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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什么时候到下辈子? ...

  •   苍狼走后的第六日,北城王萧惊落到了修罗殿,随行而来的还有他的正妻——秦语柔。

      那日,忘语诱走了萧时复,拿了一壶酒。

      她说:“鬼七、鬼九死了。”

      今朝知道,这两个人是死在修罗殿里的,死得很惨,可却查不到凶手。

      这事,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

      “鬼七、鬼九是这次惩戒堂对你下手的人。”

      今朝迟疑了一个呼吸。

      忘语抬眸看今朝:“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今朝:“不知。”

      忘语:“撒谎。”

      是,她撒谎,她知晓是谁。

      刚开始是不清楚的,毕竟想要鬼七、鬼九死的人真的很多。

      可在背后说她闲话的不归阁的无常被人拔了舌头,曾伤过她的人都被人悄无声息的教训了一番。

      修罗殿以养蛊的方式培养死士,几乎人人都在修罗殿里有无数的敌人。

      而她,因着向来对这些风言风语十分淡漠,加上重伤在身,无力出手,故而从不曾有人疑到她的身上。

      可她,却从无常的舌头被拔就起了疑。

      于是,查了查。

      修罗殿终究是她的主场,她又不算十分的笨,自然,也就查出了些东西。

      然后,就明白了。

      她一直知道萧时复并非他展现给她看的这般温和、没有任何的戾气,可依旧没想到,他对伤她的人,肚量这般的小,下手这般的狠戾。

      鬼七、鬼九是惩戒堂的,她犯了错,惩戒堂惩戒,不过是各自的立场该做的事,并无私怨,鬼七、鬼九因此而殒命可谓是十分的冤屈。不归阁的无常们也不过是闲话几句,用舌头来抵,委实是狠了些。

      不过,不管是鬼七、鬼九,还是不归阁的无常们,手上都冤魂无数,若从这一面去说,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

      只是,若无主子命令,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多伤一人。

      所以,她曾当着萧时复的面说:“都说因果循环,你说若这辈子因我而死、而残的人多了,下辈子,是否连人都做不了了。”

      那之后,被拔舌、受伤的人少了。

      她却没有觉得半丝的开心。

      但凡聪明的,怎会不知她本就是以杀人为生的死士,手上早就沾染了无数的鲜血,哪里,下辈子哪里还能做人啊。

      哪里还需要为她这些许言语,而禁锢手脚?

      .

      忘语看着今朝,道:“惜思常说,死士如浮游,朝生暮死,能享受的时候尽情享受,能玩乐的时候尽情玩乐。他对你确实很好,他若是旁人,我定然不会阻你,可今朝,他不是旁人,他与主子的恩怨,你最是清楚,你们没有未来的,你该知晓。”

      今朝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跟忘语说:“我知晓,我从没想过与他有过什么真心和未来,如今瞒着他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当初在南梁王府欠了他一条命,还恩罢了。”

      忘语听了,却是更加的忧心忡忡:“今朝,你真的这般想吗?还是连你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你与他的距离早就已经突破了与其他男子的距离,包括——主子。”

      “你对主子之情与我们不同,我们就当他是主子,你当他是恩人、是亲近之人,可就算如此,每次,你都站在他的两步之外,从不越雷池半步,而他跟你的距离呢?”

      忘语永远忘不了自己看到的那一眼,药碗边,萧时复的手附在她的手上。

      死士的戒备心都很重,不会轻易相信人,更不会轻易让人走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哪怕是睡觉的时候,只要有人接近,都会醒过来,何况原本就是清醒的时候。

      可萧时复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她竟然没有挣脱。

      这距离,早就已经比主子和她的距离近了,难道今朝自己没注意到这一点吗?

      今朝脸色微白,她真的没注意到。

      她一直觉得自己紧守着这颗心,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她猛然想起,当初惜思也曾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的她未曾上心多想,而现在……

      今朝看着忘语肯定的说:“以后,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一定会。”

      她坚定的又重复了一次:“一定会!”

