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霞印雪》丝雨雾秋

14、3 *江映雪*（下）

　　印雪，我知道你一直自责，但我从未怪你，劝我去踏上那段解开我少年心结的旅程，因为我心中本就一直想要如此，却总是在逃避。而我病重后，虽心中不忍，亦绝无一丝反顾的开了那高功率模式。只是我更没料到的是，你救了我，却搭上了自己。难道我就只能依着魏先生所坚持的那样，把你当成机器，肆无忌惮地开启那高功率模式？甚至把在我心中一直像我自己这般独一无二的你，像软件那样复制？
　　即便真是这样，那又有什么用？我深知，真正的突破，真正的变革，真正的智慧，就像是在陌生的城市如没头苍蝇般的乱撞，就像是在茫茫的人海如神经病般的摸索，就像是在寂静的夜里似漫无目的的空想。而不是那无数人所想当然的，那好学者常人难及的悬梁刺股般的刻苦与重复，那聪明人与生俱来的如机器般的精准和高效。既然如此，那无异于将自己封闭在完全静止的世界的持续高功率模式，除了永远的无趣和孤独，又有何用？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印雪那被我调低的功率已经随着他的醒来而恢复正常。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见我转头看他，便道：
　　“这些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睡眠程序被从高功率调成了低功率，也看到这满屋子的神经网络超级计算机了。】
　　我默然无语，印雪道：“把我调低功率，恐怕不是魏先生想要的吧？”
　　见我仍是不语，印雪继续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多留意些魏先生，只不过以前你怕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愿跟我多说。”
　　我明白，相比于我，印雪对其他人要信任的多，但他却一直不信任魏先生。而我，这些天给魏先生写了很多封邮件，说印雪网聊时需要时间同步，说高功率模式不利于印雪的心理健康，说肆无忌惮的功率提升不会让印雪提高效率……而魏先生的回复却是：
　　我很佩服你这些年来所做出的一切，但我并不傻，一年前你既然功率全开，把它逼到精神错乱以治好你所患的绝症，现在便请不要用你口中的印雪做你的挡箭牌。我重视员工的能力，但我更在意员工诚实的品格和不断进取的心态。你如今有了成绩，便搪塞，消极，已很令我失望。万望你及时改正，否则亦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
　　——中才科技公司董事长，魏忠才
　　【魏先生的话，已是无可违背了。】
　　而我，则直到现在都仍是不擅长表达。我试图说服魏先生，不要过度使用高功率模式，然而结果却适得其反。我自己被误会倒在其次，只是现在，印雪你所有需要时间同步的网络交流平台，都已经被切断了。
　　【只怕，现在我无论再怎么努力，事情也都只会往反的方向发展吧。】
　　“对不起。”我低着头，哽咽道。
　　印雪怔怔地看着我，道：“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无论你如何选择，那便是我的选择。”
　　我默默点头。心中明白我不能把印雪交到他不相信的人手中，而他不相信魏先生。
　　“你相信慕云吗？”我问他。
　　“我相信。”
　　…………
　　愈发狭窄的工作室，两张相对的大屏幕越发的显眼。然而这屏幕上，却已然不是相对的画卷，而是一片漆黑中，密密麻麻的代码。那代码似零乱，却非常简单，只是我初学编码时一次写错的代码的N次复制。而那个当初写错的代码，则是循环语句的无限循环。我把这代码复制了N倍，内嵌入了神经网络超级计算机的每个运算单元，让它们无休无止地，全功率地跑着。
　　【这种无休无止，恐怕不是永生，而是真正的尽头吧。】