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破后而立 ...

  •   想学功夫怎么办?凉拌。
      熙澜偷偷地撇撇嘴,抬脚往两人那边走去。“贺兰爱卿,”熙澜带着城歌悠悠走到他面前,“朕欣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不包括你。啧啧,”她上下打量他这一身的狼狈,“行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回去吧,别耽误朕的时间。”
      贺兰青钧抬手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丝,一双看向熙澜的眼里露出了几分真真切切的笑意。熙澜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刺眼,不想他竟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前,一张脸也贴近了她。
      “铮——”一柄长剑忽然穿过二人颈间横在了贺兰青钧的咽喉处。
      “退回去。”江城歌冷冷地道。
      熙澜眼睛轻眨了眨,眼角余光却瞧见身边这人脸上笑意不变,连纤长的睫毛都未颤动分毫。“陛下。”他凑到她的耳边低语,唇齿间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耳廓上,很烫。
      “什么?”熙澜神情不动声色,敏感的耳朵却悄悄红了。“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的。”贺兰青钧继续在她耳边低语,弄得她耳朵很痒,说出的话却让熙澜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我同出七情谷一门,师弟,”贺兰青钧的眼角眉梢飞扬起一种惊心的邪气,黑得透亮的瞳仁倒映出了她些微慌乱的神情,“你的师兄落了下风受了伤,你怎么能替外人幸灾乐祸呢?”
      熙澜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儿凉。半晌,她忽然开口,嘴角隐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难怪贺兰嘉儿这般心悦你,想必深深吸引她的,定是你这双黑宝石般的眼睛。”
      贺兰青钧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收起了眼里和脸上的笑容。“师弟,后会有期。”
      他从她身边直起身,提着青离夙玉剑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
      熙澜看了看燕倾和他手里的思无邪,转身率先往山脚下走去:“出来一趟不易,我们也走吧。”
      三人很快就走回到了山脚下。因为贺兰青钧这段插曲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接下来的行程就不能这么悠闲了。在熙澜的示意下,江城歌清啸一声让暗中跟随的影卫牵出来三匹马,三人翻身上马后就向京郊附近的农庄村落而去。
      熙澜骑在一匹温顺的小马上,感受着耳畔鬓边吹拂过的清风心情难掩兴奋激动。骑马是要学的,她可没想到自己还有骑马的天赋。这匹马虽然比起另外的两匹不够威风凛凛,可她已经够惊喜和满足了。
      “驾!”熙澜的动作颇有气势,骑马的快乐让她转眼就把之前的事抛到了脑后。从官道上往村庄里走,路越走越窄,走了一段有林荫的土路,眼前视线豁然开朗,道路两旁挨着低低矮矮稀稀拉拉的一片一片惨绿,竟是一块块的农田。
      “这……”熙澜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除了去年种下的冬小麦还活下来一些,其他本该收获的作物和今春新种下长出的小苗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菜苗大批地倒伏,农田里但凡还带着点儿绿的菜都挂着一串串霜或是狼狈地泡在泥水里,有不少明显已经烂掉,还隐隐能闻到腐烂的臭味。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艰难,很多人的日子都很不好过,作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更是如此。她前世没有作为农民耕种过庄稼,不知道这里面的艰难,可她也知道庄稼没有收成就交不起赋税挣不了钱,若是家里没有去年贮存的一些陈粮,恐怕全家就要揭不开锅了。
      “下马吧,我们去村子里看看。”熙澜小心谨慎地下了马,和另外的两人牵马往村子里走去。泥路很不好走,熙澜走得磕磕绊绊的,身旁那两人却走得如履平地。
      哼。熙澜压下了心里小小的不爽,转头环视起他们所在的这片村落。走过了田垄和地头,一排排农舍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些农舍修建得井然有序,有不少都是青砖大院,虽然因年岁久远看起来都很旧了,但依然能看出它们当年的风光。
      只是,也只能是当年了。再好的院落多年不经修缮也会破败,这里家家户户的院子不仅有些破败,而且有不少人家院子里的青砖都有所缺失,看那些缺失掉的痕迹,还是新的。也许,他们是把自家的砖块给卖了。
      这个村落,已渐渐显露出了山穷水尽的枯竭样子。
      越往里走,熙澜的心情就越沉重。这些人家的猪圈羊圈甚至鸡舍都已经空了,看起来已空了有一段时间。也是,他们都开始卖砖块了,这些家畜更是早都卖掉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院子和之前看过的一样破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没有青砖房和猪圈的痕迹,有的只是比别家更为破烂的土柸房子。
      “几位,你们找谁?”一个老者颤巍巍推开了自家荆门,眼神疑惑又略带几分戒备地看着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三个不速之客。
      熙澜眨眨眼,心头涌起一股被抓包的小心虚,正想着怎么开口呢,一旁的燕倾却先说话了:“这位老伯,我们兄弟三人赶路经过此地,想向您讨一碗水喝。”