      也不知,这个重复,是为了让自己更相信,还是为了提醒自己。

      说完,今朝拿起酒壶,往自己的药碗里倒酒。

      忘语静静的看着,也不阻止,有些时候,醉一场也好。

      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今朝连灌了两碗酒,方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饮下。

      饮下的时候,忘语仰头看天,眼神落寞。

      “对于我们死士来说,嫁人像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我与惜思若无任务,此生定然是没这个福气了,若有任务,嫁娶就是一场阴谋;我们没得选,可你有得选,我信,只要你肯嫁给主子,你和夕儿今生……我也知,你不想这般选,不然也不会有这一身的伤,可今朝,若是主子和他之间要做选择,我……”

      忘语沉默了好几个呼吸,又满饮了一碗酒,开口:“情愿你选主子,选主子起码以后的路是康庄大道、平坦舒适,选他,就是荆棘小道、鲜血淋漓。”

      冰凉的酒入喉,却会在身体里炙热滚烫起来,还会让脑子变得呆滞、想不了太多的事,这酒,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今朝饮着这奇怪的酒,感受着逐渐模糊的脑袋,点头:“我知晓,所以,他我不会选,主子……我也不会选,此生,我就做一个死士,嫁人……”

      今朝眼神迷离的看着忘语笑:“嫁人的话,下辈子吧。”

      下辈子,做个干干净净的人,嫁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男子。

      .

      那夜,忘语喝多了,临走前,还能在她的耳边用十分清晰的低语告诉她:“主子已经知晓了萧时复并没有在南梁王府养伤,知晓了他被行刺重伤不过是个借口,现在正在暗查他去了何处,密谋什么。你让他,快点回去吧”,说完踉跄着走回自己的院子。

      那夜,今朝喝多了。

      第二天醒来,今朝看见了在自己床榻边的萧时复。

      顶着一张不是他自己脸的脸,无声的趴伏在床榻边,身子微微蜷缩,那感觉像极了一个乖巧的孩子。

      这让她恍惚想起了当年,当年她还小,有爹娘,他寄居在她家中。

      她得了风寒,他也是这般,一直坐在床榻边照顾她,吃饭在她的塌前,睡觉在她的塌前,直到她好。

      这段时间,她常常看着他的身影,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些早就被自己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一个又一个,那样真实、那样频繁的出现在脑海中。

      今朝闭眼。

      忘语说得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是死士,是主子的死士。

      不可这般的纵容自己下去了。

      那日之后,今朝催促萧时复离开催促得更加的频繁,也会时刻注意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

      萧时复拧着眉头问:“那日忘语使人将我诱走,与你说了什么?”

      今朝漠然回:“什么都没说。”

      萧时复一点都不信。

      那夜,他发觉自己被诱后,立马就回了庭院,庭院里只剩下了一个喝醉了、却依旧还在喝的今朝。

      她向来对自己的身子很是照顾,喝药从来利落,对身子不好的东西也坚决不沾。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夜她会喝起酒来。

      她身子未好,不宜饮酒,所以他上前将她的酒碗夺走,她却抓着他的衣袖委屈的问“什么时候到下辈子?”

      她在他的面前,永远都带着面具,一幅坚硬没有一丝裂痕的面具,从不曾这般流露出情绪来过。

      他承认,他很卑鄙,他想乘她醉,乘她无法设防,套点话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引诱,她出口都只有一句话“什么时候到下辈子”,也不知她为何这般的不喜欢这辈子,为何那样的想要到下辈子。

      那天,忘语一定是说了什么,才会让从来冷静、冷漠的人,变得这般的委屈、柔弱,才会变得现在跟他这般的疏离。

      对于花朝的疏离,他除了慢慢的磨,别无办法。

      好在,他有的是时间。

      萧时复拿出了怀中的纸条,垂眸看了一眼,然后放在手中,碾成了粉末,粉末随风吹走。

      .

