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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谁言寸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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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别闹了。”莫子笺总算摆脱了齐扬的钳制。齐扬人如其名,虽然其貌不扬,不过近一米九的大个头扔在人堆里很是扎眼。
莫子笺在电脑前查资料,这个暑假,他要炮制出一份关于传媒经济学的论文,作为刚升入研究生给导师的一份谢礼。这个选题本来是导师的立意,但既然莫子笺已经投身门下,就没有不以身相许的觉悟,一以身,就耽误得一个暑假要用在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炮制论文上了。
“国内的研究生啊……”齐扬趴在莫子笺后背,被莫子笺一把甩开:“有什么好当的。”
末了不屑地说:“尤其是像你这学的是……”齐扬看着一大堆英文缩写词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出这篇论文的主要内容。
“传媒!”莫子笺补充。
“读了研究生照样还是没有用武之地。”齐扬总算把他的“忠告”说全了。
“你是海归,你牛逼,你是喝过洋墨水的。”莫子笺听不惯齐扬的趾高气昂:“咱是土鸡,没法比的知道吗?”
齐扬的粗神经没注意到莫子笺的语气,接着说:“咱哥们儿现在在干个大事业,要不,你入股,哥们儿算你一个份儿。”
莫子笺敲着键盘头也不抬:“信你啊,不如信只王八龟。”
“去你妈的。”齐扬狠狠推了莫子笺一把,以示泄愤。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要说天赋,齐扬还真有做生意的天赋。
他10岁的时候就知道低价买进一包红领巾,然后站在校门口的校执周身边。小学时候的校执周都是屁大的孩子带个红袖标,主要工作也就是拦住进校门的孩子要佩戴红领巾,不戴红领巾的要在戴上红领巾才能进校门。齐扬就准确地看到了这个商机,买了一大堆红领巾,进价七毛的卖一块五,往往还是供不应求。
这件事被同学捅到老师那里,老师非但不批评还委婉地表扬,觉得这孩子脑袋灵光。从此之后更助长了齐扬贩卖商品赚差价的欲望,小到铅芯、橡皮,大到文具盒,齐扬都开始进货。不过进得多也积压得多,最后卖完了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是莫子笺的母亲回来了。齐扬立即正襟危坐,见到莫阿姨提着一兜子菜就赶紧奔过去接手,一声“伯母好,大热天的怎么自己去买菜,让小莫去不就行了”说得莫阿姨心花怒放,直夸这孩子越大越懂事。
莫子笺敲着键盘头也不回,心想,就知道在我妈面前卖乖,讨好个长辈给谁看啊。
齐扬把菜拿到厨房就招呼着莫阿姨坐在风扇前吹吹风,一面把莫子笺推到厨房说着“阿姨你歇着,今天的饭我和小莫包了”。
“谁说我们包……”莫子笺话音未落就被齐扬一只大手捂上了。
“让你妈歇会儿,你在外面都住了四年了,我不信连个饭都不会做。”齐扬洗了手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菜刀。
“哟,还卖乖呢。”莫子笺不冷不热地说道,一边也洗了手去洗菜。“你怎么那么自觉啊。”
齐扬瘪了瘪嘴:“还不是你妈在哪儿坐着,我活动别扭。”
莫子笺看看自家厨房不足二十平米的地儿,居然要容纳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觉着这样挤着转不开身才是真别扭。
齐扬有意无意地擦着莫子笺的身体,有时候是手臂,有时候是下半身,不知道是地方小还是故意的。刚开始莫子笺还不以为意,但后来齐扬有时爪子就伸过来握着菜刀一起切菜,那个动作看得莫子笺心惊肉跳,生怕他掌刀剁着自己的手。
“地方小,你就横着站。”莫子笺指着让齐扬站在他旁边,但齐扬偏嬉皮笑脸死皮赖脸地贴在他身后,本来就热的天气,两个大男人贴在一起更是灼热的温度,熏得汗珠子直往下淌。
齐扬越贴越近也不怕热,莫子笺实在有些火大就操起菜刀在他面前从上往下一挥:“再靠过来爷爷我就剁了你命根子。”
齐扬嬉笑着赶紧闪到旁边去倒开水拨西红柿的皮,拨得有模有样的。看来在澳洲也是自己做饭的主。
随便糊弄了几个菜,莫子笺就指挥着端菜上桌了。齐扬显然还想在厨房磨蹭,指着这少葱,那少蒜,菜太少,饭不够,就想煽动着莫子笺重新炒几盘。
门都没有。莫子笺把电饭煲也端上了。
莫妈妈见到齐扬很高兴,像所有母亲一样都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末了忍不住比较。“你看齐扬这个大高个,你就不见长的。”
