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礼》一泓月

40、霓裳

　　五月五端午，不止是赵府的开始喜庆，全城的人都沉浸在庆祝节日喜悦中。孩童系五彩丝带，所有人吃粽子，凭河吊屈原，看龙舟赛。

　　“二少爷整装好了吗？”最后一道工序，陈皎抹完胭脂。接过丫鬟手里的白纱斗笠。

　　于婆子道：“夫人咱们何必与二少爷走呢。他一爷们咱们……”

　　陈皎理理衣襟，平视两个小姑娘痴迷的眼神。“就是咱们都是女眷，观龙舟时人多眼杂，没个大丈夫顶着不行。”若是现代她一个人出去都没什么，古代可不行。

　　何况她今日要秀罗衣，秀成庐州首衣。

　　芋子在马车里仍唧唧喳喳说不完，她当丫鬟自然要随女主人宅在家，很少去看这么大的场面了。

　　“奴婢小时候，哥哥们也老带着我去看划龙舟呢。孙家的龙舟蝉联好几届第一，可惜后来就不行了，也不知现在谁会是第一？”她说着看着陈皎的脸和衣服就痴了。

　　“今天就知道了。”陈皎戴上斗笠，被素纤扶下马车，阳光下裙裾层层折射熠熠光辉，金丝绣得缠枝莲若隐若现。

　　芋子在旁边小声道：“夫人还遮着脸，但这一身衣服就打眼得不得了，二少爷不来还真压不住。”

　　于婆子却气结，好好和周公子见面的机会又吹了。

　　赵钰早已下了马车，站在女眷的车外长身玉立。粉色大薄衫轻如蝉翼，娇姿艳逸，白色的绫裙层层叠垂，金色丝线仿佛缓缓勾勒典雅的莲花，外面的大衫为自然笼罩增添艳色。

　　她身姿窈窕抽长了身高，仿若龙女着霓裳踏波而来。风吹拂斗笠只能隐现其玉容。

　　陈皎听到了人群里的抽气声，感觉到了投来的窥视。她不管不顾仪态端雅走向赵钰。

　　河岸垂樱松树，繁花富柳，码头已停好了许多龙舟。富贵人家都先让下人抢了好位置，布置好观看场地，不疾不徐地过来。和平民拥挤的区域形成了对比。

　　陈皎随赵钰到他们府里的场地，天蓝色的布匹搭在头顶，桌椅板凳，茶水糕点已经摆好。这个位置观看龙舟不算好，多有柳树遮挡，但若隐若现的也能看清。

　　陈皎微微掀开白纱一角，起身看向码头，有八九个龙舟，船的妆饰大多差不多，就是颜色有差别，也有个别很豪华的。龙舟旁边的队伍，人们身上穿得劲装，戴得头巾和他们妆饰龙舟的颜色差不多。

　　旁边场地的女眷和年轻小生都不住看她。女眷看她衣服的视线炽烈，男子，陈皎回眸对一个方向弯了弯唇角，面皮薄的男子浮上羞红。

　　“赵兄你在这儿布置的呀。有点看不清，到我们那边去看吧。”许乐高声道，不过他堂兄并未跟着帮腔附应。

　　他朝身旁瞥了一眼，许德颇有痴意地看向——

　　许乐想怪不得有良宵苦短不早朝，要是古代美女都这样，他天天趟床上都行。

　　这身段，这仪态。老赵眼光不错，不过他老婆不是爱吃醋很凶吗？

　　“这是我家嫂嫂。”

　　听在许乐耳朵里——这是我老婆。

　　许乐捅捅自己堂兄，发现他早已恢复常态，向赵钰的嫂子拱了拱手。

　　陈皎细打量赵钰的朋友，两人形体身高差不多，容貌也都尚好，气质却迥然不同。一个眉宇洒脱带着狡黠，另一个看着温吞儒雅。

　　她打量别人，别人也看她：白纱被拦入两旁帽檐，露出乌鬓花颜。她人轻轻一笑波光流转间，顾盼生姿。

　　世间难得的绝色。

　　“原来还有大嫂这儿，我们那厢嘈杂会扰其清净。”

　　“两位公子请坐。”陈皎大方取下斗笠，弃了小凳直身跪坐，为几人泡茶倒水。卫朝的规矩她在于妈妈那儿学了不少，由于以前仪态就是她吃饭的支撑点之一，所以有底子学起来很快。

　　他们三人都跪坐着，说了会儿科举政局方面的话。陈皎就在一旁做安静的花瓶。

　　虽然知道这是赵大佬以后的老婆，等闲人不敢窥探。许乐还是忍不住偷瞄，没等看完眉眼，就听到类似紧箍咒的声音——

　　“好啊，大表哥你也带着修谨表哥躲我！”骄横连着伤心的声音传来。

　　许乐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做垂死状。

　　陈皎侧首望去，面容娇俏的姑娘，委屈地站在不远处。她起身走过去，温声道：“姑娘哪里的话，我他们几个正谈论科考的事。你的表哥们也不是有意冷落你的。”

　　“你是谁？”程媛扬头望着她，看着她的身上的衣服，眼睛里露出闪亮亮的光芒。

　　“不可无礼。”许德也跟着起身走来，他面容方端，说话沉稳，“这是赵家大嫂。”

　　程媛心里松了一口气，面色也跟着露出喜色：“是小妹无知了。”因着对许乐上心，他身边交得朋友她都千方百计打听到。赵家公子倒是个心里有笔墨，大表哥都和他结交说明品性也不差。她对陈皎无端揣测的敌意也在瞬间消失。

　　喜怒形于色，这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大多数人都在变得复杂，却喜欢和单纯的人交友，陈皎也不例外。她说了几句话，小姑娘就亲亲热热地叫她“嫂嫂”了。

　　程媛见许乐也不理她，就与陈皎结伴到岸边看船，龙舟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十分激烈，岸边有不少人都激动地助威起来。

　　“嫂嫂你看他们出来玩，也是说那些没意思的。”程媛踢踢脚下的石子，“好好的龙舟也不看了。”

　　陈皎折了一枝柳手下编织成帽子，“我看你是因为许乐兄弟才闷闷不乐的。”

　　“哪有……”被第一次见面的人指出来，程媛羞红了脸，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皎把聊帽给她戴上：“知好色而慕少艾，有什么不对？”

　　程媛抚着柳帽，小脸通红：“嫂嫂说得对。”

　　红日渐渐西坠，比赛也完了。岸边的人慢慢散去。

　　一个儒生，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穿着淡蓝色的直缀。他手拿一枝香草小心翼翼走到她们身边。“芳草配佳人。还望小生没有唐突。”

　　他在旁边看到款款走来的二人，为燥热的夏日带来清凉的丽色。霞光流滴在女子白色的下裙，仿佛锦缎也绽光。她眉眼蕴藏的温柔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