      醉酒的第二日,萧惊落到了朝夕阁。

      那时,萧时复正在朝夕的房内,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的圈椅上,对着烛火,相对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听见了敲门声。

      两人都抬起了头来。

      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起身。

      今朝走出房门。

      萧时复走到桌边,低头,将烛火吹灭 。

      今朝将房门的门虚掩上,走进院子,开了门。

      看见她开门,萧惊落皱了皱眉:“怎么是你自己开的门?”

      能独拥有一个院子的死士都配有丫鬟小厮,只是有些死士喜欢用,有些死士却不喜欢。

      今朝就是不喜欢的那种。

      但她从惩戒堂出来,自己照顾不了自己,所以按照惯例,要了一个丫鬟。

      但萧时复来之后,她怕萧时复的踪迹暴露,就将那丫头送还原来的地方。

      今朝笑了笑:“我的伤好了大半,不用人照顾,就送回去了。”

      金色绣云的黑履跨进了院门。

      今朝将萧惊落引到了院中的石桌旁:“今日在房中待闷了。”

      萧惊落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今日月明星稀,风景甚好。”

      今朝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问:“主子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萧惊落一言不发的看着今朝,看着她心里发毛……

      “主子——”

      萧惊落开了口:“你还在怨我那日问你之话?”

      那日之话?

      今朝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马车上,他说的话。

      今朝摇头:“是我任性,主子……已经很宽容了。”

      她知晓,如果顶撞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忘语和惜思,只怕,那日,就会被横着扔到乱葬岗上去了。

      他对她,一直是偏宠的,她知道。

      “可以往,我来找你时,你从不曾问过——来找你何事?”

      每次来,她都迎接,每次走,她都恭送,从不问为何来,为何走,就跟他要她杀的人一样,从不问缘由。

      今朝愣了愣。

      是,以前的她从不问,这一次,她问了,而且她承认,她内心是希望他早走,因为萧时复还在房间里,她怕他们俩撞上了……

      “我……”

      她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惊落开口:“不过,我今日找你,确实有事。上次匆忙一见,有一事忘了与你说——”

      萧惊落一双凤眸看着今朝:“杀萧时复的任务,我不是给你的,是给炎火的,但有人给你们掉了包,知道你错拿了任务之后,我立马发了任务终止的消息,只是——”

      只是那时,她已经在朱成侯府的宴席上,他们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今朝明白了,难怪,难怪她先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这么重要的任务,会突然之间阵前换将,会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忽然传来取消任务的信号。

      原来,是因为这个任务本来就不是给她的。

      所以,他在知晓是她执行刺杀萧时复的命令后,放了蓝烟命她撤退,怕她不退,还亲自来到了朱成侯府。

      “我会查出掉包的人,给你一个交代的。”

      今朝摇头:“我不需要什么交代,只需,那人不会害主子你即可。”

      她不知那人为何调任务,是为了让行刺萧时复的计划失败,还是针对她?还是,想对主子不利?

      可她知道,能掉包的人,定是离主子很近,近到知道他会发出什么任务,近到能插手掉包他的任务。

      这样的人,如果对主子不利,主子会很危险。

      至于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死士营里你死我活,本来就是常事。

      萧惊落:“最近死士营里的水有点浑,进了几个小跳蚤。”

      今朝的手颤了颤。

      主子知道有人混进了死士营。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清理干净的。你若嫌烦,身子好一些的时候,就去见见——”

      萧惊落的话音未完就停住了。

      庭院里,屋檐下的灯烛晃动着。

      他垂眸,看着石桌上,那忽地抓住自己手的今朝的手。

      今朝来不及思索,伸手抓住了萧惊落的手,阻止他的话,急急的说:“主子可是有任务要吩咐?”

      绝对、绝对不能让主子说出“你妹妹”、“夕儿”这些字眼,不然萧时复就彻底的知道了她的身份了。

      萧惊落看着自己的手背,凤眸里掠过一丝笑意,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没有,只是这次任务你在外面太久了,惩戒堂的伤也养了一月,我想你一定非常想——”

      “主子!”今朝连忙再次打断,可打断完之后,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好在慌乱的视线触及到石桌上的茶壶。

      今朝赶紧开口:“主子渴吗?我给您倒茶。”

      抓着手背的手收了回去。

      温软的触觉离开。

      远处微风起,吹动屋檐下的灯烛,萧惊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他觉得那处,有点凉,不似方才,温温的、软软的,恰到好处的舒适。

      只是,抬眸,心里的那点失落就消失了,涌上心头的是担心。

      他蹙眉开口:“阿朝,你的脸色为何这般白?”

