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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鞭打烛火 ...

  •   刚才那个女孩儿又出现了,她帮我把灯盏放到头顶上,嘱咐我说:“没事的,你只要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好了。”
      我答应是答应了,心里却总觉得会有事,全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虫子,哪儿都痒,哪儿都想用手去挠挠。可是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我只能暗暗告诫自己:莲儿,你行的,不就是那么一秒吗,马上就会过去的。
      我看看对面手拿鞭子的男孩儿,感觉他威风凛凛,身形高大——不对,他还在不断长高,高得令我不得不仰视。我的衣裳被汗水浸透了,额头上还不断有汗珠在往下流。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再看着他了,他会把我的所有的意志都收走。
      我闭上眼,祈祷着这一刻快点过去。
      “芰儿,你干嘛踩我的脚,好痛。”
      耳边忽然传来荣儿的声音。
      “我没有,二哥,我站得好好的,不信你问钱大娘。”芰儿辩解。
      我忍不住睁开眼去看我的弟妹,可还没等我瞧清他们呢,眼前就飘过一道鞭影。
      有人要打我!
      大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四肢已经做出反应——我要逃。
      上肢才有所行动,我忽而回过味来,我不能动,动了更有生命危险。可是我已经动了,如何补救?
      我的大脑还在紧急思索,我的魂灵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只记得最后萦绕在耳边的是一群人的惊呼声。
      等我恢复了意识,第一眼是看到父王母后焦急的神色,然后是陈夫人和徐夫人关切的目光,以及我屋中熟悉的种种物什。我竟然是在我自己的床榻之上躺着,这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我还活着。我摸摸我的脸,没事;我活动活动我的四肢,也没问题——看来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这下我放心了,放心之后我才后怕起来,忍不住扑进母后怀里放声大哭。
      等我哭够了我才发现,赵大娘和旋花都在一旁低头跪着呢。
      父王看到了我的目光,瞪我一眼:“现在知道闯祸了?以后做事斟酌些,否则的话下人也跟着你遭殃。”
      我父王一贯和善,即使现在板着脸,也只有三分的严厉。但这就足够了,这已经是我从小到大没见过的景象了。
      我赶紧点点头,表示痛改前非。只是心里不太服气,我是关心荣儿、芰儿才分心的,要不是他们在一旁吵闹,搅乱了我的心神,我哪里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本来就不想带他们出去,结果出去了还给我添乱。
      我抬眼看看荣儿和芰儿的亲娘陈夫人、徐夫人,还是把以后坚决不带他们玩儿了这句话咽进肚里。都是我的亲弟妹,我不想为难他们,他们也是无心的,而陈夫人、徐夫人平日里一向对我母后恭恭敬敬,我干嘛要打她们的脸。
      大家纷纷上前表示对我的慰问,我只有端着架子点头微笑表示感谢。做病人一点也不好玩儿,平白要说那么多废话,还不能下床活动。
      闲杂人等都走了,父王母后又教导了我许多话才离去。我只有虚心接受,不能回一句嘴。
      等屋子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才伸伸腰肢,舒展一下,赵大娘就开始发作了。赵大娘比我母后还过分呢,我母后只是配合着父王温言细语,她却是长篇大论。赵大娘说着说着,甚至连我在八个月大之时,误伤了她的脸之事都拿出来举例。
      哎哟,我的赵大娘,八个月大的事,我小女子哪里会记着;就算记着,您老也没必要和这么一个小娃娃上劲吧?你说这人生在世,谁还没做过十件八件错事呢?又不是丧权辱国的大事,何必一直记挂在心,一直这样您老累不累啊,就不能记忆清空,在那里储存点儿美好的回忆。况且您老长到这四十多岁,难道就没做过一件错事吗?
      我不反驳还好,我一反驳,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赵大娘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她把我教养到这么大是多么地不容易,我不谨言慎行也就罢了,竟然还没有一点点感恩之心,还是明天回了王后,回家颐养天年的好。
      赵大娘把我养大就是我们家的功臣,如果她要申请家去不是说明我有问题吗?我只有不停给赵大娘作揖说好话兼打保证,直到我答应以后一直在王府里规规矩矩地做女红,再不四处乱跑,赵大娘才肯往外走,就这还一边走一边揉着膝盖说:“哎哟,疼死我了,老婢这是遭的什么罪啊,郡主你长长心吧,否则的话就算王爷不打死我,老婢的这两条腿早晚也要因为你残废了。”
      我陪着笑看着赵大娘的身影不见了,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哎哟,身心俱疲,比应付我父王母后困苦多了。赵大娘啊赵大娘,你就不能学学你女儿旋花,你看看人家姑娘,比我还小呢,跪了那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
      终于可以清净了,我问旋花:“你跟我说说,后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我试图逃跑之时,就忘了我手上还有灯盏,灯油眼看着就要往我脸上流。
      旋花和赵大娘她们看见我情况危急就往我这里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少年正好在我旁边不远处,他伸出胳膊挡了一下,灯火就烧着了他的袖子。
      拿鞭子的手里的鞭子没收住,马上就要抽到我的身上,少年把我护在怀里。我幸免于难,鞭子却抽到了少年的身上。
      那最后呢?