      熙澜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口,对面那老伯听闻此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三人,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燕倾的话。不过怀疑虽怀疑,他料想自己这家里也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所以也不再深想这话的可信度,只是稍一迟疑便为他们往自家门前伸手一引,“请。”
      燕倾向老伯礼貌地稍微一颔首,三人就跟着老伯走进了他家里。进去了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子里很冷,墙面漏着风,没有柴火更没有炭,家里的摆设少得可怜,正屋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个水瓮,一张洗得发白的破旧帘子阻挡了他们看向里屋的视线。
      “家中拙荆还要照料儿媳与孙子,她们没有什么完整像样的衣裳,就不出来见人了,三位稍候,我这就为你们盛水。”老伯转身挑帘子进里屋去拿碗,挑帘的瞬间熙澜隐约看见了里面的人影。很快,老伯小心翼翼地从里屋捧出三个碗走到水瓮跟前给他们盛出了水。
      “家中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请三位见谅。”老伯微微窘迫地搓了搓手。
      “无妨。”熙澜对他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样子表现得亲和一些:“老伯,看你的说话行事颇有些文人之质,你是做什么的?”
      老伯闻言眼神微黯,半晌,叹了一口气:“我是附近这片村子里唯一的郎中,早些年跟着师父识过草药认过字,所以才看起来比寻常庄稼人体面些。只是这两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朝廷又总是征兵收税的,这村子里如今没人看得起病,我们家没了糊口的生计,只能……苟且度日。”
      说到这里他有些唏嘘,嗓子也微微发哑:“如今我们家能依靠的唯有我的小儿子了,这个时辰他正在村后山挖点野菜什么的好带回来给全家人充充饥。我那可怜的儿媳妇,她成亲后没多久我大儿子就被征入伍上了战场,如今生下这小孙子不到一月家里就断了粮,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吃什么呦……”
      熙澜心中微痛,她有些狼狈地低头垂下了眼帘,端着碗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皇帝不作为啊,”老伯抬手擦过自己干涸的眼角,“他知不知道我们已经苦成了这样?他知不知道,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朝廷还在不停地征粮征税,我们上哪儿去找粮交税啊,这个家都不成样子了……”
      里屋传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却又在转瞬归于寂静。熙澜他们,沉默了。
      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熙澜看着眼前整片的荒凉泥地,手心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马缰绳,京郊的人家尚且如此,那穷山恶水之地的人家呢?边疆战火频繁之地的人家又会是什么情形?她不敢想象。
      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惨象发生?那些身在庙堂高位上的人在肆意地鲸吞民脂民膏,在国家这样风雨飘摇之际为了野心和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却对外敌侵犯的危机视而不见,更看不见成千上万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只知道趁着国家动荡拼命地敛权敛财,却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国都不在了,他们如今所夺来的一切还留得住吗?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熙澜隐约在黑暗里寻到了希望的光,“国欲重生,必先决死。唯有先用一把血火烧尽一切魑魅魍魉,来年新草才能漫遍山野。”
      江城歌身形一震,猛地转头看向熙澜。熙澜也在此时转过了头来,她看着他笑了,眼中的光芒似乎照亮了这片黯淡的天地:“我们可以再建一个青都是吗?”
      燕倾握紧了手中的思无邪,他默默地注视着这把剑,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宫里。三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熙澜始终一副双眉拧紧的样子,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走到了分叉口,燕倾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眼角瞥向她,“怎么,你不会以为自己真能做得了什么吧?”
      熙澜一愣,抬头看向他的眼里面有沉思之后的迷茫:“难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燕倾眸光狠狠地颤了颤,他发现自己看着她的这双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唇角微动却也只能无言。
      熙澜垂下了眼帘,自己低声地喃喃:“我究竟能做得了什么,自保还不够……也许你说得对,我——”她抬头看向燕倾去寻找答案,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翌日早朝,九覃殿上。
      “陛下,昨日天衢大街上发生了马车踩踏伤人之事,伤人者系靖国公府叶氏一族的旁支子弟叶文祥,他当街纵马行凶将临安侯嫡子魏远程踩踏致死,周围伤者数十人,其影响之恶劣非一言可述,望陛下明断。”一大早,刑部尚书就把这么个糟心事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石壕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