      因为吓的!

      今朝讪讪的笑了笑:“许……尚未休息好。”

      萧惊落眉头拧成了结,双目不怒而威:“我已让惩戒堂的人轻着点了,他们难道抗命了不成?”

      今朝摇头,“他们对我已然放水了很多,只是我之前……”

      之前在南梁府行刺时受了重伤,又扔在牢里无人问津多日,虽然后来被萧时复调养多时,看着好似好了,甚至还比之前更好,但实际上身子的体虚并未完全恢复,伤重之后,体虚之症就齐齐爆发出来了。

      萧惊落明了。

      惩戒堂走一遭,再怎么放水,该给的惩罚还是少不了的,至少不可能让人直着走出去,不然,这惩戒堂的威信何在,修罗殿的规矩何在。

      萧惊落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她的两次违逆均是为了他着想,他岂会不知?

      今朝微笑着回:“不委屈。”

      真是不委屈,不管她违逆的目的是什么,违逆了就是违逆了,朱成侯府行刺,那蓝烟是满朱成侯府的人都看得见的,所有知道蓝烟信号的人都知道主子让退,可是执行命令的她却没有发出退的信号,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违逆的,若是任务成了,勉强也算是将功折罪,可任务败了,她都是被人救出,忤逆和任务失败,两罪并罚,本该是死无全尸,如今,不过是惩戒堂里走一遭,已经十分的宽容。毕竟,主子是修罗殿之主,但凡不想崩塌秩序,都必须得惩罚她。

      这事,她知,他知。

      萧惊落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就放下,皱眉:“凉了,你伤未愈,还是喝点热的好,我安排个丫鬟在院子里给你烧茶送……”

      今朝摇头:“不用,我不喜欢有外人在院子里。”

      这句话是真的,做了死士之后,她就亲近不了陌生人,对所有接近的陌生人都会怀有戒备,她不想在自己的院子里,还在戒备着别人。

      太累了。

      萧惊落点了点头,显然,他也知晓今朝的不喜:“随你,不过这凉茶还是别入口的好,我会让丫鬟每个时辰给你送盏暖茶和暖茶的炭火。”

      这样,就能保证她每时每刻都有暖茶入口。

      今朝点头,应了:“好。”

      萧惊落起身:“你身子不适,就好好休息。等好一些,就去安定住几日吧。”

      他停顿了片刻,补充:“没任务!”

      今朝点头。

      萧惊落离开。

      今朝进了房门,脚刚踏入房内,只听得耳畔微风掠过,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今朝不敢反抗,主子刚出院外,但凡房间里出现点响动,必定会惊动他。

      只能顺着那手,整个人就陷入了那人的怀抱中。

      萧时复!

      主子不是忘语。

      他对忘语而言,只是主子的一个任务而已。

      可对于主子而言,是他谋夺皇位的对手,是他想尽了办法想要铲除的人。

      主子若见了他,必定不会放手,而他,是无法对付死士营数百、数千名以以命相搏的死士的。

      他该知道这些。

      可现在主子才出院门,房内的丁点动静都能听到,他就这般迫不及待的——

      他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害怕和气愤,让今朝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抬眸,借着月光招进来的些微光芒,看向半笼在黑暗中的萧时复。

      他在她身后紧紧的抱着她,他看她眼眸里带着疯狂,他的另一只手,一点点的,慢慢的,来到了她的那只曾经抓过萧惊落的手。

      然后,慢慢的,插入了她的手指间,牢牢的握住了掌心。

      那一瞬间,今朝忽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像当初,惜思碰过他的痕迹,他要用她的手抹去一样。

      如今,她碰过主子的痕迹,他也要用他的手,一点点的抹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什么时候到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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