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帝歌》长羚街23号

105、一相逢

　　“哼！”玉浅衣拿起茶盏奋力扔在地上，瓷器碎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一定是心里有人了，所以才会对我那副鬼样子！为了他，我跟那些恶心透顶的家伙周旋几年，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小姑娘柳眉倒竖，如画的眉眼里戾气大盛。脱离了最初的畏惧，她这才回过神来。
　　“燕云归真是欺人太甚！小姐，我去打听一下，这几年是什么人跟在他身边！”钟梓满脸怒容，掀开帘帐就要往出走，被玉浅衣喝止：“回来！”
　　钟梓回头，玉浅衣冷笑出声：“如今外面都是玄龙军，他们作为云归的嫡系怎么可能透露口风？等回宫再说吧！”
　　她言之有理，钟梓暂且压住怒气，“也只好这样了。”
　　十一月的时候，熙澜听到了北燕前线传来的消息，燕云归打下了北燕南部七郡，在占据天险乌蒙江后停止了攻伐。而其余北燕疆土，则分别落入四皇子燕淮以及大将姬梁手中。至此，这场战役算是结束了。
　　“真是无往而不利啊。”熙澜冷哼着发表意见，有别人求而不得的师父兼谋士，他燕云归本事大着呢。
　　胡苏乖觉地没有说话，倒是襄雪在一旁给她收拾行囊之余还无奈地摇头：“此去北地历练，是你一人独行，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熙澜闻言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知道知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银两你在身上收好，衣裳和易容用的东西都在包袱里，不要让人发现了。去寒和疗伤的药材我也给你包好了。前些日子才用你的名字给你落了户，把文牒带好，过城门时要用。”襄雪事无巨细地一样一样交代：“出去历练，一是为了摸清自己的真正水平，二是为了积累江湖经验。遇事不要不敢出手，也不能贸然出手。去了一个地方先多打听，对当地的势力要做到大概了解。住店也有讲究……”
　　襄雪说得仔细，熙澜也听得认真。越是经历过波折，就越知道良言有多么重要。
　　一番交代之后，襄雪转身拿出一把短匕，“出门在外，不免会过荒郊野岭，拿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身上，割草开路还是宰杀猎物都好用。”
　　熙澜看看那把外观朴素毫无装饰的匕首，伸手接过将它旋于指尖。出门在外最好不要带有个人标记的东西，这把匕首锋利得很，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携带使用，她掂量了两下就已经很是喜欢。
　　“这匕首是送我了吗？”
　　“嗯。”没想到是胡苏颔首答应了她，“它已经被好几个人传着用过，就留在你那里吧。小雪，干粮准备好了没？”
　　“都准备好了，就在厨房里。这些日子我给马喂足了粮草，小澜你看中哪个挑一匹，今日它就由你喂，明日你便带着它启程吧。”
　　熙澜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跟着襄雪出了屋。
　　…………
　　“没想到，这西南之地竟也会下雪。”熙澜将身立在高大的黑马背上，洁白的狐裘将她精致的小脸围住，更衬得她清冷出尘。她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如同鸦羽，冷风吹动竟振翅欲飞。无论怎样，这般美貌的她都太引人注目了。
　　看出她眼里写的担忧，熙澜轻笑着拉起身前的缰绳，目光遥望向远方灰白的天际：“从前我被迫戴着面具伪装了很久，而今终于有机会走出去看看，我想用自己的真面目。”
　　襄雪眼中略有动容，胡苏欲言又止，熙澜又说道：“我知道外面世道险恶，包袱里……我放了半张面具。”