      “最后不就是郡主你昏了过去,吓了奴婢一跳,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活着的你了。”旋花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是说那少年。
      “哦,他胳膊烧伤了,据说背上也有伤痕,我也不知道详情,只知道王爷让他住在前院,正让太医给他治病呢。”
      能在危急情况之下舍身救我,该是个何等人物呢?我很想马上去瞧瞧他是高是矮,威武还是孱弱。可是没有父王的旨意我贸然去见一个陌生男子好像不太好吧?今天已经出了一件事了,我不能再出一件事让母后操心。
      只是这件事的后遗症能量太大,唉,估计我好多天都不能上街去了。想想我刚才答应赵大娘,以后好好在王府里学做女红我就头疼,我刚才干嘛昏了头,自己答应做女红呢?我想想轻飘纤小的银针,觉得它就是来要我的命的。
      “没关系,郡主,我替你做,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旋花很义气地说。
      我白她一眼:“咱俩的手艺差这么远,你以为你娘就看不出来?”
      旋花没辙了。
      我也没辙啊。
      你说我贵为郡主,家里什么没有啊,干嘛非得让我这么辛苦。可是如果去跟母后诉苦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她一定会告诫我说“这是女人的本分”。
      我只有哭丧着脸对旋花说:“你今天晚上去把我的花绷子找出来,再给我找个绣样子。”
      旋花一脸认真地问我:“郡主要什么绣样子?”
      什么绣样子?我什么绣样子都不想要。
      看看旋花睁着茫然的眼睛,我只好明白告诉她:“我什么都不想绣,可我拗不过你娘亲。你随便找什么花样子来都行,反正对于我来说绣什么难度都是一样的。”
      第二□□食之后,旋花已经利索地帮我在布上描好了花样。
      唉,命苦啊。我对着花绷子,拈起绣花针,准备穿针引线。我瞄见赵大娘看了我几眼,估计我的做法让她老人家很满意,因为她不再关注我,而是出去了。
      “大姐,大姐。”芰儿、荣儿在屋子外面叫我了。
      我忘了我昨天还想和他俩划清界限,马上放下针线,站了起来。
      芰儿、荣儿一脸兴奋地闯进来,拉着我的手说:“大姐,今天咱们捉迷藏吧?”
      还是小孩子的日子过得愉快啊,什么时候都快快乐乐的。
      我把指头竖在嘴边:“小声点儿,小心赵大娘听见了。”
      我们仨还没迈出屋门呢,赵大娘就进屋了。
      我一看赵大娘的脸色,马上对芰儿、荣儿说:“大姐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自己走吧,我得绣花去了。”
      芰儿、荣儿看着我莫名其妙。
      也许是看我还算懂事,赵大娘什么都没评说。但是要命的是,她不再走了,而是跪在我旁边的席子上纳起了鞋底子。
      我和旋花交换了一下眼色:没办法,老老实实接着绣花吧。
      我勉强坚持了半个时辰,却连一个花瓣都还没有绣好。果然手生能变蠢笨,练习绣花也好几年了,想想我曾经发誓给父王母后和兄弟姊妹各绣一个香囊的,可直到今天他们一个也没有见到,唉,小孩子都志向大于天,却不知道人懒就啥也干不成。
      这么在花绷子前修身养性了好几天,简直是度日如年,我甚至觉得就算是被皇伯父关进暴室里去,也强似坐在这里绣花。我看看赵大娘,她稳稳地在席子上跪着,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心底长满了乱草。没办法,我只能回过头来,自己一棵一棵地拔除心头上的草,然后继续和丝线银针较劲。这到底是哪个古人给女人们发明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儿,为什么不让男人们也这样,那样至少比较公平,我的心里可能还会平衡点。
      也许赵大娘认为我终于能够安定地坐着,没她什么事了,她对我的监管终于松下来,不再时时在我身边候着。
      我则是等赵大娘一离开屋子,立刻放下针线:我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啊,还有这么多各色的丝线,以及这么繁复的花样,到底绣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啊。
      我对旋花说:“我眼晕,咱们上花园里去散散心。”
      来到花园里,我登上假山站在阁楼之上往远处眺望,大街上人烟阜盛,车水马龙,可就是没有一个我。
      唉!不看了,看了徒增伤心,还是下去吧,小心一会儿赵大娘又要对我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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