“那是澳洲土地肥沃养出来的,你没看见那些白人也都是五大三粗的吗?你要是把我送过去,我也长得好。”莫子笺给母亲碗里夹了口菜,回头看自己碗里的时候,齐扬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老爸的胰岛素还在按时服着吧。”莫子笺问了一句。他父亲身体不好,老年的时候患了糖尿病,开过刀,动过手术,一直服用胰岛素控制病情,否则容易转成尿毒症。
莫妈妈吃了口饭:“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个。”
“怎么就不能说了,”莫子笺有点拗脾气:“我上学的时候,爸病了住院了也不跟我说,现在我回来了,还是不跟我说。”
莫妈妈瞅了瞅儿子,看着齐扬的时候又换了一副表情,指着一盘鱼香茄子说:“小齐,你尝尝,这个菜是不是淡了。”
齐扬装模作样地吃一口“淡了,我去拿盐罐”,“还是我去吧”莫子笺知道妈妈想岔开话题。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接下来,齐扬心领神会地讲了些在澳洲的经历,那里的天,那里的海,那里的沙滩和冲浪板。他无意听莫家的家长里短,他也知道这些不合适自己听。
“没想着找个外国女朋友?”莫妈妈问道。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直口若悬河的齐扬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想岔开话题。莫子笺插进来说:“妈,肯定交了,你想,他都去了七年了,都半个当地人了,又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好年纪,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齐扬瞪着莫子笺。莫妈妈倒是乐了:“啥时候带回国给阿姨看看啊。”齐扬挠挠头,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
“和同学聚会怎么样?”坐在沙发上的老父亲低了低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刚进门的女儿把手提包把沙发上一甩,鞋子往鞋柜上一撂,撞得鞋柜门哐当一声响。“不开心?”
秦爽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扭捏着身子挪去冰箱里找饮料。
“桌上有白开水,别光喝饮料。”老父亲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目光却一直没从女儿身上离开。
大学四年,女儿每年暑假回来就是一个大变样。第一次回来染了头发,肚脐上挂了个东西,像个外国人。第二次头发倒梳得服服帖帖,但衣服穿的前胸不遮后背。至于这次回来,模样没什么变化,倒是人憔悴了不少,女儿说,是找工作累的。
秦爽的手指在几罐啤酒上点了点,打了个酒嗝之后决定还是喝罐可乐,其实同样是碳酸气的饮料,已经麻木的舌头喝什么都像啤酒。
“年轻人,身体什么的都不在乎。”老父亲叹了一句,重新转到报纸上:“老了就不行咯……”
秦爽扬手把喝完的空罐子一个抛物线朝老爸砸过去,老头顶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被砸了个正着,看到是女儿扔过来的,又气又说不得。
“要你管那么多。”秦爽晃晃悠悠地拐进自己的房间。
“不管咯,不管咯……”老父亲喃喃地念叨着,看着女儿的背影,把可乐罐扔进垃圾箱。
秦爽一头倒在床上,她上大学走了之后,家里这间房子一直空着,连她的钢琴都不舍得卖掉,虽然她曾经放话说不弹钢琴了。枕头绵软绵软的,秦爽顶着晕晕沉沉的脑袋却怎么也睡不着。
都七年了,都七年了啊……该死的,怎么见到莫子笺还是有感觉……这着的是哪一门子的道。秦爽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太傻了,傻透了,傻得和琼瑶言情剧里的小女生一样,自作多情又念念不忘,说什么有男朋友来激他,可人家莫子笺偏偏就不吃这一套。
我怎么那么傻啊……秦爽翻了个身,又拽过枕头捂住头。我该高傲一些,装得什么都不在意。莫子笺算老几啊……连本小姐都看不上!让他一辈子打光棍去。
但再趴过来,又觉得话说得太绝对。让他30岁以后再结婚,一定要在本姑奶奶之后结婚。想完之后,秦爽也笑了。
都那么大个人了,还和一个不在乎你的人赌气。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是“董耀辉”,她的男朋友。秦爽看着他的名字,有些火大。脑子里是一个男人,偏偏手机上闪烁的是另一个男人,真有够背的。
秦爽想也不想就挂了。
有人敲门,门外是老妈的声音。“喝绿豆汤。”
秦爽打开门,把绿豆汤迎进来,但还是没怎么说话,低头只顾着喝了。
早知道不应该喝太多啤酒,又喝一罐可乐,现在连这么好喝的绿豆汤都喝得直反胃,碳酸嗝一个接一个从喉咙里冒出来,像一锅沸水从下面开始冒泡泡。实在冲得不行,只好直奔厨房,在马桶边呜啦一声全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