净，可以彻底拔除鬼气。”
　　刘偲早受够了内冷外热的折磨，又惊又喜地捧起罐子就要掀开盖子上的密封黄符，崔桐眼明手快地按住他，殷殷嘱咐道，
　　“用的时候再打开，不然效果不好。”
　　刘偲深信不疑，忙把罐子小心收进背包里，再把背包牢牢抱在怀里，着紧得不行。
　　贺桢端起茶喝两口，朝他笑了一下，
　　“拔除鬼气之后你就彻底安全了。”
　　她今天走清纯女大学生路线，白色棉布裙子，长发清汤挂面，是无害小白花本花。
　　刘偲先前一门心思记挂自己的事情，现在吃了定心丸，整个人放松下来，这才拿正眼瞧贺桢。
　　一看不得了，是直男药丸的小清新，刘偲也吃这款，笑着好声应答，
　　“对啊，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还夸张地拍下自己的胸口，没拍到想象中坚/挺的胸肌，只拍到蓬松下陷的羽绒，刘偲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贺桢柔柔地抿嘴笑，拿起银色茶匙舀一粒方糖放进红茶里，慢悠悠搅拌，
　　“虽然运气不是很好，不过你还是很厉害的，那么多人去金银山寻宝，只有你真的找到了古墓。你是不是研究过风水堪舆之类的玄学啊？”
　　刘偲被夸得晕乎乎的，嘿一声道，
　　“我哪儿有那么厉害！我能找到那个古墓，是多亏了一个哥们儿呢！”
　　果然。
　　贺桢和崔桐交换下眼神，她装作很感兴趣地追问，
　　“哎？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的声音又甜又嗲，像掺多了人工糖精，崔桐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刘偲倒是很受用，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哥们儿的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