　　“而且，”她从袖中抽出一方面纱系上，侧首看向他二人，“这样不就好些了吗？”
　　襄雪担忧地摇摇头，戴上面纱的欲遮还羞，反倒让她风情更盛，“不……”
　　“我生了这样一张脸，总不能一直藏着不见人。”熙澜抬手伸进面纱抚上自己脸颊，“身负美貌，我得有力量护住才是。我不需要谁护着我，更不是任人采摘的花。”熙澜眉宇间皆是傲气，“放心吧。”
　　襄雪还要说些什么，胡苏按住了她的肩。“放手让她历练吧，江湖路上不说再见。该回去了。”
　　“那我走了！”熙澜唇边扬起笑容，双腿一夹马肚，黑马带着她转眼离开了山谷小道。薄雪落地即化为水，微湿的冻土上留下了一串浅浅的马蹄印迹。
　　襄雪望着她的去路久久伫立，远行的那人是她最心疼和挂念的妹妹，愿她能够平安归来。
　　出了七情谷后，熙澜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出了贡山县，快马扬蹄直直往岭西城而去。四周灰白湿冷，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这样的天气盗匪的日子不好过，她得随时小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她出了贡山县，她就感觉自己被盯上了。这一路上似乎都有人追踪，偶尔那些踪迹又都消失不见，而且，盯她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若她所察不错，那这帮人配合得也太好了。
　　正警醒着周围，熙澜却神色一紧，收紧缰绳凝神谛听，前方不远处有兵器打斗的声音。坐下黑马不安地拨动着蹄子，熙澜的指尖缓缓摩挲着缰绳，在这条往东的必经之路上，究竟是什么人拦住了她的前路？
　　而这些人，与那些可能存在的盯梢人是否有关？
　　她轻抖缰绳，黑马又缓缓走动起来，马头随着她拉动的方向靠近路边，带她一点一点往前面而去。绕过一道路弯，她借着路旁枯树的掩护向前方望去，刚稍稍探头一道剑锋便逼至眼前！
　　熙澜大惊，从黑马身上一跃而起，那剑锋却诡异地转了半圈划向她的腰腹！她瞳孔骤然紧缩，袖口劲风激荡，一根翠绿竹简自袖中射出与剑锋撞在一起，竟发出铿锵的金石之声。
　　竹简急速在空中飞旋，熙澜伸手用双指接住，身子翻转轻盈落回马背。那道突如其来的可怕剑锋在与竹简相撞一瞬后顺着来时轨迹飞回，一道身影自树后凌空跃起接住了它。
　　熙澜惊魂未定，指尖扣住竹简正欲弹出，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刚才那道剑锋的特殊模样，心里霎时惊骇到了极点——
　　思无邪！！！
　　剑锋瞬间再次袭来，熙澜惶然抬头，那人熟悉的容貌直直撞入她眼中。来不及有太多情绪，她身子后仰到最低避开剑锋，足尖轻点马身整个人向后飞去，他却手腕翻转变换长剑方向，不依不饶继续向她逼来！
　　胸中翻腾起一腔怒火，熙澜眸子里闪过厉色，挥指一连弹射出两道竹简，一先一后向他呼啸而去。先到那根撞偏了剑锋方向，另一根后发而至刺向他双眼，裹挟其上的刚劲内力激得他眼睛生疼，不得不停止攻势避开。
　　衣袂飞扬飘舞，熙澜一个空翻跃上枝头，那两根竹简去势凌厉分别钉入两根树干，“什么人！”
　　她怒喝的声音成功让下面那人身形一顿，下一刻从转弯处追来许多贼人，不由分说要取少年性命，他只得转身再次与那些人厮杀起来。熙澜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趁现在无人理会凌空翻身跃回马背，一手甩动缰绳驾马逃离，一手抬起运转内力，马蹄飞奔而过，两根竹简从树干飞出回到她手掌心里。烟尘飞扬，一人一马迅速穿过混乱，不到五息就成了远方的小黑点。
　　冷风刮过枯枝，干硬的青黑树干上，有个口径不大的深洞显得格外突兀。一只眼睛好奇地往里看去，洞内四壁皆露出原木白，洞底幽暗，足有一手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